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天见金砖折返回了浣衣局,原路返回顺着宫道回到齐景绍的身边。 月色如霜落在齐景绍的身上,他淡淡说道:“她可明白了?” 锦天叹了一口气,“金砖姑娘太固执了,根本没理解殿下的一片苦心。” 齐景绍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浣衣局上,嘴角微扬。 锦天却在他身边小声嘀咕起来,“往日刺客殿下不会让他活到第二日天明,怎么在金砖姑娘这,还劝她迷途知返起来了。” 齐景绍脑中浮现出金砖狡黠的笑脸,心中不禁泛起涟漪。 一个平地都能摔跤,提桶都费劲的刺客,这很难评。 莫不是背后之人瞧她长着一副纯良模样,忽悠她以身犯陷。 “孤今年杀了太多人,行善积德了。” 齐景绍转身欲走,可锦天却喋喋不休起来,“殿下莫不是看她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心软了,她那张脸也是背后之人计划的一部分。” 他睨了锦天一瞬,锦天立即闭嘴。 “撤了翠梧书斋的守卫。” 锦天脸色大骇,“若是金砖正欲行刺,殿下!” 齐景绍却根本没将背后危险当回事,脸上透着若隐若现的讥诮。 “孤又不是普渡众生的菩萨,若她执意行刺,孤不会轻饶。” 翌日,浣衣局。 烈日炎炎,金砖靠在树下乘凉躲懒,一双杏眼紧闭,白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即使身着布衣,也是独一份的风景。 她扶着自己酸痛的手肘,心里却并不宁静。 齐景绍昨夜那一番话说得不清不楚,让她思虑一夜。 木槌敲打衣物的声音不绝于耳,她心里烦躁不已。 眼前一道人影罩了下来,金砖不情愿地睁开眼。 日光照的睁不开眼来,面前之人的面容倒是眼熟,她有印象,昨夜里唯一为她向嬷嬷求情的那位。 金砖直起身子,道谢:“昨夜有心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子说道:“叫我娟儿好了。” 金砖点点头,“有什么事吗?” 浣衣局的宫人虽穿着一样的衣服,可娟儿却不像旁人一样衣服洗得泛了白,袖口也整整齐齐地绾好,看着是个精细人。 瞧着娟儿东张西望,她心里便涌起一丝提防。 对方把她拉到了浣衣局背处,周围已无旁人,娟儿依旧警惕,探查半晌后才快语说道:“绕到后面拿开柴垛,有个狗洞,可以直通翠梧书斋。” 金砖竟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已被旁人看穿,还是这个素不相识的宫女。 她自然不会承认,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翠梧书斋?” 素不相识的人三番五次的帮她,谁知道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娟儿支支吾吾半天,金砖转头就走,娟儿却叫住了她,“昨夜殿下命人将你送回来,就说明你身份不一般。这些年来,你是第一个被殿下带回东宫的女人。” 娟儿淡如碧波的清眸,却看不清内里意图。 金砖否认道:“这又能代表什么,我只是一个浣衣局的宫女。” 谁知道墙的那一头又是什么? 娟儿继续说:“午时一刻守卫换班,无人能发现得了你。” 金砖淡淡地看着她,语气平静:“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娟儿并未思索,痛快答道:“你虽出身不高,若成了这东宫的半个主子,日后你念着我的恩情,也能帮我离开这里。” 倒是过于耿直了些,金砖尬笑几分,决定及时消除她不可能的幻想。 “那倒不必,我是不可能成为这东宫的半个主子的。” 娟儿却会错了意,蹙了蹙眉,“你想成为太子妃?这怕是有些难,不说萧小姐,还有黎小姐…” 简直驴头不对马嘴,金砖皱眉,并不做过多辩解。 娟儿离开后,她想了想,才冷笑起来:一个浣衣局的下人,凭什么知道翠梧书斋的守卫换班时间? 去还不去? 当然去!这死水一样的日子,若是没有变化,她要怎么退婚? 金砖费力移开堆积在一起洞口的柴垛,俯身下去,真如娟儿所说,穿过眼前小道,天光乍现室,翠梧书斋的照壁便出现在眼前。 她靠在照壁上犹豫不决。 瞧见前头守卫正如娟儿所说正在交班,书斋门口正空荡荡的,金砖小跑到门廊边。 推门一看,竹窗下的那楠木蟒纹翘头案乱糟糟一片,可整个前厅却没有齐景绍的身影。 书房内还残余着檀香的味道,人应该离开没多久。 她兀自拨弄着高台上摆着的花儿,人又去哪了,这又是在干什么? 翠梧书斋倒是安静得出奇,一点人烟气都没有, 金砖心里隐隐涌起不安,正准备离开,一股怪力却紧攥着自己的手臂,掐得她生疼。 还未反应过来,就三俩步就被拽去几米开外。 有刺客! 金砖陷入一阵头晕目眩之中,口鼻已经被捂得快要失去呼吸。 她不管不顾卖力咬着脸上的手,准备呼喊起来叫人。 抬眼间,映入眼帘的人却让她大吃一惊,竟然是齐景绍! 金砖便急着挣脱,可却是动弹不得,只能大声呼喊起来,“救命!”可话还未说完,便被点了哑穴。 齐景绍身着玄色蟒袍,眼神中除了冰冷竟露着奇怪的失望之色,“孤提醒过你,书斋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将力凝聚在手心之中,犹如虬龙缠身,遏制住她的咽喉。 她现在不禁想着,若是此时忽然进来个人,只怕第二日宫中就要谣言四起了。 金砖面色潮红,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可齐景绍却并未松动半分。 昨夜里还好好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齐景绍的手指冰冷有力,失望已经被狠厉替代,和昨夜里判若两人。 “你还真敢来!” 金砖眼中颇为无助,她又没犯事,为何不敢来? 齐景绍手中力越来越大,金砖眼底已染上泪珠,抗争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齐景绍是要杀了她吗,早知道就不来东宫退婚了,眼下还要丢了小命。 呼吸已经是越发艰难,齐景绍手中的力虽没卸去半分,她视线不由清眸氤氲,只觉得难受无比。 视线越来越黑,下一瞬,脖子上的手却松开,她犹如涸辙之鲋一般汲取着新鲜空气,猛地呼吸起来。 “既无武功又无武器,你不是刺客?” 金砖整个人瘫软下来,齐景绍眼疾手快,又将她一把揽了上来。 与此同时,她惊呼起来,“你,登徒子!” 她面上已经蒙上一层薄汗,嘴唇气得发抖,只能将这一句话喃喃重复。 齐景绍俯视着她,冷言道:“可以得再大声点,把人叫进来你怕是没活命出东宫。” 听到这话,金砖怒瞪向他,若不是他突然发癫,怎么会受此大屈辱。 “殿下煞费心机,特地撤了翠梧书斋守卫,是刻意引我来此,只为羞辱我?” 她回想起适才齐景绍的话,好笑道:“殿下把我当成刺客?你见过有我这么手无缚鸡之力又貌美的刺客吗!” 齐景绍听了她这话,颇为玩味地看着她,金砖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眼,她又没说错。 齐景绍淡淡道:“你明知是火坑,却还往里跳,什么目的?” “明明是殿下刻意将我引来,我能有什么目的?” 金砖抚着胸口,真是心疾都要被他气出来了,她不禁串联着来东宫发生的一切,振振有词起来。 “殿下与黎小姐生了龃龉无处发泄,便拿我出气。殿下不会以为黎小姐会因此回心转意吧!” 齐景绍半晌不开言,金砖以为这一切都被她说中了,怀疑她是刺客是个幌子,借她引起黎夕云注意才是他的目的。 “孤看你是得了癔症。” 齐景绍摇了摇头,薄唇扬起一丝冷笑。 和他简直无话可说,金砖气急,朝左边大步走去。 齐景绍淡淡道:“门在右边。” 金砖回头瞪了他一眼,转头朝右边跑去。 “谁稀罕跟你呆在一块,谁回来谁是狗。 ”她一边说一边开门,一开门,她就远远看到了一个穿着碧蓝翠烟衫的女子手里提着个精致的食盒,正往这边过来。 怎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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