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够了没有?”鸣环她们一回头,才发现黛玉半倚在门边上,正颦眉瞪着她们,似乎是睡梦中起身,随意的披着件绣蓝星花敞领的鹅黄外衫。 “姑娘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翠珠忙拿过长袄替她换上,边将外衫叠了,边嘴里不住抱怨着,“这样的天气,万一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不是吗,姑娘身子骨本来单薄,可不敢大意。”鹦哥顺手将墨封送来的两块梅花香饼填在青瓷手炉里,递到黛玉怀里,嘱咐说,“快暖暖。” 黛玉见她们又是给自己添衣,又是往脚炉里添火,又是把自己往熏笼前推,摇头无奈说,“眼看着就要开春,气候都转暖了,哪里就冷死我了?” 可并未推却她们的好意,与她们一起围坐在熏笼边。 鸣环柔声解释,“姑娘只看天气转暖,可听过一句哩语,叫春捂秋冻。” 黛玉想了片刻,摇头催着她说,“倒真未曾耳闻,你快讲讲,是个什么意思。” 鸣环说,“意思就是,由秋入冬时,不能因为怕冷一下子穿的太暖,而由冬入春,也不能一下子将御寒的衣物全脱了,骤热或骤冷,对人的身体都是有害的。” 黛玉笑着说,“这倒有趣,有一句禅语,叫人生有度,过则为灾,正应了此中道理。” 鸣环笑着点头说,“姑娘觉得有道理就是了,我也不算白说。” 黛玉说,“我倒得了一句诗,花看半开时,酒饮微醉处,”忽又拍了一下手,惊叹的看着她,“咦,你倒解了我一直以来的心事。” 鹦哥忙问,“姑娘有何心事,不妨说来我们听。” 黛玉将手炉放下,起身慢慢走了两个来回,才若有所思的说,“以前我总看那明媚鲜艳的花朵,一到芒种,便是满地残红,不免惋惜伤感,如今得了你的话,心胸开阔了不少,何必只赏盛开的鲜花,不如半开未开的花蕊才美的恰到好处。” 便俏皮的对鸣环行了一礼,微笑着说,“多亏你的哩语,我才悟了,以后我要称你为我的老师了。” 鸣环急忙摆手说,“我可不是姑娘的老师,这番道理还是王爷说的呢,你要拜就去拜王爷吧。” 黛玉抿嘴道,“好呀,你又拿我打趣不是?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鸣环忙躲到珠翠身后,求救似的摇着她,“你快帮我分辨两句。” 珠翠拦住黛玉,说,“姑娘可是误会了,鸣环真个没有乱说,这里还有一个故事呢。” “好哇,你们都一气的欺负我,”黛玉“哼”了一声,坐回原处说,“你这个故事要是说不出来,或是编的,被我发现漏洞,我可要连你一并治罪!” 珠翠复又坐下来,拨了拨熏笼里的火,说,“王爷原在京城西郊有个庄园,每逢秋收都会到那里住几天,一是因那时景好,二是为着散散心。” 鸣环接着说,“可王爷杀伐决断,手握乾坤,天下的难事到了王爷手里便是易如反掌,那天,王爷在老太妃处用膳,太妃随口抱怨,一到冬季,蔬菜水果俱都少了,纵有,也是放在凉窖里,不很新鲜。” 黛玉瞅她一眼,说,“这又有什么,纵是皇家,也改不了四季交替,万物更新。” “姑娘可就错了,”珠翠撑着下巴,笑着说,“别人不可以,王爷却可以。” 鸣环说,“王爷听了,设计了一个棚子,派人去庄园里原模原样的造出来,结果,你猜怎么着?” 雪雁扯着她直问,“怎么了?怎么了?好姐姐,你快说!” 鸣环神秘的笑着说,“结果,那棚子里不但能开出夏天的花,结出秋天的果,而且香甜的味道也分毫不输呢。” 鹦哥疑惑的问,“难道王爷是神仙不成?” 珠翠摇头说,“当然不是,王爷跟太妃说话时,我就在旁边呢,那一连串道理没听懂,只记住了春捂秋冻这四个字。” 黛玉看向鸣环,眨着眼睛好奇的问,“你可知道为什么?” 鸣环摇头,苦着脸说,“姑娘,我们打小就被送进宫,左右只识得几个字……” 黛玉便有些失望,却绞尽脑汁也不想明白,不禁喃喃道,“莫非是什么绝妙的法门,要能亲眼瞧瞧就好了。” 鹦哥说,“姑娘若想瞧,岂不容易!” 见黛玉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不禁得意的说,“早晚姑娘是王爷的人,要什么瞧不着,多等几年嫁出去就是了。” 黛玉不依,瞪着她们说,“说了半天,原来你们是故意将话题向……向他身上引!” 鸣珠忙说,“哪有,也就正好提到了,姑娘千万别气,你虽然不熟悉王爷,可王爷早就知道姑娘了。” 黛玉绞着手帕,摇头说,“哪里就知道了,也只读过我的一首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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