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琼抬眼看去,眼睛一亮,她迅速起身小跑至那人身边,伸手拉住左边那人衣袖,“兄长!” 来人正是刘琦和江东鲁子敬。刘琦抬手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有千言万语想说。不过眼下还是先论正事为主。 就在刘琼跑去的同时,堂内众人跟着站了起来。荆州文武纷纷朝着这位新主公弯腰行礼。刘备也站了起来,满脸慈爱地看着这两个侄儿。 刘琦朝众人点点头,又向刘备行礼问候。待他二人坐进主座,刘琼自觉站在刘琦身后,面上的笑容根本掩不住。 “诸位,这位是江东鲁肃,鲁子敬先生。”刘琦开口介绍,“先生此番正是为了联盟抗曹一事而来。” 可真是奇了,孔明先生刚刚提出联合江东共抗曹操,后脚江东就来人了。刘琼悄悄看向诸葛亮,后者仿佛早料到鲁肃会来,并不惊讶。在察觉到刘琼注视后,很轻的挑了一下眉,露出一抹笑容,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江东在听闻刘表病亡、曹操南下之后就议过许多次。与荆州当初一样,不少人都是投降派。鲁肃力排众议,说服吴侯联刘抗曹。 他来之前就听闻荆州内乱,况刘表的两个儿子均不值一提,这个“刘”指的自然是刘备。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刘表虽然两个儿子都不怎么样,却有一个好女儿。此女子竟然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稳住襄阳局势,保住荆州。如今荆州既然保了下来,那么现下掌握话语权的恐怕不只是刘备一人了。 鲁肃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心下有了主意。想要达成联盟,不仅刘备需要出人,荆州内部也得放话同意才行。 他本就长了一副老实人的样子,一笑起来就更显真诚,“啊,方才我与公子在堂外,听到孔明先生正在说这件事。实不相瞒,我此番正是受了吴侯之命前来。看来荆州亦有联盟之意?” “这是自然。”刘备回道,“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实为篡逆之辈。荆州与江东均为汉土,堂下诸公既为汉臣,自当合力击杀此贼,为天下除此大害。” “好!当如玄德公所说,”鲁肃点点头,又道:“既如此,就请孔明先生和三娘子随我同往江东面见吴侯,共议破曹大计。” 嗯?怎么聊着聊着还扯上她了?刘琼不解。现下她兄长和叔父都在,她就打算做回老本行,回军营里操练士兵,磨刀霍霍预备与曹军大战了。 鲁肃话音刚落,诸葛亮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从刘琼控制住襄阳开始,局面就彻底变了。现在荆州明面上是刘琦做主,刘备辅之。 可实际上呢,刘琦一直待在江夏,远离荆州的权力核心襄阳城。要想真正坐稳荆州牧这一位置,尚需一段时间。刘备亦如此,况且他与刘表没有血缘关系,又是从新野小县来的,眼下能调动的只有自己手下的人。 要想真正掌握荆州,必须获得荆州大族的支持。眼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刘琼。 虽然她关押了蔡瑁,却并没有打压蔡氏余下众人。如今接任蔡氏族长的,又是与刘琼关系甚为亲厚的她的表兄,蔡氏一族自不必说。 况且她在军营里三年,与黄、庞两家子弟交情不浅。至于蒯家,在她围了蒯越宅邸之后,蒯家就不敢与她唱反调了。 还有,她本就是江陵守军的主帅,相当于实际掌握荆州最富饶的地区。再加上刘表给她的亲兵、文聘的支持……若是她想,自领荆州牧也不是不可能。虽说她身为女子,不过在乱世之中,自然是谁的拳头硬听谁的。 显而易见的是,刘琼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不管她想不想,现在确实是她最有话语权。其他人就是能拿到虎符,怕也难调动荆州兵马。 立威是需要时间的,可眼下并没有时间。所以鲁肃提出要刘琼一起去江东,确保这一次联盟不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沉默之后,刘琼也想明白了。她低头看向自家兄长,向其征求意见。 刘琦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他只想着妹妹已操劳多日,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才是,怎么能又去江东那龙潭虎穴之中。 坐他身旁的刘备瞥见他脸色,赶在他之前开口:“便依子敬所言。只是公子才回襄阳,许多事尚待处理,须得暂缓几天再去江东。” “那是自然。”既然眼下曹操不会出兵,他在襄阳多待几天又有何妨。 事必,刘琼随刘琦去城外祭拜父亲。刘琦此人才能虽不怎样,却很重感情。一到刘表墓前他便放声大哭,惹得刘琼也泣涕涟涟,兄妹两人一齐在父亲墓前抱头痛哭一场,直至傍晚时分才返回将军府。 “妹妹,如今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刘琦的眼睛尚且红肿,说完这话,他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个差点当上荆州牧的弟弟,“刘琮现在关在何处?” 说起来,他们三个的生母都不一样。刘琦的母亲去世之后,刘表又娶了蔡夫人。蔡夫人原有一个儿子,长到七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夭折了,后又生下刘琼,却一直不待见自己这个女儿。 刘琮是妾室所生,那位夫人生他时难产,把孩子生下来人就没了。又因蔡夫人失子,刘琮便记在蔡夫人名下。 蔡夫人不喜欢刘琼,更不喜欢刘琦。刘琼没了自己的亲哥哥,又不受母亲喜爱,刘琦便颇为怜爱这个妹妹,兄妹俩关系十分亲厚。对于这位夺了母亲宠爱的刘琮,刘琼甚是厌恶,刘琦对他也很不亲近。 厌恶归厌恶,刘琮怎么说也是她父亲的孩子,所以刘琼并未对他做些什么。 “现下还禁在他自己房中,拨了一队人看着……兄长要怎么处置他?” “好歹也是父亲的骨血,”刘琦觑了一眼妹妹,见她神色未变,这才继续说下去:“想来如今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不如就在荆州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了,如何?” 这样安排再好不过,既不使刘琦背上杀弟的恶名,也能趁机笼络一波那些曾经支持刘琮的人。刘琼点点头,对此并没有异议。 既有主公下令,有司很快为刘琮择定了地方——就在离襄阳不远的一个小县,虽称不上富庶,也能保他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刘琮坐在榻上,侍从正在替他收拾行囊。这些天刘琼并未苛待他,一任供应照旧,他还是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 现在兄长回来了,他就不被允许再待在这儿。侍从将他的行李收拾好,刘琮将屋内陈设看了又看,最后默默出了房门。 路过正堂,他停下脚步。身后的兵士警惕地盯着他。刘琮苦涩一笑:“劳驾,可否让我向兄长和阿姊道别?” 此时刘琼正在和刘琦讲述她这些天的经历,末了习惯性地拉住刘琦衣角晃了晃,终于露出几分少女情态,“兄长不知,那些人都怕我。但我其实也并不是很有把握,心里也怕。要是兄长那时在就好了。” 做妹妹的替他担了许多惊险。刘琦既心疼又愧疚,忙不迭地向妹妹保证再不会有这些事。 刘琮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幅兄友妹恭的画面。他低头掩住眼中失落,声音小小的:“兄长,阿姊……琮此来向兄长和阿姊道别,往后恐再无相见之日,望兄长和阿姊保重身体。” 说完,他跪下朝二人拜了一拜。刘琼没说什么,刘琦叹了口气,嘱咐他不可再生异念,之后多读经书,潜心研究学问。刘琮点点头,恭敬地退出堂下。 “琮儿!你们要把琮儿送到哪里?你们要杀了他是不是?” 蔡夫人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连外衣都没穿,披头散发冲了出来。两个小兵死死拉住她,她才没能冲进正堂。 身后跟上来的两个侍女惶惶跪下,“三娘子恕罪。蔡夫人听闻四公子要离开府内,嚷嚷着要出来,我二人拉都拉不住。” “琮儿,琮儿,我的儿啊……”蔡夫人挣开两个小兵,扑到刘琮身上放声嚎哭:“你要去哪?你怎么不带上母亲?你让我一个人在这府里怎么活啊!” 众人不知该怎么办,都小心翼翼地觑着刘琼。刘琮被蔡夫人抱住,也落下两滴泪来,“母亲。” 看着他二人母慈子孝,刘琼内心十分复杂。 小时候她不懂母亲为何不喜欢自己,被母亲打了还不知痛,仍旧懵懵懂懂地往她面前凑。 后来知道自己没了个哥哥,为了讨得母亲欢心,她穿上男孩子的衣服,骑马射箭,舞刀弄枪……她比那些世族的男孩学得都好,可母亲看都不看一眼。 再后来看见母亲温柔地给刘琮擦汗,她不再哭闹。只是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默默离开。 也许因为她是个女孩,也许是因为母亲把刘琮当做了她那个不幸夭折的兄长……不管怎样,刘琼不再期待母爱。 她把自己曾经哭着喊着要穿的男子衣服都扔了,每天却更加努力地习武。她是女儿身,不愿再扮作男人,更不比那些男人差。 “母亲这般舍不得他,就和他一起去吧。”说完,刘琼觉得浑身轻松不少,那个因不得母亲喜爱而整日哭泣的小女孩终于释然了,“母亲和他一起去吧。”她又说了一遍。 “什么?”蔡夫人从刘琮怀里抬起头。 “没有听清么?那我再说一遍好了,”刘琼看着蔡夫人,语气十分平静:“母亲和他一起去吧,以后不必再回来,我也不会去看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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