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改造后的罗林斯虽然行动比以前缓慢笨重，但防御和力量却加强了许多，加上恶魔的不死之身，莉莉安没用多长时间就解决了面前这群杂兵。 刚才混战中不知道是谁按了警报按钮，狂乱的警示红光一直在走廊里闪个不停。莉莉安抬腿跨过一具尸体，走过拐角，看见越来越多的九头蛇士兵正朝她赶来。 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在看见怪物般的罗林斯后，前排的士兵当即便举起盾牌用作掩护，后排的枪手则更是不假思索地扣下扳机——就和最开始那群人一样。他们不在意她曾经是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只是……看见一个怪物，就下意识想要将其毁灭，可却从未考虑过怪物本就是由他们创造出来的。 莉莉安久久注视起这些和她对峙的人类，歪了歪头。 如果她能露出本体做这个动作，某些心软爱美的士兵可能会为此受到些许蛊惑从而手下留情。可她现在套着罗林斯的壳子，这位新鲜出炉的弗兰肯斯坦先生的外形简直就像噩梦一样—— 明明他们才是占据上风的那个，莉莉安却仍然从士兵们身上闻到了浓烈的恐惧气味。 她没有躲避子弹，因为那对眼前的局势毫无意义，只是白费力气。 狭窄幽暗的走廊中，九头蛇的人墙堵死了全部的路。莉莉安迎着弹雨朝他们走去，抓起盾牌后一个人的脑袋，把他拎到自己身前挡枪。 太多的恐惧从周围漫涌而上，像蝗虫一样包裹住莉莉安，令她一时力量大增，可她心底升起的却只有厌倦。 恶魔也是有偏好的，她从来都不是热衷屠杀和施虐的恶魔。和尼尔盖那种血腥的暴食者相比，她自认是个美食家，喜欢干净利落的战场:没有碎肉残肢，没有枪林弹雨。 但为了获得平静，她不介意适当变通。 只见，罗林斯怪物般四分五裂的脸庞扭曲起来，有什么东西蠕动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破皮而出。 一对尖锐狰狞的黑色羊角倏地从他额上舒展开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睛也变成了红色的山羊横瞳。 有人失声尖叫。 “它是恶魔！恶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噢，亲爱的。恶魔一直在……”莉莉安用罗林斯低哑如乌鸦般的嗓音说，“……你们心中。” 一刻钟后。 莉莉安找了个墙角，把挡在那的一具尸体踹倒，在他身上坐下。一包拆过的烟盒从尸体口袋里滑出来，落在血泊中。莉莉安弯腰从里面抽出一根烟，释放出地狱之火将其点燃，夹在指尖，开始吞云吐雾。 烟灰吹落，掉在大腿上，在罗林斯淡绿色的手术服上烫出一个小洞。 “呼……” 莉莉安吐出烟雾。 云山似的浓白的雾气飘散在半空，渐渐凝聚成一个高挑的人形。 加百列在唯一干净的地面上站定，厌恶地扫了眼周围0，对莉莉安的恶行表示极度的不赞同。 加百列蹙眉：“你难道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你指哪一项？”莉莉安凉凉的反问。 “我记得，我是让你来拯救的。”加百列慢慢地说，“可你做了什么？你屠杀了他们。” “我屠杀他们，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亲爱的。”莉莉安用回自己的声音甜甜地说，“这里是九头蛇的基地，这些是九头蛇的士兵。九头蛇无恶不作，罪大恶极。看看我现在用得这具皮囊——他的主人原本已经安息了，却又被九头蛇强行复活——哦，加百列，要知道他们这是在亵渎上帝呀！如果现在不阻止他们，难说以后这帮人会不会搞出更多的复活之人。而且你看，我并没有杀死所有人，还是有很多人活着的。” 莉莉安指了指加百列脚边，一个胸口还有起伏的士兵道。 “甚至一部分是被他们自己误伤的。比如这个，是被流弹击中的。” 她又用下巴点了点一个脸朝下趴着的。 “还有那个、那个、和那个。” 莉莉安故作恍然道：“呀，这么一算下来，屠杀他们的不正是他们自己吗？” “够了，莉莉安。我不想听你狡辩。”加百列打断她，“我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你拯救人类，你却丝毫不知珍惜。” 他失望地看着她：“亏我还以为你和其他恶魔不一样。” 莉莉安听到这话，放声笑了起来。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她从罗林斯的躯壳里直接走出来，站到加百列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你难道不清楚我的本质就是个恶魔吗？你难道不清楚恶魔是什么样的吗？——恶魔是被天使创造出来的。而天使又是被谁创造出来的呢？需要我说出那个名字吗？哦，就算我不开口，那位估计也什么都知道，哦，多么伟大的，全知全能的神啊！明知自己最爱的人类正在受苦，却袖手旁观，冷眼相看！” 加百列扬起眉毛：“你竟敢对衪不敬？” “不敬又怎样？我本来就不该敬重，我可是是恶魔啊，加百列！撒旦才是我真正该追寻的主。”莉莉安嘴唇红得像花瓣，在他面前一开一合，“承认吧，加百列，天堂和地狱没什么不同。撒旦——亦或是上帝，都以享受人的痛苦为乐！区别只在于上帝保持缄默，而恶魔放肆嘲笑。如果你真的不忍心看这些人死去，刚才为什么不出手？别告诉我你没来得及。” 莉莉安站在血泊中，讥嘲地看着一身白衣的加百列。 “你只看到我伤害人类的结局，却故意忽视人类伤害我的过程。你只在意让我拯救人类，却对我的痛苦置若罔闻。哦，看看你自己，一身白衣的天使……”她仰头凑近加百列，黑发轻轻扫过他的下颌，几乎与他鼻尖相触，嘴唇相依，“却虚伪至此。” 加百列感觉到恶魔喷在自己脸上的鼻息，带着邪恶栖息地的，蛊惑心灵的芬芳。 他此生从未和人如此接近过，不禁后退了一步，却一脚踩进人类的污血中。 “哈。” 加百列瞧见，莉莉安脸上再次露出嘲弄的神情。连爬上她脖颈的深红色魔纹都似乎在讥讽他。 “滚吧。”她摆摆手，重新回到那具丑陋的躯壳中继续抽烟，“我最近不想看见你。如果你觉得不爽，可以像你第一次见我时那样，用圣水杀了我。总之，随便你怎么样吧。” 加百列转身，准备离开。 “哦，忘了告诉你。”莉莉安叫住他，垂下眼眸：“不久前，魔王传令，让我去抹杀一个电子幽灵。我尝试过了，但是那个幽灵比我强大，我没能伤害到他。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加百列没反应，但莉莉安知道他在听。 她继续说：“他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数据网络中，在那里获得了永生。不仅如此，他还在混沌的电子数据中创造了一个完全受他掌控的异次元世界，即使是我也无法进入。这经历听上去太耳熟了，不是吗？” 莉莉安：“上帝用六天时间创造出世界。你觉得这个幽灵需要花上几天？” 加百列转过头：“他是谁？” “他是谁重要吗？”莉莉安几乎要笑出声，“现在你怎么不命令我去拯救他了？哈。” 她很快收敛起笑容，恶毒地和加百列对视。 “阿尼姆·佐拉。”莉莉安轻声说，“已逝之人，未来之神。” 加百列消失在了原地。可能回天堂了，也可能只是单纯被她气跑了——她不知道，也不关心。 她只知道，佐拉很快就会有麻烦了。 莉莉安抽完最后一根烟，重新站起身，沿着走廊往深处走去。基地的人被她杀了大半，剩下的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打算彻底清理掉这边的烂摊子，永绝后患。 现在的罗林斯已经很丑了，莉莉安实在无法接受栖身于这样一具躯壳中。她决定过会就找个地方把他烧了，一了百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如雷贯耳般的铃声，却再次在耳边炸开！ “叮————” 莉莉安扶住墙壁，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在肉眼看不见的罗林斯体内，深红的魔纹正在她的皮肤上疯狂蔓延，逐渐布满整个脖颈。 头晕目眩间，莉莉安恍惚看见了一些闪烁的灵魂光点，正向她翩跹而来。 ——史蒂夫？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基地……难道是在明尼苏达州？！ 佐拉的资料里确实显示明州基地有专门的生物科技部门，实力雄厚，还有顶尖专家坐镇。佐拉在预案中明确写过，史蒂夫被成功生擒后，他会着重利用这个部门的力量对史蒂夫进行洗脑和身体改造。 这么一想，看来罗林斯就是他们身体改造计划的实验品之一了。 不得不说成果简直是垃圾。 · 偷偷检查了卫生间的史蒂夫脸色凝重，背对着他坐着的娜塔莎和艾米莉婆婆看不见，但曾经的空少山姆却瞧得一清二楚。 他不着痕迹得在桌下踢了踢娜塔莎的脚，娜塔莎面色不动，继续和艾米莉婆婆请教面包的做法。 艾米莉婆婆被她逗得呵呵大笑起来，她好像没察觉到背后接近的史蒂夫似的，对桌上的二人招招手：“哎呀，茶都要凉了，你们怎么不喝呀？” “啊，谁让和您聊得实在太高兴了，我都忘了自己有多口渴了。”高情商的娜塔莎闻言立马端起茶杯，笑容满面地就要把茶水往嘴里送去。 艾米莉婆婆眉眼慈祥看着她：“怪我，你一来我就觉得你眼熟，看起来很亲切的样……” 话音刚落，娜塔莎反手泼了她一脸茶水，还顺带踹翻了她的凳子。 艾米莉婆婆却没有和想象中一样跌倒在地，而是十分灵活地在餐桌上翻了个身，用腿锁住了山姆的脖子。 娜塔莎和史蒂夫见状，一齐扑了上去，很快便将艾米莉婆婆制服，用战术绳索把她牢牢绑在了椅子上，塞住了嘴。 “呜呜。”艾米莉婆婆挣扎着，想要咬史蒂夫的手，被娜塔莎一个手刀打晕，垂下脑袋，没了声音。 “不是我说，但你们对女人还是太温和了。”娜塔莎重新坐回餐桌。 “谁让她看起来几乎和我奶奶一样老。”山姆扭扭差点被绞断的脖子说，“我都怕一不小心把她骨头掰断了。” “她是杀手。”史蒂夫把浴缸里发现尸体的事情和他们说了，娜塔莎闻言，亲自去看了陈尸现场。出来的时候，她说自己想起了艾米莉婆婆的真实身份。 “她叫达莎，苏联人，上世纪七十年代时曾经是职业体操选手，后来杀了人，被国际杀手组织‘十二门徒’的招募。她的标志作案手法，就是将被害人暴打至失去意识后，用粉末倒满他们的口鼻，使其窒息而亡。” 她叹了口气，看向灰白头发不省人事的达莎：“几年前，我在欧洲见过她。但只是匆匆一面，那是她还没这么……沧桑，头发乌黑，气质优雅，所以我一时间居然没认出来。不过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也许被九头蛇招募了。”史蒂夫说着，叫上山姆一起，把浴缸里惨死的一家三口抬出来整齐地摆在餐桌上。娜塔莎用毛巾小心地为他们擦干净身体，念了声安息。 山姆也在一旁为他们哀悼，画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 史蒂夫站在窗前，双眉紧蹙地看着暴雨倾盆，目光落在了他们刚才渡过的，此时水流湍急的小河上。 “雨势越来越大了，不利出行。”他忧虑地说，“看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几人都对将和尸体同吃同住的未来接受良好。娜塔莎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在二楼的主卧里发现一部座机。 三人身上的通讯设备早在坠机过程中就被损毁。娜塔莎本想借用座机联系复仇者大厦或是正在休假的鹰眼，可雷电击中了不远处的信号塔，失去信号，座机一时间无法使用。无奈之下，三人只能暂且在小屋中休整。他们将达莎绑在客厅轮流监视，依次去卫生间洗澡。 娜塔莎调查房子的时候，在主卧衣柜里找到了几件适合他们尺寸的换洗衣物。史蒂夫升起壁炉，慢慢烘烤着他们淋湿的作战服。山姆看了看明黄的炉火，起身去把他们脱在门口的鞋子拿了进来，也一并烘干。 淋湿后的鞋子在烘烤的过程中散发出了诡异的气味，三人谁也没说话，默默捏紧了鼻子。倒是被打晕的达莎婆婆半途中惊醒，可还没等他们出手，就白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史蒂夫：“……” 娜塔莎：“……” 山姆：“噗！” 他连忙捂住鼻子，咕哝着问：“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在冰箱里看到了面条和牛肉，还有三明治。” 谁也不想吃被雨水泡发的压缩饼干。史蒂夫点了点头，山姆就自告奋勇承担了炊事兵的责任，开始给大家做晚饭吃。 壁炉边只剩下不省人事的达莎，史蒂夫，和娜塔莎。 史蒂夫忽然叹了口气，和她说起早上莉莉安给他占卜的事情。 “结果怎么样？”娜塔莎揶揄道，“奇怪，我明明记得有人曾经说过不信这个的啊？” 史蒂夫：“我抽到了恶魔、高塔和恋人。” 娜塔莎：“……高塔？” “没错。我知道这不是一张好牌。” “为什么偏偏抽到塔……所以，其实一切早有预示。”娜塔莎扶额，“我们这一趟出行必然遭遇重重挑战。她还说什么了？” “莉莉安说，此次的出行会颠覆过往的认知。” “嗯哼，比如你突然发现罗林斯是九头蛇的叛徒。” “行动充满束缚感……计划跟不上变化……自然环境恶劣……” “遇到暴风雨，坠机，遭遇杀手，被困小屋，和总部失去联系。不错，都应验了还有吗？” “呃，事业迎来新的转折点？” “抓住那个冒牌货带来的收益确实不赖。” “……多和人倾诉。” “噢，你先就在。” 史蒂夫点头：“倾诉确实使我的压力缓解了不少。谢谢你，娜塔莎。” “不客气。这都是队友应该做的。”娜塔莎说，“听说你约了她周五一起喝咖啡？干得不错。你们还可以顺便去看个电影，逛逛展览。我提前在这祝你约会愉快，顺便一提，我知道有家私人影院的沙发很软。” 史蒂夫咳了一声。 “约、约会？” 他连忙道：“这还算不上约会吧？” “全看你怎么想了。”娜塔莎不置可否，“史蒂夫，你觉得米勒小姐是个怎样的人？” 史蒂夫很快回答：“美丽，迷人，冷静，幽默，充满神秘感。” 想到莉莉安即使在家里也拉着避光窗帘，他又补充道：“呃，善于保养？” 娜塔莎揉了揉眉心：“好吧，我发现了，你事先没调查过她，对吧？” “米勒小姐是我的邻居。”史蒂夫说，“谁会调查就住在你家隔壁的人？” “之前住在你隔壁的莎朗，表面上是个护士，但其实是神盾局的特工。”娜塔莎露出一个假笑。 “什么？”史蒂夫有点不敢相信，神盾局不光监视他，还以这种方式来接近他？为什么？ 娜塔莎嗯了一声：“不光如此，她的姑姑还是你的熟人。” “谁？” “佩姬·卡特。” “噢，佩姬。”史蒂夫语气低落，想到上次去疗养院看望时，佩姬突发阿兹海默症的模样，心情顿时沉重。 “我说这个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怀疑米勒，而是想让你多注意周围。九头蛇虽然已经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但我们能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我们必须小心 谨慎。实不相瞒……”娜塔莎犹豫一会，还是决定告诉史蒂夫，“其实，我昨晚悄悄查了米勒的背景，暂时看不出异常。” 史蒂夫想说什么，但他闭了闭眼，还是接受了娜塔莎小小的逾越行为。 “她是个普通人。”史蒂夫不知道是对娜塔莎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是我不该把她拉进自己的生活里。” “这种事没有什么‘应该’和‘不应该’。”娜塔莎说，“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人类是有感情的生物，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和人接触。不管是谁，一生中总会遇上那么几个搅乱芳心的家伙。只是，史蒂夫，时代变了，很多事情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变得简单明了，而是更加复杂化了。我把你当作我的家人，所以我不希望你受到蒙蔽和伤害。”她微微一笑，“但如果你认为米勒是个值得付出的人，就把我刚才的话都当作屁放掉吧。” 此时，一股香浓气味飘进他们鼻腔。山姆钻出脑袋来，告诉他们晚餐好了。 “洋葱牛肉意面。”山姆说，“卖相虽然很一般，但我保证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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