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拨打了911。 熊熊火光将她一向苍白的肤色染上红色，她靠在史蒂夫怀里，看似惊魂未定，实则镜片后的眼睛，视线早已越过火焰，水泥和钢筋，看到了跳下天台的始作俑者。 她紧盯着那个身影，跟随他上车，驶向某个荒凉僻静的地方。 “你没受伤吧？有没有哪里感觉疼？”史蒂夫关切的声音从上方响起，莉莉安瞬间收回目光，摇摇头，“我一切都好。倒是你……” 她抬手，为史蒂夫拂去头发上的草屑。 这举动是亲密又自然，以至于让莉莉安也在心中升起一丝异样。 “我刚刚是主动关心他了吗？”她匪夷所思，“草沾到就沾到，我为什么要特意帮他拿掉？不能告诉他然后让他自己整理吗？他的手又没断……难道我是太沉浸角色了，所以还在戏里？”她转念一想，“通常来说，人类女性在面对救命恩人时，出于感激和吊桥心理，会自然而然地将引起情绪波动的原因，误认为是对对方产生了好感，从而洗脑自己爱上对方……等等，” “所以我现在需要是假装爱上史蒂夫吗？” 莉莉安觉得这个走向不对劲。 她故意用了一具和恶魔原身一模一样的皮囊接近史蒂夫，是为了能在地狱和天堂的两边对立中开辟出一个独属于她的中立范围，从而满足她自己的私心，近距离观察、诱惑、欣赏他的灵魂——毕竟他是她的灵魂舞者。 “邻居莉莉安”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出于恶魔莉莉安对舞者史蒂夫的好奇。她能感受到史蒂夫对她的爱欲，但那针对的只是“邻居莉莉安”，而不是她的恶魔本体。当然，莉莉安也并不介意和史蒂夫来一场“深入交流”，但她不是跑来和他把玩爱情的。 人类的爱对恶魔来说毫无价值。欲望和灵魂才是她所渴望的。 所以，综上所述，她刚才对史蒂夫产生的关心，只是恶魔对人类做出的迷惑性伪装。 这么一分析，莉莉安顿时又觉得自己其实可以更肆无忌惮地诱惑史蒂夫。 想到这，莉莉安收回手，垂下眼皮，有意升高体温，好让史蒂夫看到她飘红的脸颊。 她轻轻地说：“谢谢你救了我，史蒂夫。” 史蒂夫摇头，凝视着她颤抖的睫毛，“其实是我连累了你，莉莉安。这一切都是冲我来的。” 他想伸手将她垂在胸前的头发撩到脑后。但刚想动作，才发现自己还抱着她。史蒂夫顿时松开手，没去理会蔓延胸腔的失落感，而是克制地把视线转移到草地上。 “我很抱歉，莉莉安。” 莉莉安正打算说些什么，但耳边传来的尖锐的火警鸣笛正好打断了她。她心下不愉，但也只能假装成一个一无所知的人类，懵懂地安慰史蒂夫几句，让他别有什么负罪感。 虽然她比谁都清楚，史蒂夫的负罪感不会因此减轻，反而会更加焦灼。 · 恶魔营业指南第三条&第四条： 【步步引诱人类肉|体的私欲，使其沦为色|欲的傀儡。】 【夺取人类心中的平安，以层出不穷的打击，使其由身到心遭受焦虑、不安的折磨，使其精神衰弱，出现灵魂空洞。】 · 伴随鸣笛声赶到的除了消防车外，还有一辆降落在不远处空地上的昆式战机。两个人先后从上面下来，分别是山姆和娜塔莎。 “这玩意儿真是太带劲了。”山姆对昆式战机赞不绝口。 史蒂夫无奈地摇头，看向走近的娜塔莎，“局里情况怎样？” “依旧糟糕，但比起你这里来说，仍在可控范围。”娜塔莎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史蒂夫知道她还在因为九头蛇的事情生气。她看了莉莉安一眼，问，“你不打算和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女士吗？” 史蒂夫轻咳一声：“她是莉莉安·米勒，我的……邻居。莉莉安，这位是娜塔莎·罗曼诺夫。” “你好，米勒小姐。”娜塔莎伸手和莉莉安握了握。 “你好，罗曼诺夫小姐。”莉莉安客气地说。 “叫我山姆就可以。”山姆走到史蒂夫身边，“晚上好，小姐。” “你好，山姆。” 娜塔莎抱臂看着消防员灭火，蹙眉问：“火势大概得再过一会才能扑灭。你们今晚准备在哪里休息？”莉莉安注意到她飞快看了眼自己，然后压低声音和史蒂夫商量，“你打算怎么安排米勒？要不要带她一起回复仇者大厦？托尼最近新升级了安保……” 史蒂夫思忖片刻后同意：“你带她和山姆回大厦。” “那你呢？你打算去哪？” “去找他们。” “你疯了？你已经战斗了一整天……” “听着，娜塔莎，九头蛇是冲我来的。我在哪，他们就会把战火带到哪里。现在神盾局已经沦陷，只剩下复仇者大厦是我们最坚固的防线。在那里，你们不会受到伤害。” “可是，” “不用担心我，我在布鲁克林还有一个秘密安全屋，那儿谁也不知道。别这样看着我，娜塔莎。” “我不管你之后要去哪里。”娜塔莎还是退了一步，“但现在，你得和我们一起回纽约，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把米勒丢下？” 史蒂夫迟疑了。 娜塔莎看得出来，她趁热打铁地说：“上飞机，和我们一起回去。你可以在大厦里给她泡杯可可，和她说说话，送她去房间，祝她一夜好眠。顺便，你也可以补个觉。九头蛇今天已经暴露得够多了，接下去几天，我想他们不会再过来找不痛快，你说呢，队长？你比我更了解他们。” 史蒂夫深吸口气：“你是对的。我太急于求成了。” 他轻轻抿唇，眼神一转，目光落在莉莉安身上。她双手环抱着自己，正在和山姆说着话，史蒂夫注意到她领口处的皮衣扣子掉了一颗。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抬头朝他的方向看来。 史蒂夫放缓神色，对她扬扬唇角。 莉莉安镜片后的眼睛也弯了弯，看着朝她提步而来的史蒂夫。 “你们商量好了？”她对走到一旁的娜塔莎笑了笑。 史蒂夫点头，顿了顿道：“纵火者是冲我来的，莉莉安，我很抱歉连累了你。但这个地方已经不在安全，为了避免你再受到伤害，我想把你带回复仇者大厦暂住几天。那里安保齐全，也有空闲的房间，最重要的是，那里很安全。” “但……你同意我这么决定吗？如果你不想过去，我会为你找到更合适的地方。” 他略带紧张地看着莉莉安，蓝色的眼睛被不远处仍未熄灭的火光映照成一种暖洋洋的颜色。莉莉安镜片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头。 她问道：“你会和我……我们，一起去那。对吗？” 他承诺：“我会的。” “那快带我走吧。” 莉莉安说。 夜风忽然而至，将她一缕头发吹到了史蒂夫的脸上，被他用食指和中指衔住，而后放到她颈后。 史蒂夫：“好。” 故意忽视了山姆和娜塔莎揶揄的眼神，他带着莉莉安走向昆式战机。 上飞机前，莉莉安回望了眼自己的公寓。 一定要挺住，染羽剂。我很快就回来找你。 史蒂夫开飞机的技术很好，一行人很快就在复仇者大厦停机坪降落，乘电梯去到住宿层，在电梯口遇到了面无表情盯着他们的托尼·斯塔克。 他看到史蒂夫后，发出一声冷笑：“哈。” 史蒂夫走出电梯，面不改色地打招呼：“晚上好，托尼。这是猎鹰山姆，这是莉莉安。” 再瞎眼的人也能看出托尼的低气压，何况是对负面情绪极为敏感的恶魔。莉莉安预感到，他待会一定会和史蒂夫大吵一架。不能亲眼见证那一幕简直太可惜了，她一直想欣赏一次超级英雄吵架的。 希望以后能有机会。 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太适合欢迎新朋友，娜塔莎见状很快拉走了莉莉安。第一次来这的山姆犹豫地看了看史蒂夫，但耐不住托尼极具威慑的冷笑，他举双手投降，给史蒂夫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赶紧追着女士们离开了。 娜塔莎向他们介绍着楼里的各个区域，然后拿了两张房卡递给他们。山姆接过之后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莉莉安知道他是想去帮史蒂夫说两句好话。 愿撒旦保佑他。 娜塔莎没有阻拦他，而是准备带莉莉安去房间。走廊上寂静无人，莉莉安猜测这一片应该是专门为外人设置的客房。 一路上她都敬业扮演着受到惊吓柔弱不能自理的人类女性，在快抵达房间门口时，听见娜塔莎说：“队长是个很热心的人。” 莉莉安点点头。 史蒂夫不光热心，还很可爱。 又听娜塔莎冷不丁地问：“他有请你去喝咖啡吗？” “有，我们约在周五。”莉莉安说，紧接着就看见娜塔莎露出笑容，她微微挑，“他经常约人喝咖啡吗？” 莉莉安知道，史蒂夫最近唯一一次去咖啡馆是被娜塔莎带去的。她是在明知故问。 “不。队长从不约人喝咖啡。”她耸耸肩，“你是他唯一主动邀请的人。” 莉莉安适度表现了自己的惊讶和受宠若惊：“是吗？” “千真万确，米勒小姐。”娜塔莎看着面前的姑娘，笑了笑。 她们简单交流了几句后，终于到了地方。娜塔莎看着她开门走进去，目光在她脖颈隐约露出的红色纹身上一扫而过。 “浴室往右拧是热水，衣柜里有干净的衣服，电视和空调都是免费的，床头的菜单每日都会更换，需要什么食物和饮品都可以直接打电话给吧台，稍后会有机器人送过来。”娜塔莎提醒了几句后，微笑着离开。 “好好休息，米勒小姐。” “谢谢你，罗曼诺夫小姐。” 随着房门关上，莉莉安的笑容也消失了。 她拉上窗帘，拔掉了所有电器的插头，拿着手机走进浴室里。 一分钟后，十二点整。 手机铃声响起，莉莉安秒接：“德卡拉伯爵，关于阿尼姆·佐拉的事情，上头怎么说？” “……” “德卡拉伯爵？”一瞬间，莉莉安以为是有人打错了。她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确定是地狱热线666号。 怎么，他哑巴了？ “是我，莉莉安。”过了一会后，沉默的另一头，响起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看来，离开我的这段时间，你似乎过得很不错？” 莉莉安秒挂了电话，并且惊魂未定地把手机丢进了马桶里冲走。 怎么是——尼尔盖？！ 那个和她做到一半结果被她抛下的尼尔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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