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雨，梧市的气温终于降了几个度。 洛笙背着书包，穿过一中漫长的主干道，去高二办公室找班主任报道。 走到办公室们口，她探了探头，办公室唯一一个老师正在接电话，手里还转着根笔，看到门口的洛笙，接电话老师和蔼笑笑，伸手示意她进去。 “对对，孩子刚到办公室。”等电话那头人说完，和蔼老师信誓旦旦道：“孩子交给我你放心，咱们这是什么交情，我一定安排好。” 洛笙听到这，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这位应该就是她高二一班的班主任江坤，也就是奶奶的学生，昨天晚上，奶奶已经给她科普过这个老师了，大到江坤的求学经历，小到江坤小时候被狗追着咬的琐事，之所以科普的这么详细，就是为了降低她在新校的被排斥感及陌生感。 江坤放下电话，抽出旁边的办公椅，“洛笙是吧，来，坐坐坐。” 洛笙乖巧坐下，嘴角挂着笑，“老师好，我是洛笙。” 许是电话聊的太久，江坤端起水杯呼噜喝了一口水，又放下，一脸和蔼，“哎，你好，我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江坤。” “班主任好。” “你的情况你爸爸大致跟我说了一下，一中的情况不知道你了解多少？” “知道一点点。” 江坤推了推眼镜，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洛笙，学习这方面你不用担心——” “老师，我来拿卷子！” 这份促膝长谈刚开始就被江坤的课代表王浩打断。江坤教的是物理，王浩是高二一班的物理课代表。 洛笙抬眸看了王浩一眼，又收回视线。 王浩可没收回视线，一直盯着洛笙看。 江坤拍了拍旁边厚厚一摞试卷，“你愣什么呢？老规矩，一共七张，每天一张，另外两张周六周日家庭作业。” 洛笙在心里盘算，按照物理这发卷子的模式推算，那每天至少要做七张试卷，这还不包括上正课，她无声地吐了口气，好累。 王浩绕过洛笙去抱试卷，问江坤：“老师，这位同学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江坤：“这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学生，洛笙。” 王浩囫囵地嗯了声，抱着试卷还没跑起来，被江坤喊住，“你去把陈言叫过来。” 王浩又愣住，“叫陈言干什么，他最近不是没犯事吗？” 江坤：“你想当班主任？” 王浩嘿嘿一笑，厚脸皮道：“不敢。” “不敢就老实传话，问这么多干什么。” 王浩一进班级，把试卷扔到讲桌上，开始散播军情：“咱们班来新人了，还是一大美女。” “真的假的，王浩你不会又在这鬼扯吧。” “就算不是鬼扯的，以王浩的死绝审美，这转校生估计也长的不咋地。” “……” 王浩看了眼最后一排座位，没人，中气十足地说道：“等人一会儿过来了，你们就知道老子的审美了，和徐夏有的一拼！哦，对了，陈言去哪了？” “尿尿去了。” 此话一出，下面一大片女生纷纷咦了声。 办公室这边，洛笙被江坤讲的眼皮发沉，趁着他喝水的功夫，洛笙插了句：“老师，是不是要上课了，不然我先回班级？” 江坤拧上水杯，“不着急，等陈言来了，你们认识一下，再进班级，我有事情要交代。” 洛笙一脸茫然，“老师，陈言是谁啊？” 江坤和蔼一笑，没有先回答洛笙的问题，反而开始了长长的铺垫，“洛笙啊，你转校时间有点尴尬，我们已经上了半个月的课，这座位都已经排好了，按照成绩挑的，贸然拆开哪一桌都不太合适……。” 洛笙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她看得开，反正班级就一学习的地方，坐哪都行，洛笙礼貌地回了句：“老师，我理解，我坐哪都行。” 江坤欣慰的点头，“你能理解就好，陈言是咱班的学生，他旁边有个空位，就是——” “江老师！” 洛笙闻声望去，一光头中年男子进来，皮带上拖着圆滚滚的啤酒肚，脸上褶子明显，浑浊的眼球中传递出不好惹的信号，如果不是在学校，洛笙真就怀疑这人是混/黑/道的，长的也太凶了。 这中年男子上面还有个头，细碎的黑发随意散落在额前，脸上没什么神情，垂着眼皮，浓眉长睫。 江坤起身，笑着说：“刘主任，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明知故问，你班学生，厕所抽烟。”这话说完，江坤口中的刘主任扭身走了。 江坤一拍桌子，京剧变脸似的换了张脸，五官拧在一起，“陈言，你想干什么，这个学你还想上不上，啊？” 话说的太猛，江坤一阵咳嗽。 陈言慢悠悠地走进来，拍了拍江坤的后背，“身体不好，就别操/我心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洛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陈墨言。 记忆像是开了闸似的涌进出来，她陷入记忆的漩涡中，垂着头好一会儿沉默。她第一次见他是初升高的暑假，在单市第一附属医院，那个时候奶奶住院，她去照顾，病房里还有一位住院的少年，就是他旁边的这位，整一个星期，他家里都没有来过人，洛笙去的时候，他要么在睡觉，要么在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你小子别给我来这一套，你说说，你大白天的抽什么烟？” 江坤暴躁的训斥声打断了洛神的回忆，她抬头，安安静静地看戏。 陈言扯着嘴角，语气懒散，“没抽烟，等以后抽了，我告诉您抽的什么牌子。” “没抽烟，你这身上烟味怎么这么浓？” 陈言随手捞起江坤办公桌上的魔方，自顾自地玩起来，漫不经心地回：“厕所有其他人抽烟呗。 江坤一把夺走陈言手里的魔方，猛地拽出抽屉，把魔方扔进去，然后又猛地关上，“那刘主任怎么没有抓到其他人？” 陈言：“抽烟的人看见刘主任跑了呗。” “说的好听，那你怎么不跑？” “我有没抽烟，我跑什么？” “……” 洛笙抿了抿嘴，确定一班是一中最好的班级吗？这怎么给外面传的不太一样，不是说一中一班的学生都是没有感情的刷题机器吗？ 昨天晚上洛彭奇给洛笙大致说了下一中的情况，高一到高三，一班和三班是重点班，五班六班是次重点，剩下的都还是普通班。一中的重点班很难进，要么分数高要么家里关系硬，洛笙现在把陈言归为家里关系硬的那类学生。 江坤余光瞥到呆坐在办公椅上的洛笙，脸色稍稍缓和，对陈言说：“抽烟的事情，以后再说，这位是洛笙，新来的转校生，先坐你旁边。” 陈言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洛笙一眼，两人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陈言几不可闻地愣了下，然后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我不喜欢给女生坐一桌。” “你喜欢了还得了？我这个班主任连排个座位还要经过你同意？” 陈言抽了抽嘴角，“都行。” 江坤：“……” 至此，洛笙算是明白了江坤刚刚‘就是’后面的内容了：就是你这同桌有亿点点反骨。 “老师，我不喜欢给男生一桌，也不想吸二手烟。”洛笙抿了下嘴，脸上没什么特别大的情绪，“要不然我坐在垃圾桶旁边吧。” 陈言目光冷淡地看着洛笙，他比不上垃圾桶？？？ 龅牙刚才还在担心这俩孩子坐一块会不会早恋，他打量着两人，确实是想互看对方不顺眼，不像是说谎，就更加坚定了让两人坐一块的想法。 本来就是转校生，洛笙一进校门，看着学校陌生的布局，被排斥感和排斥感反复上涌，现在连个座位都找不到，她对这个学校更打不起什么精神了，这会沉着眼皮坐在办公椅上，再安静一会儿，她就能直接进入梦乡。 半晌，洛笙感觉到背后一道目光，偏头看过去，正对上陈言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洛笙心猛地颤了下，表情却呆滞，造成一种高冷假象。 “走吧。”陈言扬着尾音说道，鬼都能感觉到他的不情不愿。 洛笙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坤，您就这样把我交出去了？刚刚是谁说一定会安排好的。 江坤尴尬的咳嗽了声，拍了下旁边厚厚的一摞书，“洛笙，你先坐两天，有什么事情随时过来找我，这是这学期要用的书。” 洛笙看着这厚厚的一摞书，眉心一紧，知道一中比附中卷，但没想到这么卷，这一大摞书里面夹杂着多本练习册，附中只管课本，根本不管学生的练习册，顶天了也只是推荐练习册，从来不会这么明晃晃地发练习册，眼下的这场硬仗让洛笙心情又往下沉了几个度，她硬着头皮说：“好，谢谢老师。” 她坐着的这会儿，书包一直放在腿上，书包里装了一小摞书，这会儿腿被压麻，以至于起身去搬新书时，重心不稳，新书七零八散地掉了一地，她被吓得一哆嗦，这会困意全无。 江坤叫住陈言，语气凶巴巴地，“陈言，你是没听到吗？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不知道吗？” 陈言顿住脚步，定了两秒，扭身走了过来，蹲下，把书一本本捡起来。洛笙往后退了两步，蹲下跟着捡书，两人距离被拉进，洛笙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青草香，心跳莫名加快。 这人身材欣长，定在洛笙面前，有些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他声音冷淡，“新同桌，还有其他需要互帮互助的吗？” 洛笙脸刷地一下红起来，伸手接书，却接了个空，她盯着陈言白皙隐约露着青筋的手臂，讷讷地说了句：“没有了。” 洛笙跟着陈言进班级，高二一班和办公室隔了一个直角走廊，洛笙走陈言身后，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陈言抱着书从后门进去，径直走到最里面靠窗的最后一排，把书放到外面桌子上，然后把里面放着书的桌子搬出来，给外面这张桌子调了下位置，下巴一抬，“你这两天的座位。” “……” 洛笙：“谢谢。” 两人落座后，不少目光往这边投过来，王浩审美被认可，这会儿一脸得意，对口型说：“没错吧？” 前面不少男生对王浩竖大拇指，王浩做了个承让的手势，江湖气息十足，还贱嗖嗖地吹了一声口哨，以至于引来更多的目光，洛笙不想就这么生硬的进行自我介绍，旁若无人地低头整理桌子。 陈言一脚踹在王浩的凳子上，“能不能别这么傻逼。” 王浩凳子两条腿是翘起来的，被陈言踹了这么一脚，人直接沉到了桌面下，王浩胖，这么一摔，连带着板凳弄出了不小动静。 密密麻麻的目光又投过来一轮，洛笙像是公园里的猴子一样被人看着。书包里传过来的手机震动声缓解了几丝尴尬，洛笙低头划开手机，是奶奶发过来的，问她转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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