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湉恢复了一点力气之后,李善用便扶着他从山洞里出来,走到不远处的河边,借着河水洗去遍身的血迹和脏污。因为不敢生火,李善用只能在周围采了一些能认得出的野菜和野果,加上早晨从客栈里带的两块豆沙糕,给孟湉补充体力。 “你也吃点吧。”孟湉让出一块豆沙糕给她。 “不了,”李善用推开了他的手,“你失血太多,力气也损耗太大,把这些全吃了都还远远不够呢,不能再分给我了。你要是不能尽快恢复力气,会拖累我的。” 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被嫌弃是拖累的一天,孟湉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把豆沙糕收回来自己吃了:“那你喝点水吧。” 李善用还是摇头:“河水不干净,喝了会闹肚子。” “那你喝水囊里的。”孟湉把她刚才给自己喂水的水囊扔了过去。 没想到,李善用居然一脸嫌弃地给他扔了回来,“卢奴人的水囊,也不知道多久没刷过了,里面有没有虱子跳蚤什么的,我才不喝呢。” 孟湉傻眼了:“那你刚才还给我灌了那么多!呕……” 李善用理所当然地说:“谁让你非要逞能的?你要是没有失血过多,就会像我一样,不用喝水囊里的水。” 孟湉:“………………” 稍稍补充了体力,李善用就着河水给孟湉清洗伤口,然后把比较长的伤口简单缝合了一下,又敷上章九辂给的降圣膏,这才算完工。孟湉觉得身上有点力气了,于是说道:“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咱们赶紧赶路,争取明天天亮之前从这林子里走出去。” “不行。”李善用慢条斯理地用河水清洗自己的工具,“在陌生的林子里走夜路太危险,你今天晚上会发高烧,根本支撑不了。咱们一会儿还回那个山洞,卢奴人只会往前头追击,肯定想不到咱们还留在这里,所以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等明天天亮了,咱们再以逸待劳,争取用一天时间走出去。” “夜长梦多,这里太危险了。”孟湉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支撑得住,咱们必须立刻出发。” 李善用大大地噘起了嘴,用目光谴责他:“你是郎中我是郎中?你说了算我说了算?现在出发,你夜里昏倒在林子,要我背着你走吗?刚才是谁答应我再也不逞强了?” 眼看着李善用的嘴越噘越高,眼睛越来越红,几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孟湉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得说道:“你说了算你说了算!咱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哪儿也不去!” 李善用拉着孟湉回到山洞里,自己动手把窄径后面的安全空间打扫了一遍,从林子里捡了许多干草枯叶搬进去简单铺了个床,又从外头的卢奴人身上摸到了几块巾帕、一壶烈酒。 李善用满意地拍了拍手:“行了,这下就不怕你晚上发烧了。” 孟湉坐在“床”上,看着李善用里里外外地忙活,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心思,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道:“你想明白了没有,咱们好好的根本没露破绽,那群卢奴人为什么突然发疯?” “因为马车上的那个人。”李善用笃定地说。 “那个人?”孟湉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兜帽遮脸的身影,“他怎么了?” “他不是普通人,在卢奴必定是地位高、有权柄的人。而且,他见过你或者我。” “这,何以见得呢?” “因为他看见我了。他的马车和驴车相错的那一刹那,我跟他对视了,他的眼里全是杀意。”李善用此时想起那人看她的目光,仍觉不寒而栗,“他肯定是立即就给卢奴士兵下了令,所以他们才会突然追杀咱们。” 孟湉沉吟片刻,问道:“你认出他的身份了吗?” 李善用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他只露出了眼睛,认不出他的样貌。” “此人绝非善类,”孟湉长叹一声,“如果不能把他揪出来,日后必定会成为咱们的劲敌。” “嘁,”李善用不屑地轻笑一声,“我看未必,藏头露耳的鼠辈,有什么可怕的?眼下他们借地利之便以多击少,这么多人追杀咱们两个人,还是没能成功,日后若有再战的机会,我必定让他做我的手下败将!” “好,本王的王妃最厉害了。”孟湉宠溺地笑了,又拿出一张小型地图,“本王最厉害的王妃还不快来看看,咱们明天走哪条路比较好。” “呦,你身上居然带着地图?”李善用惊讶了,她就没想到需要带这东西。 “那当然了,”孟湉得意地一挑眉,“出门在外,怎么能不带着地图呢?你看,这不就用上了么。” 孟湉随身带着的自然是最好的军用地图,详细标明了附近的每一条可供通行的小路和河流走向。二人借着火折子的光,快速选定了明天的路线,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和衣而卧,抓紧时间休息了。 睡到半夜,李善用被孟湉的声音吵醒了,摸着黑走过去一摸,他浑身滚烫,果然发起了高烧,嘴里还在叽里咕噜地说着胡话。 李善用早有准备,用烈酒浸湿了所有的巾帕,在他的额头上放了一条,然后摸索着解开他全身的衣服,在他的手心、脚心、腋窝、腹股沟不停擦拭。因为温度太高,巾帕很快就半干了,她就拿起来倒上酒再继续擦拭,孟湉稀里糊涂地喊疼也继续擦拭,只要温度不降就绝不停手。 一直忙碌到后半夜,孟湉身上的温度终于降了下去,李善用的两条手臂也累得几乎抬不起来了。她无力再帮他系好衣服,便胡乱地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的身上,然后趴在他的手边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清早,孟湉迷迷糊糊地被外面山林里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了,山洞里光线太暗,他什么也看不清楚,直接站起身来,然后只觉一片布料从身前滑落,他吓了一跳,连忙回手一模,没摸到自己的里衣、内袍和外袍,而是直接摸到了自己光溜溜的腹肌。 “!!!”孟湉顿时瞪大了眼睛。 “李善用,李善用!你还在吗?”孟湉一向沉稳的嗓音难得发了颤。 “唔……”李善用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殿下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我……我衣服呢?”孟湉颤巍巍地问道。 “就在这儿呢。”李善用随手拍了拍干草床,“几件衣服又没人偷,你着什么急呀。” 孟湉艰难地吞了下口水:“我昨晚睡觉的时候,衣服还穿得好好的,是谁趁我睡觉的时候……脱了我的衣服?” “我呀。”李善用理所当然地说。 “真的是你脱的?”孟湉的声音十分紧张。 “是啊。你昨晚发高烧了,我给你拿烈酒擦了半宿呢,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啊!那没事了~~”孟湉的声音忽然欢快了起来。 “没事了?”李善用生气了,“我伺候了殿下大半宿,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你轻飘飘的‘没事了’三个字就把我打发了?” 孟湉嘿嘿一乐:“不不不,当然不能没事啦。一般来说呢,按照宫里的规矩,侍疾有功的宫女啦、女官啦,都会封赏的,比如宠幸一下,晋个位份什么的……” 李善用气得“呸”了一声:“你想得还挺美!” 孟湉喜孜孜地想着,她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这会儿肯定红透了。 “当然啦,你已经是襄王正妃,晋无可晋了,所以这事咱们就不提了。”孟湉舔了舔嘴唇,笑眯眯地说,“那咱们就该来谈一谈,你趁我昏迷之时把我扒光了这件事,是不是该对我负责呀?” 李善用:“……” “或者我也可以对你负责,都是一样的,嘿嘿。”孟湉兴奋地搓了搓手。 “襄王殿下,”李善用微微眯起了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个郎中,治病救人不分男女,这么些年扒过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要是每一个都得负责的话……呵,我怕殿下排队要排到卢奴去了。” 孟湉:“……”怎么回事,突然感觉自己有点绿? 经过一夜休整,孟湉的气力恢复了不少。趁着天光大亮,二人走出山洞,按照昨夜商定的路线快步走去,沿途随手摘些野果充饥,随时补充体力,尽可能减少停下来休息的时间,终于在天黑之前走出了密林。 两个人互相看看,孟湉身上的衣服全被兵刃割成一条一条的,将将能够蔽体,李善用则满身满脸蹭了许多灰尘泥土,衣角上也被山林间的枯枝锐草划出了毛边,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狼狈,看起来比遭了山贼还吓人。 他们此刻仍在卢奴境内,这副样子是别想去客栈投宿了,不然客栈掌柜一看到他们就得报官。 可是,若不去客栈,今夜又该如何安置呢?能往哪里去找两身干净衣服替换呢?要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路上走,被人看见了还是非得报官不可。 两个人正在为难,忽听得一阵轰隆隆的马蹄震响,他们心下皆是一惊,拉着手便往路旁躲去。 李善用与孟湉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目中看到了惊惧之色,到了这个光景,他们可再应付不起追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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