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当日,盈盈月盘倒映在御花园湖心正中央,如同覆上一层银霜。 金砖坐在凉亭中,头倚着柱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今日外头倒热闹得紧,不过她没有半点兴趣,宁愿一个人坐在亭中愣着神,也不想回房中呆着。 她静静地靠在柱子旁,看着天边圆月,心中思绪繁杂。 这些时日,她刻意与齐景绍疏远起来,其实并不是生气,只是有些无奈。 齐景绍也不知晓自己就是萧奕时,她早该想明白的,自己与齐景绍之间有家族这条跨不过的鸿沟。 还不如趁早斩断,相忘于江湖才是二人最好的归宿。 金砖叹了口气,虽然这样,可却又偶尔贪恋与齐景绍相处的每一秒钟,明明母亲早早为她定下了终身,齐景绍正好与她又情投意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夜间寒风吹来,金砖忽然觉得浑身发凉,就在此时,一件还带着余温的披风又将她笼罩起来。 她诧异抬头,齐景绍颀长的身影就在身后。 齐景绍目光幽深,似是将她适才脸上纷杂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二人一对视,金砖似是感受到了齐景绍灼热的目光,立即低下头来。 “殿下怎么知晓我在此处?”她放低声音。 齐景绍却细细看着她,对她的疑问避而不谈,反问起来,“夜间寒凉,出门怎不多穿些?” “屋里头炭火烧得旺了些,我出来透透气。” 金砖任由他将披风裹紧自己,可还是与他保持了些距离。 齐景绍低头看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勾起。 “薄情女子,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她立即瞪圆双眼,这酸溜溜的话竟然是从齐景绍嘴里说出来的? 明明不会娶我的人是你,还倒打一耙起来了! 她转过身来,浑身上下尽是不服气,“殿下知晓就好,我们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保持些距离为妙。 齐景绍听来也颇为冤枉,“孤怎么你了,回来你便这样?” ‘还不是你说永无可能娶我’这话刚一到金砖嘴边,又立刻咽了回去。 她又找起旁的借口,“我只是忽然明白,男人的话不可信。” 她的目光炯炯,齐景绍却不明所以起来。 金砖懒得和他解释过多,反身欲走,将这凉亭留给齐景绍一人呆着。 刚负气走上湖上架起来的桥,也不知是齐景绍轻功了得还是怎得,下一瞬又横在了自己面前。 金砖不满地看了他一瞬,往左迈一步,齐景绍便往左跨一步,往右他又紧随堵在跟前。 齐景绍负手站在跟前,穿着墨色缎子式样的衣袍,与这黑夜融为一体般,见她气鼓鼓的模样,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孤觉得军营中老人说得不假,女子嫁人前嫁人后简直两模两样,前一秒还好好的,又是怎么了?” 齐景绍许是觉得自己这个“又”不太妙,又立即改口道:“怎么了?” 什么夫妻? 瞎说什么! 金砖白了他一眼,反正横竖也说不通,正侧过身正对着湖心。 齐景绍却忽然倾身下来,在她脸上轻印一下。 金砖瞬间炸毛了,立即推开齐景绍,恶狠狠地看着他,像一只愤怒的小兽。 齐景绍难道看不出来吗,她从上到下每一根头发,都在展示着她在生气! 齐景绍看着她这般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仍然捏了捏她的脸。 “今日上元节,良辰美景生着闷气岂不浪费?”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齐景绍就一把拉过她的手往宫外走。 金砖虽然还在气头上,却还是跟在齐景绍的身后。 上元节的热闹果然不逊色正旦当日,闺阁女子今日也没了束缚,肆意在街头游乐,还有许多人围聚在湖畔旁放着孔明灯。 出来后,金砖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一些,与齐景绍穿梭在人流之中,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整个汴京街头到处都是花灯,一片片光华璀璨中还有人舞狮猜谜,她也想随着大流去湖中央放一盏孔明灯,可齐景绍却拒绝了。 “此处人多,怕是不安全。” 金砖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又将她带出来,却连这些要求都不能满足,还带她出来干什么?一点诚意都没有! 与其跟着齐景绍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她一甩衣袖,站在原地不动。 “殿下到底要带我去哪?” 齐景绍也不生气,向一旁的高楼阁使了个眼色。 金砖会意,瞪了齐景绍一瞬,径直先他一步上了楼。 她登到楼顶之处,放眼望去只能瞧见连绵屋宇,街道中人头攒动。 上来视角虽好,可不如身处街道感受的那般热闹,楼上冷清不少。 “殿下带我上来就是为了看人头的?” “民生安定,天下太平,这正是孤愿意看到的。” 金砖讶异的说不出话来,无语地看向齐景绍,上元佳节专门带她出来,就是为了一同感受这国泰民安盛世,齐景绍耍她吧? 她心中隐隐的期待一瞬间就化作了土,就不该对齐景绍有所肖想。 “殿下愿意在这看便在这看一晚上吧,我累了,先回去了。” 话没落毕,却被齐景绍强硬地拉回来。 金砖瞪了一眼齐景绍,心中的怨气都快满了。 大晚上的在楼上吹冷风数人头,实在是受够了! 她到底留在这里耗些什么,就算有通天本领,齐景绍也不会娶她的。 得了吧,萧奕时,别再抱有期待了,该给这出闹剧画上一个句号了。 金砖双手握成拳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跟齐景绍交底后会面临什么疾风骤雨,反正她不会怕的,实在不想在东宫受这窝囊气了! 金砖已经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正准备转过身对向齐景绍,却晃眼看见湖心处盈盈亮起。 她被吸引了过去,这花灯倒不寻常,像是刻意排成队形模样,细细看来倒像是一行行字。 “但使两心相照,无灯无月何妨。” “尔尔辞晚,朝朝辞晚。” …… 金砖撑在窗户边,嘴里轻声念了出来。 这是谁家郎君如此有心,可比齐景绍好多了。 她看着齐景绍瘪瘪嘴,只看着湖心中的花灯不断变化,除了说不尽的情诗,还有动物式样。 楼台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点,金砖张望着,想看看是哪家女子如此幸运。 齐景绍不能好生学学嘛? 上元佳节带她来感受汴京的物阜民丰,亏得他想得出来! 却瞧见湖心忽然摆出两个人形,到像是一男一女相互依偎,二人一同张望着远处。 二人神情与她与齐景绍相似,这是他们! 金砖诧异地捂住嘴,震惊地看向齐景绍,只见齐景绍眉目淡然,没有半分惊讶模样。 “这是殿下准备的?” 齐景绍轻笑起来,"这么惊讶做什么?" 不是带她上来看人头的吗?怎么会—— 下一瞬她整个人陷入齐景绍温热的臂膀之间,齐景绍忽然将她拉在怀中。 二人身形差距巨大,金砖的脚尖微微踮起,怔愣地看着面前之人。 齐景绍目光灼热,眉梢轻轻扬起, 她撇开头去,“殿下带我出来,不是为了看人头的?” 齐景绍忽然笑起来,语气宠溺,“傻不傻。” “这些时日你总是避着孤,有些话只能这样告诉你了。” 金砖心里回味起刚才的花灯,本撑着的心忽然间土崩瓦解,眼眶也微微湿润起来。 齐景绍见她这样,立即说道:“孤让你不开心了?” 金砖随即凑前一步紧紧抱住齐景绍,靠在他的肩头。 齐景绍的怀抱忽然一僵,“那便是因为婚事?” 她摇摇头,却又迟疑地点点头。 “算是,又不算是。” 自己的几句话似是而非,可齐景绍却说道:“孤明白了。” 她还没明白呢? 金砖又笑了起来,“殿下明白什么了?” 齐景绍神色镇定起来:“孤不会再让此事困住你。” 二人行走在街上,却不如来时那般数理,反而十指紧扣难舍难分一般。 金砖并肩走在齐景绍身旁,眼角眉间隐隐浮现笑意。 明明适才还心下不顺,齐景绍便是天生便有让她愉悦的能力,这才一下功夫,便被哄好了。 忽然间脚步一顿,金砖乍得抬起头来。 竟没想到今夜能遇上三皇子 ,只见齐景修沉潭般的眼眸波澜乍起。 “大哥,真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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