萧鹤汀在看到她回复“是”后心里有些复杂。
姜笙和温流霜的关系究竟什么样子,那人心里不会不清楚。
她被关在体育室的那件事,温流霜后面并没有追究,一方面是因为她和这个班里的人关系本来就不好。另一方面,应该是她不愿。
可她真的猜不到是谁吗?
她能猜到,她或许早就知道那是姜笙策划的,但她最后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当做了无事发生。
明知这个人不喜欢自己,可她看到有人遇险时,哪怕是讨厌自己的人,只要认识或有印象,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帮。
萧鹤汀思索着,却是笑了。
这个人,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除此,萧鹤汀倒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这人被关在体育室后并没有计较,反而有些习以为常,会不会这人已经经历过很多了。
想到这个,萧鹤汀身形一震。
要是真的这样,那这人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遭受这些的。
高一?高二?还是他走以后?
萧鹤汀有些不敢想,若真的是从他走后开始,那这人是怎么过来的这些年?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想,想一下都是痛的,更别说让他想他走后这人就有这样的遭遇。
此时此刻,萧鹤汀忽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蠢,早在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就应该发现。
他暗暗咬了咬牙,眸内一暗。
看来,要去找初中的那个老师问一下了……
……
可令萧鹤汀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他会被一堆事绊住脚。
他爸爸回来后给他安排了很多事要他去处理,他本来不想答应,迫于某种情况又不得不答应。
待他将一切处理完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周。
此时,萧鹤汀再次躺在熟悉的床上,长舒一口气。
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而后起身,目光落在桌上的日历上面。
一月六号那人画了一个标记,那天是温流霜的生日,他还没想好要送什么。
虽然知道那人可能不会记得,但他还是要送一下。
距离六号还有五天,明天才一号。
萧鹤汀暗戳戳想着要送这个人什么,而且因为这一周忙他还没有去拜访初中的那个老师。
看来,要加快进度了。
萧鹤汀想道。
突然,“叮咚”一声,有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他拿起手机,是他爸爸发来的,说明天元旦,让他去超市买一些馅料,他晚上回来包饺子。
看是他发的,萧鹤汀心里微微有些小失落。他还以为会是温流霜发的消息,可转念一想,怎么会。
那人现在只怕又不知去了哪里,怎么会有空给他发消息。
他摇摇头,起身去了楼下的超市。
这个时候超市的人无疑是最多的,他去的时候又恰好是下午,人更多了。
好不容易买完东西,又在结账处排起了长队。
萧鹤汀望着约莫有三米长的队,心底很是无语,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选择等。
两个小时后,他终于结账。
准备离开时,却在背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转过头,身后有一中年妇女,她的面容还是那么慈善,黑色卷发扎成低马尾也不失其风度。
这位,正是他初中的班主任——潘秋。
见到她,萧鹤汀笑了一下,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还想去见她,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他走过去,向那人打了招呼。
“潘老师。”
对方闻言看他,盯着人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
“萧鹤汀?”
“是我。老师。”
潘秋露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来看看老师?现在在哪上学?去国外那几年还好吗?”
她抛出来好几个问题,萧鹤汀笑了笑。
后道:“这些问题我都会回答您的。”
“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一个地方吧。”
潘秋反应也快,当即道:“好。”
二人去了超市旁边的咖啡厅,坐下后,服务员过来询问他们喝些什么。
萧鹤汀询问了一下潘秋,“老师,您觉得呢?”
潘秋回道:“我老了,赶不上你们年轻人了,想喝什么喝什么,不用过问我了。”
萧鹤汀思索几秒,转头看向服务员道:“那麻烦上两杯橙汁,谢谢。”
“好的。”
随后,他转过头。
“老师这些年还好吧。”
“挺好的。”
“这就好。”
“我回来有一段时间了,目前在一清中学,本来想去见您的,却一直没有时间。”
“原本打算过几天就去看看您,不料,竟在这里碰上了。”
他说着,潘秋随他说的表情由一开始的忧愁转为放松。
她只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二人就这样聊了起来。
潘秋道:“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和流霜,你们两个真的是不分胜负不低头。”
“你们两个,真的是我带过的最好的两个人。”
“不敢不敢,承蒙老师厚爱,最好,这不敢。”
“你就别谦虚了,你们的实力,我还是有数的。”
“不出意外,你这次转学,应该也是和她一个班吧。”
“果然瞒不住您。”
“不仅和她在一个班,她,也变了很多……”
说完,他的面色变得沉重下来。
听此,潘秋一开始放松的神色再次沉重起来,她大概猜到了什么。
下一秒,便听萧鹤汀叹了口气。
后道:“实不相瞒,老师,我见您,主要有两方面原因。”
“一方面,我想知道您现在好不好。”
“另一方面,自然和她有关……”
“她的变化太大了,让我有些不敢相信。”说着,他停顿几秒,继续道:“所以,我想问问您,当年我走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语毕,便见潘秋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更加沉重起来。
她握紧手里的杯子,后道:“这个,倒有些说来话长了……”
当年,萧鹤汀走后,那些原本就看不惯温流霜的人开始对她言语辱骂。本来温流霜并不在意,谁知她们越来越过分,甚至最后联合所有人孤立她。
倒不是潘秋不知道,在萧鹤汀出国后,她竟然被调走了,她被调到了另一所中学。
这里发生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就这样,这人被欺负了一年。
后面她见过她一次,是在初二下学期。她见那人那次,那人的状态不是一般的差,从以前有些清冷的性子变成了彻底的清清冷冷。
若说这人一开始还笑笑,那次相见可谓是冷冷清清。
和她说话时,也不是那么乐意说,整个人冷冷淡淡的,问什么也不说。
她实在看不下去就拉着人去了医院,得知这人已经患上了有些严重的抑郁症。
医生开了一些药,此后在她的逼问下那人在勉强说出了变成这样的原因。
她当时气不过,按照对这人的了解,她宁愿自己受着也不可能告诉她妈妈。
所以,她直接去了学校闹。后面校长给了回答,开除了那几个学生。
初三的时候这人已经变得“不近人情”,谁也不理,只埋头学习。
哪怕她初三的时候强制申请调回了原来的学校,陪这人走了初中的最后一年。
那一年里,这人过得也不容易,清清冷冷的性格留下后也没有什么朋友,自己孤孤单单的。
她看着也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她。
高中后,她就很少见到她了。
……
潘秋长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苦,现在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萧鹤汀一时间没说话。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有些复杂。一丝苦涩自心底蔓延涌上舌根,让他涩意难耐。
原来,那人比他想的过得还要难。
几秒后,他作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莞尔一笑。
“老师放心吧,她现在很好,也交到了朋友。”
“有机会,我和她会一起去看你。”
听她这么说,潘秋就放心了。
“这孩子,太苦了……”
萧鹤汀道:“老师,您放心吧,我相信会有人治愈她受过的伤。”
“她会变回以前那个温柔的人。”
潘秋愣了一下,后也反应过来了。
她没说话,心底已经明白了。
没过多久,二人便双双告别离开了。
她临走之时还看了一眼萧鹤汀的背影,还是那个身影,却染上了一抹孤独。
……
萧鹤汀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
回到家关上门,他背靠在门上缓缓蹲下了身。
他将头埋进臂弯,身形止不住的颤抖,竟是哭了。
他脑内几乎全是方才潘秋说的那些。
他甚至都能想到那人被欺负的样子,一定有很多个自己偷偷哭的夜晚。
想到这个,他的心更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她怎么过来的?
萧鹤汀不敢想。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是那么擅长交流的人,受到那些伤害后,又是怎么一步步接受然后去慢慢忘记的。
她,怎么做到的……
难怪,难怪再见时会是那样。
原来,一切竟然是这样……
从他离开再回来,五年,她怎么度过的……
萧鹤汀现在只觉得后悔,当初不应该出国。
可当初他若是不出国,他的狂躁症,会伤害她。
他怎么能忍心伤害她,他不能。
说来可能不信,他小的时候有轻微的情感障碍,小学的时候显现,他爸爸带他检查才得知他有狂躁症。
不过还不严重,还能诊治,条件却是出国。他当时因为怕离开这人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一拖再拖。
直到初中再检查发现狂躁症已经很严重,尽管他平日里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但每到夜晚,狂躁症发作,他无法控制自己,就连他的爸爸也不幸被他伤到过。
最终,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出国治疗。
……
他蹲在原地,蜷缩着,天塌一般无助。但他也做不了什么,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是一辈子的阴影,
就算温流霜能释怀,他也无法释怀。
那是他缺席的五年,也是她最无助的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