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装傻:“什么好货色?我带的货都在这里了啊。” 李善用凑过去,拿下巴往下一指,低声说:“别装傻了,我都看见了才过来的,知道你带着好货呢。你也别担心,我不是要为非作歹去,主要是我家那个常年在外跑生意不回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就总有些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上门找事,我得找点能震慑他们的东西。” 摊主听她这么说,就让她走过来,弯腰把幕布下的一个大箱子拉了出来,打开一条缝给她看:“都在这儿了,你自己挑吧,足够你防身用的了。” 李善用和孟湉齐齐凑过去一看,里面是满满一箱子军用的刀剑匕首,虽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那制式分明就是襄国王军的武器。 李善用与孟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目中看出了浓浓的沉重感——这事,不简单! 回到驿馆,两个人把从集市上买来的武器摆到桌上,一个一个细细地查看,孟湉看得尤其仔细,全部看完一遍之后,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东西不是新的,是二十年前的老东西。”孟湉说道。 李善用在军械武器上算是外行,便不插话,静静地听他说。 “这些东西上都有襄王府典工所的印记,又都有些年头了,我刚让典工所的人重新设计了印记,与这个不同,所以这个只有可能是前代襄王府留下来的老东西。原本各州郡的驻军用的都是这些旧军械,咱们到了襄国之后,我让罗奇带着典工所赶制新的军械武器,到现在少说也得有一万余套了,我把其中的八千套分出去换装了。 “罗奇说过,地方驻军吃空饷、盗卖军械都是常有的事,水至清则无鱼,管得太严只怕失了人心。我觉得有理,所以那些替换下来的旧军械去了何处,我不曾过问。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东西竟会流入卢奴!卢奴王城的集市上都能见到一大箱子,那其他地方呢?卢奴军队是不是都已经装备上了这批军械,余下没人要的才流入市场?” “资敌!这就是资敌!”孟湉愤怒地一拍桌子,“我以为那群蛀虫们眼里除了银子,还能看得见二十年前襄国人在卢奴人刀下流的血。可是啊,呵……” 李善用走到孟湉身旁,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别着急,等满月宴结束之后,咱们就立即回去,彻查此案,将涉案之人统统绳之以法。” 孟湉抬头看了看她,反手握住了她的肩膀,终究呼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到了傍晚,便有卢奴的大臣驾车来驿馆,迎接襄王夫妇入王宫参加嫡长孙的满月宴。 今日的满月宴极为盛大,李善用打听了一下,说是在王城的所有官员都收到了邀请,宴殿里只能安排开王族宗亲、几位大臣和明化公主、襄王及王妃,其余人的席位就只能安排在外面的广场上。 李善用心里惦记着章九辂的事,想趁这个机会见见白琮,探问他对章九辂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可是,直到宴席即将开始也没看到他的身影,李善用就随便叫住了一个侍从问道:“可见到琮公子了?” 端着托盘上酒的侍从突然被人叫住,目光一下子慌乱起来,过了一会儿才答道:“琮公子告假了,今日不来参加宴会。” “告假?”李善用奇道,“今日他的王侄满月,全城的官员都来道贺,他做叔叔的反倒不来?” 侍从期期艾艾地答不出来,李善用只得放他去了,自己去找章九辂问个究竟。 章九辂在公主休息的偏殿里等候传唤,一听李善用来见,便立即到外间相见,听她问起此事,便叹了一口气:“唉,白琮跟他叔叔关系一直不太好。当年他父亲本是白家的族长、乌氏倚重的大臣,可是他叔叔背叛了乌氏,将军队布防图献给了晋王,以致卢奴国破,他父亲也被杀害。那个时候,他已经记事了。所以,这些年他活得小心翼翼,卢奴贵族应该擅长的骑射工夫他一点都不敢学,生怕露了锋芒招人眼目,只借着学习中原文化的由头远离卢奴王庭核心。他说过,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离开卢奴,到中原去生活。” “他太可怜了,你帮帮他吧。”章九辂抱着李善用的胳膊晃了晃,“其实我瞧着卢奴王挺和善的,没见有斩草除根的意思,可白琮就是害怕,所以想借着成亲拿走属于自己的财产,从此远走高飞。” 李善用觉得更奇怪了:“依你这么说,他虽然是卢奴王的侄儿,可是与卢奴王是有杀父之仇的。这不共戴天之仇,他就不报了,一心只想着分了财产远遁他乡?” “那是可是朝廷册封的卢奴王啊,卢奴旧臣们虽有诸多不满,还不是得在他殿下为臣,何况白琮连个官阶都没有,孤身一人也没个倚仗,这些年能保全性命、平安长大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能拿什么报仇?” “这个人太奇怪了。”李善用摇了摇头,“你明天安排我见他一面,我帮你把把关,不然我可不放心你傻乎乎地就嫁给他了。” “那敢情好。”章九辂喜孜孜地点了点头,“我回去就跟他说。” 李善用举步出门要返回宴殿,下意识朝外看了一眼,倏地又收回了推门的手。 章九辂不明所以:“怎么了?” “外头的护卫好像有点不太对。”李善用犹豫了一下,冲章九辂招了招手,“你过来认一认,这是平日里常见的王宫护卫吗?” 章九辂一头雾水地走过来,从窗户往外看了看,殿门外站着两名护卫、院门外也站着两名侍卫,穿的都是王宫护卫的服色。 “公主很少来王宫,我也认不出这些人是不是王宫护卫,只看服色是没错的。” 李善用沉吟问道:“这里不过是公主暂时休息的偏殿,平时也有这么多人看守?” 章九辂摇了摇头:“以前公主来王宫,也是在这里休息,从没见过这么多护卫。不过,今天进来参加宴会的人太多了,公主身份贵重,增加护卫保护公主安全也是正常的吧。” 李善用颔首,卢奴王为了借嫡长孙的出生震慑暗地里图谋不轨的人,有意把满月宴办得极为隆重,除了明化公主之外,还特别请到了襄王殿下莅临,为的就是彰显朝廷对他的支持。按照章九辂所说,卢奴人中不服卢奴王统治、不希望嫡长孙出生、不愿意襄王来给卢奴王撑腰的,都大有人在,如果她是王宫护卫的统领,今日也必定会增加岗哨、加派人手、提高巡逻频次,确保嫡长孙和各位贵客的安全。 只是道理虽然明白,李善用的心中还是难免不安,毕竟这里不是他们自己的地方,这里是卢奴,二十年前与襄国人还结着血仇的地方,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还从没试过在全副武装的“敌人”包围下,饮宴欢庆、谈笑风生呢。他们来时只带了十名典卫,秦千里也留在襄国练兵呢,万一有个什么不妥,如何应付得了这么多卢奴武士? 宴会即将开始,孟湉与几位卢奴大臣谈话寒暄了一阵,就见李善用满面忧色地走了回来,于是抽空过来问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事。”李善用强笑着摇了摇头,把自己刚才看到的和心中的担忧对他说了。 “你想多了。”孟湉笑道:“卢奴王即便心怀不轨,也不会选在自己孙子的满月宴上动手。何况,宴席上我离他最近,他若有异动,我一伸手就能控制住他,谅他一个老头子也不是我的对手。放心吧,有我在呢,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李善用点了点头,心里安定了些,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时辰一到,乐声响起,众臣入席,满月宴开始了。 卢奴王饱经沧桑的苍老面容,今日红光满面、容光焕发,先是带领众人朝着京城的方向遥拜叩谢皇上对卢奴的恩泽庇护,又长篇大论地感谢明化公主为卢奴诞下长孙、感谢襄王殿下亲临道贺。 李善用坐在孟湉下首,开始还听得很认真,到得后来忍不住心想这位不愧是从前乌氏的大臣,拍马屁的工夫是一流的,讲话的工夫也不遑多让,再到后来就实在昏昏欲睡起来,必须在桌子下面偷偷掐自己的手掌才能忍住睡意,难为孟湉还得全神贯注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致意。 她小声轻咳,引来孟湉的对视,递过去的眼神满眼都是幸灾乐祸的嘲笑,孟湉无奈地笑着撇撇嘴,转回头去继续听卢奴王讲话。 不知过了多久,卢奴王终于讲完了话,赞礼官站在阶上扬声道:“举杯!” 李善用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与众人一同举起桌上已经斟满的酒杯,递到嘴边正要啜饮,一股绝对不该出现的气味忽然窜入鼻端。她心中一凛,来不及多想,刹那间拔下手上的戒指,用力掷向了旁边的孟湉。 孟湉的嘴唇都已经沾到了酒杯边缘,马上就要饮入,忽觉臂上一痛,不知什么东西骨碌碌地滚进了他的怀里,他低头一看,那东西挺眼熟的,似乎是有一次过年的时候他送给李善用的一整套首饰里的一枚戒指。 孟湉不明所以,转过头去看她,这才发现她面色惊惧,嘴唇一开一合地朝他做口型: “有毒!别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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