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姐姐，你怎么了？”察觉到方玫槿的没对劲，吴忧轻声询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气氛突然就变了。 看着双手攥紧衣角的莫子钰，左小年总不禁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也和这孩子一样终日惶惶，难以消解也无法自洽。 “小方，你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要不说出来，看看大家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卢秋萍在方玫槿身旁坐了下来，伸手挽了挽她的肩膀。 方玫槿没有答话，只是神情紧张地盯着莫子钰，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小钰，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莫子钰移开目光，嘴角始终紧抿着，像是在和什么无形地力量做拉扯，保持着缄默。 “莫子钰，你说话啊！为什么不回答妈妈的话！”方玫槿握紧孩子的手臂用力摇晃着，强迫着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她的眼角泛红肩头微微颤抖着，看上去有些歇斯底里。 大家被方玫槿毫无征兆的突然爆发给吓得一愣，还是张秀华见状起身劝阻道：“小方，你先别心急啊，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了。” “方姐姐，小钰今天一定也吓坏了，你还是等明天大家情绪都稳定了再慢慢问他吧。”吴忧蹙着眉，有点担心地说道。 也许是看见了旁人眼眸映照出的那个癫狂陌生的自己，方玫槿怔怔地松开了手，僵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看上去有种难以名状的破碎感。 左小年轻声地安慰着莫子钰，“小钰乖哈，你妈妈她不是故意要凶你的，她是因为非常关心你才会这么紧张的，你明白吗？” 莫子钰缓缓转过头来，看了左小年一眼又看了自己妈妈一眼，静默地点了点头。 他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 方玫槿背过身去擦眼泪，仿佛有莫大的委屈积郁在心里难以释怀，终于骤然倾颓。 大家站在一旁只是温言安慰，因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方玫槿才突然破防的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整理好情绪的方玫槿转过什么向莫子钰道歉，“小钰，对不起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该把自私地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你身上，是妈妈错了……妈妈会处理好一切，你不用担心，什么事也没有，咱们早点去休息，明天一早就回家好不好。” 方玫槿伸手想去牵莫子钰却被他一把将手给甩开了。 “不！我不回去！！”莫子钰突然破声吼了出来，像是突然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可能是因为长久的沉默，导致他的嗓子像是生锈的铁门一样嘶哑。 “小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妈妈，妈妈做的一切的都是为了你啊，为了你，妈妈去死都可以。”方玫槿悲伤且绝望地说道。 “小方，当着孩子的面不要说这种傻话啊。”卢秋萍皱着眉头，安抚着方玫槿的情绪，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极端。 “小钰，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告诉你妈妈知道，不要自己憋在心里，你不说出口你妈妈她怎么会明白你心里的想法呢。”左小年叹了口气，只觉其间误解太深。 莫子钰小小的胸膛起伏着，哽咽着说道：“我不想，我不想因为我让你被欺负……妈妈，我们不要回去了，永远也别回去了……” 说着说着莫子钰突然扑到妈妈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单薄的背脊如同一座荒芜的孤岛，让人心生怜悯。 听到莫子钰所言再联系之前听晴晴说的那些话，大家基本能猜到十有八九了。 方玫槿紧紧抱着莫子钰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母子俩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吴忧单脚跳过来，从桌上拿了包纸巾递给了他们。 坦诚哭过之后心结总算是解开了，方玫槿给孩子擦了擦眼泪，问道：“小钰，你告诉妈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子钰抽噎地说道：“是爸爸，爸爸说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他就会像打死跳跳一样打死你，我好害怕，我不敢不听爸爸的话……”他的眼底充满了惊惧。 吴忧一听心里顿时一咯噔，什么法外狂徒这是。 “……跳跳是谁？”Rebecca皱着眉头，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是我养了七年的一只布偶猫，跟着我从毕业工作一直到结婚生子。”方玫槿眼里蓄着泪，恨然说道，“被他爸爸活活砸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Rebecca诧然问道，难以想象为什么会有人能对伴侣动物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来。 “只是因为他那天喝了点酒心情不好，没有轻重地去抓跳跳，跳跳挣扎之间爪子不小心划到了他的手，他就突然发疯似的举起跳跳猛地往地板上砸，摔了好几次，我在监控里看到跳跳小小的一团在地上浑身扭曲四肢抽搐地挣扎了好久才断了气。”方玫槿面无表情的叙述着，眼里满是冰冷的恨意。 “怎么会有这样冷血的人！”左小年听不下去了，养了七年的宠物已经是主人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了，怎么下得去手。 “可是……这不算犯法吗？”Rebecca不解。 “现在还没有相关领域的立法，这种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好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养了这么多年。”左小年愤然说道。 “他酒醒后解释说是喝醉了一时没控制住脾气，不断向我们道歉，他总是这样，喝醉了酒之后就像是个暴躁的疯子，只要有一点不顺他的意他就会拳脚相向，往往是手边有什么就抄起什么招呼来，酒醒后有态度一百八十度反转甚至会跪下来哭着道歉。”方玫槿冷笑着撸起了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青紫色的印记，“这次我就是趁他不在家才带着小钰偷跑出来了的。” “这下手也太狠了吧！”张秀华看着方玫槿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很明显就是用皮带之类的鞭状物抽打造成的。 “难怪这么热的天方姐姐你还总披着件不透气的外套。”吴忧很心疼地帮方玫槿将袖子放了下来盖住了这些她不想示人的伤痕。 “这完全可以报警的程度了吧，难不成打自己老婆就不算是人身伤害了？！”左小年气得站起身来，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莫子钰紧紧地攥紧妈妈的衣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和恐惧，平日里他完全不敢表现出来，为了妈妈只能默然忍受着这一切。 “这种精神不稳定的人也太可怕了……”吴忧光是听方玫槿这么描述都觉得心里发毛，要是天天和这种人生活在听一屋檐下精神状况能正常才怪了。 “说到底酒精不过是个借口而已，那么多喝醉的，没见着个个都会动手打人，明知会如此还总是放任自己处于醉酒状态，即便是犯了罪也是要承担同等法律责任的。”Alex满脸嫌恶地说道。 一旁的祁理安静地听着，虽没说什么，眉头已然皱成了一个“川”字。 “对啊，道歉要是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左小年真的很无语。 “那小方啊，你就没想过要离婚吗？”卢秋萍犹豫地问道。 “怎么会没想过……但每次只要我一产生离婚的念头他就会跟我说如果真离婚了小钰怎么办，小钰就是单亲孩子了，以后会在学校受到歧视和霸凌怎么办，小钰身心发展不健全怎么办，他一直跟我说，以我现在薪水完全没办法给小钰提供像样的的生活，他说我和小钰根本就没办法离开他……”方玫槿的眸子里黯淡无光，看上去就像是一潭死水，“每次看着他和小钰相处得那么好，我就会想到他说的这些话，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让小钰跟着我过不幸福的日子，更别说万一小钰判给了他该怎么办。” “妈妈，我什么也不要，我不要跟爸爸，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莫子钰紧紧地抱着方玫槿不松手，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相依为命。 “我去，现实版的CPU……不对，是PUA啊！算是开眼了。”左小年气得咬牙切齿。 “方姐，你别信了这鬼话，都是故意贬低你干扰你的，让我猜猜，说让你别工作了一心留在家里照看孩子一定也是他提议的吧？”Rebecca见方玫槿默然不语便知自己猜对了。 “哪有什么单亲孩子不健全的说法，只要给予了孩子足够的爱与关怀，他哪还会缺那点本就微薄的所谓父爱，再说了就算父母双全也还有那么多丧偶式家庭存在呢，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吴忧叹了口气，“很多过不下去的家庭总以为僵持着不离婚就是对孩子好，可是在父母天天在家争吵甚至动手，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能有多幸福？其实很多孩子还巴不得父母分开，至少不用每天在冷战热战中夹缝里艰难求生了。” “方姐，小忧说的很有道理，我就是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爸妈在我上小学时候就离婚了，因为我爸出轨，这么多年我一直是跟着我妈一起生活，我自认为我身心还挺健全的。”周新野安慰地笑笑，完全不在意地将自己的家事说了出来。 方玫槿眼里隐隐可见光芒闪烁，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后，仿佛是终于在心里做下了抉择，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左小年原本以为方玫槿个人经济状况真的不太好，结果一问才知道原来她之前那份工作是做私人信托的，月薪3w＋……可见PUA的影响力有多么可怕。 “方姐，如果你是担心抚养权问题其实很好办，你只要能提供一些你丈夫他家暴的证据其实大概率孩子都会判给你，虽说孩子还没成年但他本人的意向也是一个很大的考量项，”说完Alex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方玫槿，“如果有法律层面的问题需要咨询可以随时联系我，我有很多专攻离婚诉讼方向的朋友，应该能帮得上忙。” 方玫槿双手接过名片，指尖止不住颤抖，她站起身来深深地鞠了几躬感谢大家，她垂着头，眼角有泪水滑落，脸上却带着宛若重生的灿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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