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贝暖玉如约而至。 诸多箱笼堆积在院里,她让人在场中摆出一张木桌,一张木凳,摆上一把算盘,一本空白账簿,笔墨纸砚,亲自清点计数。 这一番清点,琥金领头,加上贝府小厮共计九人。 都是伶俐能干的人,况且主子亲自监工,都使出全力,依照贝暖玉嘱咐,将箱中山漆逐个挑拣,归拢过称。 因担心有些泡水药材未捡出,所以她特地嘱咐不要成箱过称。宁愿多花些精力时间,也不能在货物质量上马虎。 看着这一番盛况。林驹主动请缨,荆处也吩咐人来帮忙,最后更是亲自挽袖子上阵。 足足忙碌好几日,众人才将这一批药材清点完毕。 原荆处从家乡运输一万七千斤山漆,路途损失众多,泡水众多,只剩约一万六千斤山漆。 方才一番清点数目,实剩一万六千一百五十三斤完好山漆。 “呦,还多了。”贝暖玉停下打算盘的手,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荆处一边放下挽起的袖子,过来看:“无妨,这点算赠送的添头。” “荆掌柜实诚人。”贝暖玉毫不吝啬夸赞,夸完,她站起身,向众人说:“这几天感谢大家!若不是咱们万众一心,是绝无可能这么快清点完毕的!” “哪里哪里!” “是我们应该做的!” “贝小姐别客气!” 贝暖玉笑道:“昨日从互市上牵了两头羊回来,今日收工,正好宰了庆贺。” 两只白羊被琥金牵着走进院子,一路咩咩咩叫,一看就是膘肥体壮的肥美好羊肉。 在场众人,大多是布衣百姓,或是店里长大的伙计,或是干过苦力的,或是贝府家生子。这些年乃是灾年,收成不好。发下的月钱能度日便已是很好。 一只羊可抵一户普通人家生活一月,更何况边关物资稀缺,羊肉价更贵。 重礼之下,众人显出些不安。 荆处忙道:“贝小姐一番心意我们心领了,何苦破费。” 贝暖玉肯接下这烂摊子,并且出力出钱,荆处已然十分感激。 更何况今日见这贝小姐一番雷厉风行清点货品的架势,不免令他有些信服。前几日对她产生的疑虑也打消几分。 只是再要她破费,于心不忍。 众人面面厮觑,只有贝府众小厮欢呼:“多谢小姐!” 贝府素来打赏出手大方,家生子们见惯并不觉稀奇和愧受:主家仁慈,赏赐大方。求都求不来的好运呢! 更加上这一番远游,贝暖玉做事处处妥帖,恩威并施。他们做事,没有不尽心尽力的。 林驹挠挠头:“羊肉是价贵,但你们也太小看贝小姐了,她既然说出口,肯定是真心希望大家吃得开心啊。” 林驹一表态,马帮众人也跟着欢呼,纷纷收下这份好心。 荆处松口,半是叹气半是笑:“是我想多了。” 于是在院中支起篝火,将羊宰杀剥皮架上火堆,烤熟了就着盐巴吃,羊肉肥美流油,鲜美异常。 林驹又不知从何处拎来五六坛子酒,给酒盏里都倒了些。 众人举杯欢庆,共赏明月和篝火。 贝暖玉喝得不多,眼神清明。在一片闹哄哄的欢乐声中拽住林驹,问:“好酒,哪来的?” “那当然,一般的酒哪能给你喝呢。”林驹酒量很好,干了半坛子酒,也不见醉色,倒是见面上浮现几分嘚瑟,“我自有门路。” “帮我弄坛子西域美酒,越醇越好。”贝暖玉伸出手指,比了个三,“三天之内,要送到我桌前。” “行啊。”林驹爽快答应。 荆处不知喝了多少,脸颊红彤彤,大着舌头前来敬酒:“贝,贝小姐,我敬你。” “好。”贝暖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眯眯将手中酒盏向他展示。 荆处也不知是愁苦他的酒量,还是草药,皱着眉学贝暖玉一口干完,眼里又浮上几分迷蒙,嘟囔着说:“山漆,这么多山漆,可怎么办。” 贝暖玉被他逗笑了,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荆掌柜,这是几?” “这是,一个巴掌。” “不。”贝暖玉收回三指,余下食指和中指,比了个二。 两天之内。 她必然销出去这一批药材。 ...... 清晨金林军出驿站时,金甲在烈阳下反光,熠熠生辉。 夜晚金林军一干人等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驿站时,金甲上蒙上一层灰尘,一层血污。 夜晚的驿站里,安静到只有盔甲铁器摩擦的声音与脚步声。连日的操练让他们十分疲乏,各自回自己房中酣眠。 “简直是胡闹。” 关上房门,危白华压着声音怒斥,拳头狠狠一锤桌面。 他素来注重仪态,极少有这种失态的举动。此时房中只有危白华与唐寒两人,无需再顾忌旁人。 唐寒安静侍立一旁,偷瞅一眼含怒的危白华,素日能言巧辩的嘴,因连日疲惫,怎么也无法吐出宽慰主子的话。 只因那位皇叔危止......实在太过分了。 不知为何,自从他们来到边关之后,便以操练军队的名义,日日叫他们去观赏。多是些练武,跑圈,训马之类的。 今日,再次收到邀约。 危止的副将戚风,兴高采烈地说这次一定要让他们看看玄甲军真本事。 危白华本就有刺探军情的打算,动心了。 但,危止的玄甲军操练场地,并不是如王都一般,在圈画好的场地上。也不如往日小打小闹,而是直接奔赴战场。 起初他们还没发现是在战场,只觉得似乎走的太远了些。 然后转过一个山坳,发现一队强盗。 玄甲军副将戚风,抽出背后鞘中双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大吼一声:“包抄!” 吼声随战鼓一同响起,战鼓震天,玄甲军铁蹄踏过黄沙。 强盗久经战场,显然也并不是吃素的,间隔有段距离,强盗们人数众多,分散开跑,一边抽出马鞍上弓.弩开始反击,刹那间弩箭破空之声响起。 战场上刀剑无眼,强盗们用的弩箭甚至只是粗制滥造,但箭法极准。金林军难免受到波及。 强盗们显然将金林军也当成和玄甲军一样来剿灭的,下手毫不留情。 第一波慌乱中,危白华还是不慎受了箭伤。他强忍着没有在部下面前露怯,战事过后简单地挖出箭头,用布条包裹住。 戚风满脸血污,笑得开怀,提着强盗人头要回去邀功,大声对金林军说:“今日斩获强盗头颅的,均可在将军府论功行赏!” 又对危白华说了声多谢,便拍马扬长而去。 留下金林军一干人等。 真有割下自己战利品头颅,用布袋装好,准备去领赏的。被唐寒一个眼神瞪回去:没看见殿下不爽嘛,还敢去。 部分已经包好头颅的,不由得将战功再丢到地上,愤愤空手回去。 ...... 唐寒从药箱中拿出新绷带,边拆下脏绷带,边小心谨慎地问:“殿下往日可有得罪过危将军?” “并无。” 他自幼并没与这位皇叔见过多少面,更加谈不上得罪,实在想不通。况且他一个镇守边关多年手握重权的将军,如此折腾皇子,难道不担心他回父皇面前参上一本? 为何有恃无恐啊...... 危白华方才动气,箭伤开裂,发疼,无心再多言,突然眉头一皱:“嘶......” 唐寒素来文雅,并没做过伺候人的活,不慎下手重了点。 “滚。” 危白华面含怒色:“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属下该死。”唐寒知道危白华是有气没处撒,只有怪罪他。无声叹倒霉,“属下叫人进来,替殿下包扎。” 危白华冷哼一声。 唐寒退出房门,深夜,驿站众人都已经安歇下,黑黢黢一片无灯火。这次随军并没带侍女,只有几个小厮侍候,但他又担心小厮手重,万一伺候不好更惹怒殿下。 也许可以叫贝家小姐安排人手? 唐寒这么一思索,抬脚往贝暖玉居住的客房方向走去。 “谁在那?” 一道瘦瘦的身影,提着一盏小竹灯笼,穿过走廊。 “站住!” 身影当真不动了,停在一间客房门口。 唐寒上前一看,认出是那日燕王殿下在山里救下的女孩,叫宁明月的,不禁放松几分。殿下似乎对她很是亲近。 “你随我来,殿下受了点伤,需要人伺候。” “殿下受了伤吗?重吗?”宁明月一时关心乱了方寸,忐忑不定,又担忧道:“我不会伺候人。” “无需担心,即使伺候不好,想必殿下也不会怪你。我追随殿下多年,就没见过殿下对哪个女子有对你这般亲近。” 宁明月秀美的脸,在微弱竹灯笼掩映下,微微的红了。 她随着唐寒,去往危白华的厢房。 待他们离去后。 安静的客房门内传来私语。 “呸,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小白脸子没安好心。”琥金悄声骂。 “非也,男女相恋,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他们今晚不会做什么的。”贝暖玉也压低声音。 “小姐怎知?” 贝暖玉笑笑没说话——当然是因为她看过原文。 今天晚上他们只是换换绷带啦,擦擦药酒啦,脸红红心乱乱啦,小手都没拉成。 琥金与贝暖玉二人,蹲在客房门内,方才“一不小心”听到外面谈话, 也不能怪她们二人偷听,谁让唐寒与宁明月半夜到贝暖玉居住的房门口交谈呢。 “可是小姐,那你怎么办呢?”琥金担忧。 “你小姐我快发财了。” 贝暖玉的面庞在黑夜中也神采飞扬,眼神清亮无比,她伸出双臂,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睡觉。忽然想起什么,叮嘱: “琥金,‘那个’东西,别忘了。” “都准备好了!” 琥金素来办事妥帖。 贝暖玉放下心,安睡一整晚。 琥金倒是辗转反侧一整晚。燕王殿下与宁明月若是有私情,勾搭在一起,那千里迢迢辛苦跟来的小姐可就可怜了...... 可为什么燕王殿下和别的女子谈情,小姐就要发财了呢?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