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林府,昔日探花郎,今巡盐御史林如海正独坐在书房里,拿着一页刚拆开的信笺,深深的皱眉。 敏儿已经没了,上月派人至她外祖母史老太君处报丧,却得回信要求接黛玉至贾府教养。 这要求在世人眼里再合理不过了,毕竟黛玉仅九岁,上无亲母教导,下无姊妹扶持,他又是男子,必须找一人家托孤,日后才好出嫁。 可是,大家族里的阴司他再清楚不过,黛玉若过去,若受了谁的委屈,也无处诉苦。 正当林如海一筹莫展之时,府外忽传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似有许多人来,林如海一惊,莫不是贾府的人已经来了? 他连忙起身往书房外走,这时,府里的大管家林生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报告说“老爷,老爷,快,快出去,圣旨来了!” 这是因何缘故? 林如海几步之内,已将可能的原因统统分析了个遍,却未得任何答案,索性沉住气将疑问埋在心中。到了院中,丫鬟婆子,护卫小厮皆跪了一地,前首的是一个身着四品飞鱼服头戴黑纹三山帽的大太监,左右是两个小太监,扬州府尹,府正,院判亦在一旁垂手待立,黑衣配刀侍卫乌压压的围住了整个院子,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 那大太监见林如海过来,脸上立刻跟朵菊花似的,堆满了笑意说,“林大人,接旨吧。” 闻言,一院子的人不论身份高低皆跪了下去,林如海虽不知何事,但也不敢怠慢,忙一撩衣裾俯身而跪。 那太监手持明黄色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如海之女林黛玉性情温婉,品貌过人,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特赐皇弟镇平王墨封为妃,择日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林如海一下子傻了眼,也不知去接圣旨了,楞楞道,“小女黛玉,年仅九岁……” 大太监微微一笑说,“林大人,圣上说,先订下这桩亲事,待林姑娘及笄后再完婚不迟,您还等什么,快接旨吧。” 林如海心如惊涛骇浪,面上纹丝不显,只恭敬说,“臣接旨,谢圣上隆恩。” 强打着精神送走了宫里的人,又接待完报喜的宾客,林如海回了屋便软在竹塌上,怔怔的半天不语。 黛玉本来诵书描字,听见了府里的动静,便移步到了闺房,这会儿一个小丫头来禀报,人都走完了,她才挪着步子进了前院。 见父亲的颓态,黛玉一惊,忙问,“爹爹,缘何如此?” 林如海见心爱的女儿正关心的望着自己,不禁露出笑容,“玉儿,是你啊。” 黛玉微微点头,拿着手帕乖巧的站在一边。 林如海叹了口气说,“今日,圣上亲自下旨赐婚,将你许配给镇平王为妃。” 黛玉一听,小脸上染上一抹薄红,急忙侧过身去,用帕子挡住脸抱怨道,“爹爹……” 忽转念,想到父亲刚才的情态,心砰的跳了一下,忍住羞意,怯怯道,“爹爹……那镇平王……不好么……” 林如海爱怜的抚了抚她乌黑柔顺的发丝,摇头道,“不然,镇平王是极好的,求嫁的皇族贵女更是数不胜数,可是,我们家远在扬州,而且玉儿才九岁,怎么会……” 一时摸不着头脑,何况关乎女儿的终身大事,林如海实在放心不下。 黛玉低下头,眼波流转间,不知在想什么。 父女聊了一回,林生进来禀报又有人来访了。 竟是镇平王不声不响的亲自来了。 这点子时间,若惶急着跑回后堂屋很可能被来人看见,到时候必会笑话林家人失了礼数,她索性转头躲进林如海书房里间的屏风后了,准备待人进了主厅,坐定谈话,再悄悄从侧门溜回去。 这一点,黛玉却想岔了。 墨封此来,为的是刷老岳父的好感,轻车简行,又怎会劳师动众的摆王爷架子,一进林府,立刻摆出一副学生姿态,并林如海请进了书房。 自镂空的书架缝隙一瞅,黛玉急的已快哭出来了,现在若是出去,平白污了清誉,可……可…… 外间,原本如海接待客人本该坐书桌后的位置,可对方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如何敢已主人自居,便与墨封对坐在两旁檀木椅上,墨封也不阻拦。 请了茶,林如海小心翼翼道,“不知王爷莅临寒舍,望恕如海招待不周之罪。” 墨封摆手,轻笑道,“岳父客气,请坐。” 他年仅十四岁,却比林如海还高上一截,今日着一身莹白长衫,更显出修长匀称身材,举手投足间,飘逸潇洒的王侯姿态展现的淋漓尽致,五官轮廓皆像被大师用刀子细细雕刻一番,剑眉星目,挺鼻薄唇。 本是不怒自威的气场,可偏偏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轻易便教人卸了防备。 林如海暗暗心惊,这样一个人物,自家女儿如何驾驭得了。 不待林如海如何九曲回肠想试探些消息,墨封已直语相告了。 “岳父,想您还不甚解皇兄赐婚之意,原是本王求的旨,这首诗,您可曾识得?” 一摆手,站在他身后的护卫随云已将墨封手中诗取了递给林如海,他细细念道, “《咏白海棠》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林如海念毕,有些不解,“这是小女游戏所做,不知怎会落在王爷手里?” 墨封微笑说,“偶然得之,感念作此诗之人的才华,灵气,皆乃世间独有,故派人打探,方知出令爱笔下,遂请旨赐婚,虽则冒昧,然心之真诚却是无假。” 林如海抱拳道,“王爷抬举,如海如何担当此等厚爱!”命林生再斟茶,却不想林生头一次接见如此大人物,慌的手颤个不停,一不小心,碰翻了茶杯,茶水泼到了墨封袖子上。 林生吓的魂飞魄散,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墨封淡淡扫林生一眼,他是习武之人,本可以避开的,可刚他听见书房里还有一人清浅的呼吸声,像是从屏风后传来,立刻拿了主意,轻描淡写道,“你退下吧,随云,下去吩咐再拿一套衣服来。” 又转身对林如海笑道,“少不得要借岳父书房一用了。” 林如海虽感奇怪,却并未多语,转身出了门,随云拿了衣服进来,又将门关上出去了。 黛玉将外间谈话听的一清二楚,此刻,知道书房里只有墨封一个陌生男子在场,还要换衣服,吓的呼吸都屏住了。 似乎故意逗她,踏在梨木地板上靠近的脚步声格外清晰,黛玉泪珠儿直在眼眶里打滚,却捂住嘴不敢发出哭泣的声音,她只盼着墨封在外间换了衣服赶快离开,心里却也明白换衣服都是在屏风后的。 寻思道。 若被他主动发现,自己成了什么人? 索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下定了决心,便从屏风后闪身出现,站在墨封面前,也不抬头看他,福身行礼解释道,“王爷万安,臣女原淘气在父亲书房玩耍,不想有客人进来,恐失了礼数,遂未敢出去,望王爷见谅。” 合着是他的不对了,墨封似笑非笑的看着林黛玉,语气亲切,“实在冒昧,突然造访,带累了林姑娘,是我的不对。” 这便往外要走,黛玉一急,咬着下唇叫着,“王爷!” 墨封好笑的回过头来,正对上黛玉黑白分明的眼睛,四目相视,俱是一怔。 黛玉脸一红,急忙侧过身子,低声道,“王爷准备出去如何与我爹爹讲?” 若说她竟在这儿,刚还和镇平王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纵她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墨封一眼便看穿她的矜持为难,轻描淡写说,“林府景色雅致,索性让令尊带着游玩一遭。” 林黛玉听了,知是他调开父亲,让自己趁机回房,不由心内感激。 忽又想到,自己以后是要嫁给这个人的,观其举止言谈俱是不凡,心内亲近了一分,只不知他品性如何。 从此便多留了三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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