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色彻底暗下去之前，史蒂夫终于带领小队找到了小木屋。 它静谧屹立在河对岸，从窗户里透出的柔和暖光驱散了周围稠密的浓雾，在狂暴的雨幕中撑起一片独立的小天空。 这样的小屋在明尼苏达州的山区与河畔有很多。许多本地的中产阶级家庭习惯无事时来到这种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垂钓、打猎，洗涤身心，尽情感受自然和孤独。 也因此，他们没有迟疑，渡过河后立即躲在了屋檐下的长廊中。 终于不用再淋雨了。 三人纷纷松口气。 史蒂夫抬手准备敲门，被娜塔莎拦住。 “我来吧。”她说，“你们往后退点。” 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暴雨天里，敲门的求助人如果是女性的话，更容易被接受。 史蒂夫明白这个道理。 他点点头，和山姆一起站到娜塔莎身后，看着她敲门。 不一会，门被打开一条缝。 “谁呀？”老妇人将一只手背在身后，透过缝隙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史蒂夫猜测她可能拿着菜刀，或是棒球棍。他和山姆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驼起原本笔直的脊背，耷拉下眉眼，做出一副垂头丧气的窝囊样。 娜塔莎和她交涉几句。老妇人脸色不愉，但看了看他们狼狈的模样，还是勉强同意他们进门。 山姆抬脚往里走。 “等一下。”老妇人叫住他，“你们先把身上的水挤干净了，再脱鞋进来，不要弄脏地毯。” 山姆只得缩回脚，站在门边。 老妇人给了他们三块干毛巾。史蒂夫用毛巾擦干头发，确定不再滴水后，才慢慢走进去。 “谢谢您收留我们。”他真诚地说，“我是史蒂夫，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艾米莉。”老妇人简短地回答，待他们一一落座小餐厅时，问娜塔莎，“要喝点东西暖暖身吗？伏特加，还是红茶？” “茶就可以了。”娜塔莎说，“谢谢您，艾米莉婆婆。” “你俩呢？”艾米莉婆婆扫了眼山姆和史蒂夫。 “一样，都一样。不要酒。”山姆赶忙说。 艾米莉婆婆冷淡地点头离去。 “她对你的态度可真好。”山姆用胳膊肘捅了捅娜塔莎，“但其实我更想来杯热可可，而不是热茶。希望她是泡袋装，我最讨厌呸茶叶了的。” 娜塔莎闻言，若有所思注视着艾米莉婆婆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怎么了？”史蒂夫低声问。 娜塔莎踌躇一会，也压低嗓子说，“她给我的感觉不太好，我甚至觉得她有点眼熟……” 史蒂夫脸色微微一凝。要知道，在这种时候遇到眼熟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你没感觉到吗？”娜塔莎凑近他们，声音低得像在耳语，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厨房，“热茶，伏特加……有点像‘那边’人的习惯。还有，我觉得她对厨房并不熟悉——她找了两个地方才翻到茶包。” “‘那边’？”山姆困惑。 史蒂夫在桌面上写了个R。 山姆恍然大悟：俄罗斯。 他回头看了眼艾米莉婆婆：“她看起来和我家对面街区那个脾气不好的老太太一模一样，只是稍微瘦了点。上年纪的人记性总是不太好，我奶奶也时常分不清糖和盐的位置。” “不管怎样，时刻警惕。”史蒂夫道。 艾米莉婆婆捧着托盘出来了，依次将茶水放在桌上。 热乎乎的雾气升腾缭绕，在空气中缓缓氤氲弥漫，在她不苟言笑的脸上蒙上一层薄纱，将脸上的皱纹都衬托得柔和一些。 “你们从哪来？”她在娜塔莎身边坐下，语气变得温和了些。 史蒂夫垂眸看着热茶，忽然站起来：“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不能，马桶用不了了。”艾米莉婆婆说，“今天早上，我发现下水道的水管堵住了，就打电话叫维修人员上门来。他们嘴上说着‘马上到，马上到’，可直到现在也没影儿。我想可能是因为大雨吧。”她顿一顿，抬头看史蒂夫，“你如果实在憋不住的话，我可以给你拿个桶。” 史蒂夫：“……” 史蒂夫：“谢谢，但不必了。我想我还可以忍一会。” “你可以去林子里。”艾米莉婆婆嘴角似有笑意，“就在后门。” 史蒂夫：“……” 他还是站了起来。 “你身后的是什么？锅吗？”她指了指史蒂夫背着的盾牌。 “是锅，我们本来打算来山上野炊的。”娜塔莎忍着笑意回答。 史蒂夫：“……没错。”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起身去了后门。 如艾米莉婆婆所言，小屋的后门连接着一片树林，站在走廊下就能尿进林子里。但史蒂夫并不是真的来方便的，他往林中看去，发现不远处有的树木后一个白点儿，乍看像朵巨大的蘑菇。 雨水或许能起到一定的掩蔽作用，但阻挡不了超级士兵的目光。隔着层层雨帘，史蒂夫注意到，那是一个被丢弃的狗屋有着白色的屋顶和嫩黄色的墙壁，温馨可爱。虽然沾了泥土，但仍能看出来油漆很新，刚被粉刷过。 狗屋被丢掉了，那狗呢？ 史蒂夫轻轻走在回廊上，没发出一点声音。他绕到房子的另一边，推开半掩着的窗户，飞速钻了进去。 是卫生间。右边是水池和拉着帘子的浴缸，左手边是马桶。马桶的盖子是打开的，里面很干净，不像艾米莉婆婆说得“堵住了”。 但这里的空气中，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臭鸡蛋味。 史蒂夫拉开浴帘，对上一只瞳孔放大的眼睛。 只见，帘后的浴缸里，交叠堆放着三具尸体。每一具尸体都仰头朝上，头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深褐色粉末，宛如出自蹩脚艺术家之手的半成品雕像。 就身形和衣着来看，这三人一男，一女，一小，显然是一家三口，似乎是死于可可粉窒息，身体上已经出现尸斑。 这才是小木屋真正的主人们。 “愿上帝保佑你们安息。”史蒂夫在心中默念悼词，朝被放在最上方的小孩伸手，在他手臂处的尸斑上轻轻按压着。 感受到压力的暗红色尸斑缓缓消失。 史蒂夫收回手，尸斑又重新出现。 死亡时间大概在2-6小时内。他在心里估算着，沉沉叹了口气，重新拉回浴帘，翻身跳出去回到原来的地方，又假装成刚放完水的样子提了提裤子，才重新进入屋子里。 娜塔莎的预感是正确的，他们面对的，绝不是什么面冷心热的老妇人。 这座看似温馨的小木屋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庇护，而是像童话中的糖果小屋一样，里面藏着吃人的女巫。 史蒂夫朝背对自己的老妇人走去。 艾米莉婆婆，到底是谁？ · “——达莎。”莉莉安轻声说。 她趴在床上，研究九头蛇内部资料的时候，发现他们给史蒂夫安排了一个杀手，名叫“达莎”，最近刚被九头蛇招募。 她的杀手履历非常优秀，曾经为“十二门徒”（某知名国际杀手组织）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脱离了十二门徒。 在成为杀手前，达莎有一份正经职业，她曾是前苏联的职业体操运动员，差一步就要夺得金牌的那种。 达莎如今已经年过六旬，虽然赫赫有名，但莉莉安不认为她会是史蒂夫三人的对手。 她很快略过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鹤望兰聊天。 “火灾的那天晚上，你看清凶手的脸了吗？” 鹤望兰抖了抖叶子，敬畏地回答：“大人，我……在下没亲眼看到他。但在下听到柳叶榕说它听见龙爪木尖叫着说史蒂夫要烧了它，但柳叶榕后来和在下说龙爪木和它说那个人不是史蒂夫只是长得像因为他的屁股没有史蒂夫翘。” 莉莉安深思，所以克隆1号和史蒂夫的区别就在于翘臀吗？ “嗯，我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呃，其实，在下觉得，呃，有件事需要告知大人您……”鹤望兰有些吞吞吐吐的。 “什么事你直说无妨。” 鹤望兰：“是这样，在那个屁股不翘的史蒂夫放火之前，我听见柳叶榕说曾经有人在您的窗户附近徘徊，它们透过窗帘看见了。” 莉莉安挑挑眉：“你是说，有人在隔着窗户偷窥我？” “也不能说偷窥啦他只是从窗户外面朝里看了一眼而已。” “是谁？”莉莉安想不到有谁会偷窥自己。 鹤望兰的叶片耷拉下去，看起来很紧张：“一、一个天使。” “什么？”莉莉安闻言顿时支起上半身，“天使？看到翅膀没有？” “那倒没有，窗帘的缝隙太小了。但柳叶榕说他全身上下都是白的，和我们曾经见过的一位天使的气质很相似。” 她认识的天使只有两位，其中一位正在大洋彼岸的伦敦。 植物们说得应该是加百列。 “我知道了。”莉莉安说，“你干得不错。” 她正准备再多夸夸鹤望兰，冥冥中就感觉到思绪的某一部分被触动了一下。她皱眉感受着，发现是一直待机的梅洛蒂那边，有了新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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