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砸场? 他还真说对了! 顾挽澜站直了身体,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砸场?莫非半月前披头散发哭着出来的王公子、三月前出了诗社门转头便投了江的赵娘子,都是因为来砸场所以才得到如此对待的吗?!” 崔礼气结,只觉得这人当真是莫名其妙!莫不是哪家请来特意抹黑他们诗社名声的! “他们技不如人,心有羞愧才有此举,又与我们诗社有何干系!” “技不如人,所以一切便与他人无尤么?” 顾挽澜冷笑一声,眼底浮起一片戾气。 “自然,顾姑娘若是不甘心,想为他人出头,合该让他们奋发读书提高本领才对,而不是怨怪他人。” 眼见局势重回掌握之中,崔礼下巴微抬,扇子一摇,端得是一副翩翩公子的高傲模样。 “今日之事,看在护国公的面子上,崔某不与顾姑娘计较,只是顾姑娘既是回了这西京,还是得学一学何为礼数和教——” “嗖——” 话还未说话,突然一阵劲风擦着左侧他鬓发而过,骤然涌上的寒意让他整个人僵硬在当场。 等他醒悟过来后,看着顾挽澜手中抛着的碎银,简直到勃然大怒起来。 “顾姑娘!你——” “嗖——” 又一阵破空声,这回是右侧。 两侧距离居然不差分毫! 崔礼双手捂着脸,狼狈后退,崔礼身边人也才纷纷醒过神来,连忙接住崔礼,大吼出声,“顾挽澜!你纵然是护国公嫡女,也不该当场伤人!你如此做派,就不怕与崔家为敌?!” 顾挽澜上下抛着手中碎银,一脸无辜,“抱歉,想着叨扰了你们,多少赔点银钱才是礼数,没想到崔公子竟是连我这个弱女子的银子都接不住,不过——” “到底也是技不如人,与他人无尤,崔公子可觉我说得对?” 场面瞬间静了下来。 崔礼等人是被气到无法言语。 而一旁围观的寒门学子们脸上都带上了些恍然之色。 他们不是没有听闻过顾挽澜讲得那些事,有人近似被逼疯,有人投了河。 但是他们其实内心里也同样觉得,切磋学问乃是雅事一件,那些人落了如此下场是自身技不如人又太过脆弱。 可当顾挽澜用暴力戳破这层假象之后,他们发现,这样好像不对…… “你分明是强词夺理!”崔礼试图找回场子,“我们切磋学问讲究有来有回,讲究规矩!而你却是趁我不备之际偷袭出手!怎可混为一谈!” “呵,若是柔兰人打进来,莫非也要提前告知你一声不成?” 顾挽澜冷笑连连,气势更盛。 “若是我们输给了柔兰,莫非崔公子你也只是会站在一旁,冷眼说一声是我们技不如人?” “莫非是因为自己早就躺在了万卷书本之上,所以就学不会体谅他人读书之辛?读书之苦?何其自私!何其凉薄!” “当真枉费我慕名前来!简直不屑为伍!” 一个接一个的发问已经砸得崔礼晕头转向,他不懂不过切磋学问之事,怎么突然就牵扯到了柔兰? 他想反驳,可顾挽澜完全没给他辩驳的机会,一句一句密不透风。 直到顾挽澜一脸正气说完最后一句甩袖而去之时,崔礼脸色骤然刷白,他猛地抬头看向那群寒门学子。 他们的眼中没了热烈追捧,只有一片刺骨的冰冷。 完了。 他坏大事了。 虽然他一心读书,不理国事,可他也知道清流崔家的立身之本是什么!那便是天下读书人的仰望和尊崇! 今日之事绝不能外传! 崔礼咬咬牙,顾不得安抚顾宝珠,转身就让人关了诗社大门,自己则让人套了马车朝崔宅而去。 家主! 如今他必须快点找到家主! 顾挽澜如今也正和天璇说着方才之事。 “方才我和崔礼所说之话,你在外可记下了?” 天璇点头,连忙递上一叠草纸,“记下了,都按照姑娘的吩咐记下了。” “好。”顾挽澜翻了翻,见着没什么大问题,便朝着天璇丢过去一个荷包,“去找些乞丐小儿把这番话给传出去,传得越广越好。” “尤其是要着重提到柔兰一事。”想到什么,顾挽澜眸光闪了闪,露出了一抹笑来,“如果遇到阻碍,可以去找萧大人帮忙。” 想必,萧沉背后之人,会是喜欢看到这种局面的。 * 萧沉如何,崔琼并不关心,崔琼只知如今他差点被崔礼气了个仰倒。 他当即便将手边的茶杯朝着崔礼掷了过去。 “愚蠢!你除了让人关住了那批寒门学子,还做了什么蠢事?” 崔礼嘴唇嗫嚅了半晌,“只来得及留了人守在那处,便回来向家主请罪了。” 崔礼趴伏在地,不敢再言语。 崔琼虽然只比他大上一岁,却是在三年前便接过了家主之位,崔礼之前还不服气,只觉得崔琼仗着自己是长房嫡子,母亲又出身大族裴氏,才得了祖父的偏宠。 后来约莫是父亲看出了他的不满,隐晦地提点了他几分,他才知原来他曾在暗中助崔家度过一场生死大劫。而后,崔琼所作所为也应了父亲对他的夸赞,不过三年,他便使朝堂上的世家清流便唯崔家马首是瞻。 故而,他对这个兄长实在又敬又怕。 崔琼也完全没留情面,唇角溢出一声冷哼,“你倒是也还没蠢了个彻底,知道回来找我,你现在立马回去把人给——” “崔琼。” 清冽的声音突然传来,崔礼才猛得发现屏风后的桌案旁似乎站着人。 光影昏暗,看不真切。 然能进崔家家主书房之人,并不是他能窥探之辈,崔礼连忙又低下了头颅。 头上的崔琼声音没有任何犹疑,“你先出去,此事容后再议。” 崔琼发话了,崔礼便恭身退出,只是离开时,对那屏风身后之人又多了两分好奇。 能打断家主说话且能让家主置崔家大事于不顾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崔礼一走,崔琼便迈步回了屏风后的桌案处,面有忧虑。 “崔礼和顾挽澜今日争端若传入民众耳中,被有心人借以推动,不利于和柔兰的和谈事小,动摇崔家根本事大。” “崔礼他倒是也知事情轻重,知道此事不好外传,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何况是他那般粗暴将人扣押!” 崔琼思及此,便有些头疼,可是骤然得知,却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只打算先收拾好崔礼的烂摊子再说,可崔珏的突然发声,让他有了新的祈盼。 “您是否已有了主意?” 崔珏一袭白袍,站在桌案旁,双手捧着那只顾挽澜归还的手炉,似是在笑,可那笑容极淡。 “崔礼错便错在他下手还不够狠。” “什么?” 崔琼神色震惊,猛地抬头看过去。 崔珏摩挲着怀中的手炉,“此事不会就此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 “不想崔家被豺狼分食,就擦擦刀吧。” 语气极淡,却内含千钧。 崔琼浑身一凛,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仍恭身应了声是。 毕竟,他兄长的决策从不会出错,他总是能力挽狂澜。 毕竟,他兄长才是这真正的崔家之主。 “接下来便交给你了,我去祖父那边了。” 崔珏踱步,绕过屏风。 崔琼连忙跟上了几步,看着崔珏淡漠的神色,踟蹰道,“祖父中风多年,但是每每清醒的时候,便会提到你的名字,他、他……” 只是让崔珏体谅几分的话,在舌尖滚了滚,到底没有说出口。 这个家里,他、他母亲、他父亲都没有资格。 迎上崔珏清冷的目光,崔琼狼狈地垂下了头,“我有时候宁愿被放弃的那个人是我。” 崔珏笑了声,伸出手扯开了崔琼的手臂,崔琼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竟是下意识把自己手臂上抓出了血痕。 “崔琼,你的身体里到底流了我多年的血,别让它浪费了。” 没再去关心崔琼,崔珏抱着手炉离开,像是一片抓不到踪迹的云,又像是一片快要融化的雪,好似什么事情都无法在他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经历了那种事,崔琼宁愿他向自己发疯。 崔琼一半身影隐在门户的暗影之下,怔愣了许久,终是走了出去。 “传崔礼。” 到底他还是有些事,能替兄长分担。 一路走到崔宅主院深处,再没了之前隐晦的好奇目光,来往的仆妇见到了崔珏,纷纷都停了手中动作,折下腰来行礼。 崔珏抱着手炉闲庭信步,迈步进了崔老爷子的房门。 伺候的老仆见到崔珏,忙得放下手中的活计,就要赶过来行礼。 “先下去吧,我和祖父说会话。” “老爷子正醒着,正想找您说会儿话。” 老仆压低了声音,留了句话。 崔珏笑了笑,掀了帘子进去,一眼便看到靠坐在床榻上的崔老爷子。 因着中风的缘故,崔老爷子嘴巴还有些歪斜,不过今日精神头挺好,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到崔珏时有了几分神采。 “你、你做得很好。打柔、柔兰是无底洞,不能打。” 说话间,便有涎水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外人谁也想不到当年叱咤朝堂,风姿俊秀的一代权臣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崔珏执了一方放在铜盆里的帕子,坐在了床榻之上,给崔老爷子擦了擦,垂下眼睫。 “还不是时候。” 声音太轻,风一吹便没了,崔老爷子没有听见,只想起他方才听到的另外一桩事,猛地抓住崔珏的手。 “崔、崔礼一事,杀、杀顾挽澜,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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