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贝暖玉佯装不知,反问。 “羌人的草药被一个大金主给收购走了,今年来互市的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实力,你猜是谁?” 危止站在书房内,负手而立,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贝暖玉的神色。 “我猜不到。”贝暖玉摇摇头,问,“将军为何要问我呀?” “你与赫连琅相识,没听到些风声?” “啊,将军。”贝暖玉显出些为难的神色,“难道将军又要......” 又要做些捕风捉影,以权压人的事吗? “行了。” 危止温言出声打断她的话,再次捏捏眉心,眉头皱得像山川。他被她这一问三不知的态度折腾得没脾气,本就劳累一夜,神思倦怠。 又念及她被“毒酒”牵连无辜受罪,一思一念之间,心头牵绕些既为她之前所遇无妄之灾而感到心软的心绪,又觉这姑娘实在狡猾而气闷。 况且,如果真是如她所言,她们还救了他那不成器的皇侄一命,他倒还欠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危止挥挥袖背过身去,不欲再多纠缠。只道:“你出去吧,让汤副将送你回驿站,他会向白华解释一切。” 因此,并没看到贝暖玉低下头的微笑。 想套出她的话,还早着呢。 正午时分。 边关,驿站。 一辆马车停在驿站门口的石砖上,车身通体漆黑,马车帘上用金线绣一只威风凛凛的麒麟图腾。 麒麟图腾中伸出一只素手,将布帘分开,贝暖玉缓步走下马车,然后向送她回来的亲卫道了声谢,亲卫连忙摆手,连说不用谢。 门口值守的金林军见到这一幕,眼睛珠子都瞪大了,他们是知道点内情的,赶紧往上通报。说贝小姐回来了。 驿站内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琥金听闻消息,第一个扑出来,拽着贝暖玉的袖子,执手相对无言。 “贝小姐。”唐寒迎上来,小心打量着贝暖玉,没有多问,“小姐回来就好。” “嗯,我累了,要休息。”贝暖玉轻声说。 唐寒没有阻拦,看着她们二人上了楼。 一关上房门,琥金没了顾虑,叽叽喳喳围着贝暖玉查看,看看哪里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或是受伤。 这些天琥金像是经受了很大一场煎熬,比突遭惊变的贝暖玉还显得面色憔悴,如今重新见了贝暖玉,很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在脸上。 “没事!全须全尾回来了!”贝暖玉噗呲一声笑了,将这些天的一些事,讲给她听,其中隐去刺客的出现和阴谋不提。 贝暖玉掐了掐琥金的脸庞,问:“小姐我能干不?” “能干!”琥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以后想一直跟着我干不?” “想!”琥金持着她的手,表忠心说,“我是贝府的家生子,一直都跟着小姐,只求小姐别抛弃我!” “琥金,我对你有很大期望。”贝暖玉语气郑重。 “小姐!”琥金心中生出无限感动和柔情。 贝暖玉看着琥金 ,若有所思。 这一番将军府游历回来,她心头多了几番思量。 ——自从穿书以来,她一直一人支撑全局,太累了。 虽然最开始拉了贝蓝田作为合作伙伴,但贝蓝田终究是个男人,不能时常相伴左右,她要有个得力的副手。 观察这些时日,琥金对她确实忠心,兼之是个聪明能干的人,可以适当开始培养起来。 因为,接下来,她要去和西域方面接洽。 边关查严,互市关闭,西域大王子赫连琅被请进将军府喝茶,明眼人谁看不出是软禁?如今和西域来人接头,此举可称得上是顶风作案。 一个不小心,得三进将军府。 要忠心,要大胆,要有能力,她重新建立属于自己的团队。 贝暖玉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客房门被敲响,唐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客客气气地:“贝小姐,殿下有请。” “嗯。” 贝暖玉暂时按下心思不表。 此时找她,大概率并不是危白华关心她,而是要询问将军府的情况。贝蓝田是他的从属,她算是他的半个下属,当小心谨慎。 贝暖玉打了一肚子腹稿,到了危白华客房门口,唐寒抬手敲三下门。 门内立即传来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声音,片刻后,房门打开。宁明月满脸羞臊,抬起袖子半掩着面,从房门口两人目光中侧身出去,一路小跑。 贝暖玉:“......” 唐寒:“......” 危白华:“......咳。” “你们二人都进来吧。”危白华整肃面容,一派正经地整理散乱的衣角,站起身走到铜镜前,双手正了正头冠。 落座之后,危白华问了些将军府的事,询问危止为何深夜招她前去。贝暖玉一一回答,十句话里,有无关紧要的九句话是真的。 比如关于危止喝了葡萄酒头晕以为是中毒然后连夜关押她,什么副将被关押还没释放真不知道,她一直老老实实被软禁在房间里,谁能说不是呢。 “行了,唐寒你先出去。”危白华问无可问,一直冷着脸。 直到唐寒退出房间,危白华的脸色越来越冷,放在桌子上的手攥成拳头,面沉如水,张口欲言。 贝暖玉虽然疑心他看出她在打太极,却也面上不显。 “你与明月走的很近?”危白华松开攥成拳头的手。 贝暖玉猝不及防:“嗯?” “她喜好什么,你可知道?”危白华问,“我听她说过,那日救治我的地骨皮,是她向西域大王子赫连琅讨来的,哼,那个浪荡子,上次在夜宴之上不成个体统。咳,你可知道他们二人有没有过......” “有没有过什么?”贝暖玉怔怔的问。 自穿书以来,她第一次觉得脑袋转不过来。 “......冒犯之举。”危白华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看她,偏过头去,神色莫名阴沉下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带着玉扳指的手,又握成拳。 “啊,这。”贝暖玉道,“我常居室内,并无过多走动,没有看见明月与赫连王子有过交集。” “退下吧。” “是。” 直到回到房间内,靠在紧闭的房门上,贝暖玉脑袋里还是嗡嗡的。 不行,她要尽快发展势力,摆脱掉这一男一女,看危白华这越来越和原小说中相像快压不住的疯劲,原小说里身死财散的结局简直近在眼前。 她让琥金先借口出去一趟,联络上林驹。约定好时间接头。第二天一大清早,便借故出去,和林驹汇合。 正午时分,玉石道。 玉石道是边关内的一条偏僻道路,因路上布满大小不一的石块而闻名,被千百年来来往的行人踏实磨平,如水月光下一照,跟玉似的,因而得名。 白天来看,亦熠熠生辉。 日头照耀得人头晕眼花,路边一颗大胡杨树下,茶摊生意旺,十几个人坐着喝茶。道路尽头传来驼铃阵阵,没一会,一支骆驼队出现在玉石道上。 整个骆驼队行至胡杨树下茶摊前,停下不动。骆驼队领队带面纱披斗篷,腰间别着一把弯刀,扫视一圈茶铺的行人,高声喊:“店家!” 领队虽然说的是周朝官话,但尾音上挑,带些鼻音,听上去并非周朝人。 林驹肩上搭着一张抹布,手里提着一把铜茶壶,笑脸迎了上去,“诶!” “你们互市上,可有卖草药的?” “不巧,近日互市关闭,敢问客官要买什么草药啊?” “呦,那你们可有看见一个大高个,看见美人恨不能扑上去的男人?” 林驹:“......客官要找谁呀?” “一个美人。” “还有呢?” “姓贝的。” 林驹说,“客官,您得多给点信息,才能方便找人啊。” “没有了。”这领队说话咬字非常清晰,一个字一个字从嘴唇里齿缝中吐出,带着点恨意似的,用西域语低声吐出几句话,又清了清嗓子,说,“我家大王子,说要找一个美人,姓贝的,买救命的草药。” 其他什么信息,都没有给,只说她们回来和他接头,只说对方有他写字迹的纸条。可恶。 茶棚里走出个窈窕女孩,是乔装打扮的琥金,对领队说,“我家小姐有请。” 领队举高临下,思考一会,问:“你家小姐,是美人吗?” “是。” 领队下骆驼,走进茶棚。骆驼队里也下来四个人跟随在他身后,腰间别着弯刀,高大而沉默。 茶棚里。 十几个人拱卫着一张桌子。 贝暖玉一人独坐桌前,倒茶,含笑递过茶杯:“请。” 领队并未接过茶,上下打量一番,认同的点点头,又问:“你姓什么?” “我姓贝。” “珲冶。” 两人自报家门,互相递过信物之后,茶棚里气氛一下融洽许多。 珲冶将斗篷帽子掀至身后,摘下面纱,他生的高鼻深目,眼尾略带上挑,发丝带一点杂金色,“贝掌柜,大王子寄信来,说了两件事。” 珲冶伸出一根手指:“一,让我们跟你促成这笔交易,尾款我已带来。” 骆驼上绑着许多沉甸甸的箱笼,有专人把守。 珲冶摇摇两根手指。 “二嘛,让我们想办法救他出去。大王子赤诚之人,但做仆人的,不能不帮他多想些。你得帮我们救出他,这笔买卖才做得成。” 他年纪虽然轻,脸上却透着一种坦荡的诡计多端,将一切阴谋与要挟都放在明面上。 “这可就为难了。”贝暖玉两手一摊,面色无奈,“我只是一介商贾,并无通天之能啊?西域大王子与我朝将军,一个我也得罪不起。” 珲冶并没有料到她居然这么干脆的就摊开讲了。 一时间茶棚内无话。 “你救出大王子,我另有酬谢。”珲冶忍不住问。 如今他们身在异乡,软处被人拿捏扣留,如果大王子救不出,这群人全部要掉脑袋。能攀上一根救命稻草,就会全力攀上。 贝暖玉单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端起茶杯喝茶,从茶杯沿上含笑看他,默不作声。 “......你想要什么?”珲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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