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头来见（6）（1 / 1）

当听到皮姆解释说，从蹄铁本身到其技术资料全都在百年前的行动中损失掉了，因此他必须重新从货运飞船方索要这些资料，两名东道主并不买账。

“不对，”她和他反驳道，“蹄铁的技术资料，我俩当时是传送到你单片镜里。只要你自己没有将其删除，你随时都可以再次把这份资料传送回2046年并交给魁罡，就像你们将人类的意识传送回去一样！”

“假如养父真的收到过我发回去的蹄铁资料，”皮姆看向他的艾罗伊同类，“那么他没有理由向我专门隐瞒这一项技术。既然魁罡从来没有将蹄铁资料传给我，那么只说明一点：从现在起到我死去，我再也没有机会将资料传送回过去。”

“所以你们看，”皮姆把话说完，“时间回溯将导致彻底的宿命论：单单根据过去的既定事实，就可以清楚地预知涉事者的命运！”

……

艾罗伊货运飞船制造的虚拟空间，总能给加拉带来一种与紧张氛围极不相称的放松感。

原因无他，她在这个虚拟空间里，可以尽情地“take her ti”。无论在这里磨磨蹭蹭了多久，现实中都只过了一瞬间。

别看她天生就是“运动型”，大多数时候，加拉并不是那么风风火火，而是更喜欢慢生活。

听着身边两名艾罗伊人和一名星际混血儿的唇枪舌战，加拉提了一个问题：“很想问一下，五层楼公司除了将人的意识送回到过去，究竟如何将数据信息发送回去？”

“方法是类似的，”皮姆脱口道，“让人穿越回去，本质上是在虫洞两侧构建一次意识交换。从过往交换到今天的古人意识，也就是所谓的‘游戏角色’，无非是被封存在休眠中的玩家脑中。”

“发送数据的话，”他接着说，“就是在虫洞另一侧的绿袖城，定位到对等容量的存储体，然后让两者发生信息交换。我所掌控的骷髅帮，不仅以沙漠中的核掩埋场为军事据点，在绿袖城中也有一家数据公司，专门负责接受未来传回来的海量技术资料。”

“想想看，”皮姆耍起了贫嘴，“这家数据公司从来就没有被警方发现。就算我所登入的原主泰勒·德尔顿及骷髅帮本身被一网打尽，这家为养父和我实际控制的公司一直被职业经理人妥善经营着，以至于成为了后来五层楼公司的前身。”

这时候，两名东道主发话了。

“如你所愿，” 她和他说着地球语，“天体容器中的虫洞，已经被重新启动了穿越功能。考虑到你们的登入设备与天体容器是通过超空间相连接的，那么这颗虫洞无论身在宇宙的哪个角落，都能让你们与过往的时空进行意识和数据的交换了。”

加拉总能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字面意思之外的信息来。她明显感到，两个艾罗伊投影的发言，显然带上了一层爱咋咋地的意味。

“事到如今，”两名东道主继续用生无可恋的语气说道，“我俩也无话可说、无事可做了。甚至，母星方面也没有必要知道真相和原委。总而言之，你们俩和我们俩、以及卷入事件的各方人士，共同促成了艾罗伊文明的诞生和存续。艾罗伊同胞们自己是否知道这回事，反而显得不重要了。”

话音刚落，两艾罗伊人的意识投影，连同漆黑的环境一并消失了。

加拉抱着仿生人脑袋，重新回到了任务飞船的驾驶舱，隔着透明的舱壁，与天然洞窟中的潜水艇形飞船面面相对。

“货运飞船的事情完了，”加拉低头瞪着手中的头颅，把话茬接了过去，“但我的事情还没完！我还要找到你，让你为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加拉和皮姆，曾经的亲密搭档，一度的甜蜜恋人，就这样走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

面对加拉的狠话，皮姆的回答显得十足的“皮姆”：他不仅不试图躲避，反而向挑战者发出了邀约。

“让我们向敌冲锋陷阵，”加拉手捧的头颅吟诵道，“如果不能升入天堂，也要手牵手共入地狱之门！”

Let us to it pell-ll,

If not to heaven, then hand in hand to hell.

但从这两句话的凝练和押韵来看，加拉即便不知道其出处，也明白皮姆又在掉书袋地引用了某部作品。

而仿生人加利昂那纯正的英式发音，也将这句引文的意境表达得淋漓尽致。

“莎翁的《理查三世》，”皮姆跟搭档解释着戏文的出处，“第五幕，第二场。”

“既然你接受了我找到你的挑战，”加拉看着对方，“那就把球形飞船开回到五层楼游戏大厅吧！”

“上次看你驾驶这艘飞船，”她接着说道，“就是从纽约飞回到沙漠中的监视点，你当时还是在用身份卡和艾罗伊语口令进行操作。现如今升级了，仅凭一颗仿生人头颅，就能用意念驾驶任务飞船了！”

“遵命，加拉警官！”皮姆通过仿生人头颅回答道，“但有个小问题，这会儿功夫，官方已经追到这里来了。此时此刻，大队人马正兵分两路，同时沿着斜井和竖井飞驰而来呢！”

“什么？”加拉难以置信，“从绿袖城到核掩埋场五百公里路程，超级高铁都要走半个小时，我的同事们驾着警车和摩托这么快赶来了？岂不是跟艾罗伊飞船一样快了？”

“杀过来的，”皮姆回道，“并不是警方，而是军方！”

说话间，驾驶舱的四壁上就显示出了主窖窟和天然洞窟的情形。

就见一队外形奇特的飞行器，沿着斜井口直接飞到了千米深的地下，在占地上万平米的主窖窟中悬浮着着摆出攻击阵型。

它们配备的重武器，指向了倒塌墙壁后面一长一圆两艘外星飞船。机头的探照灯，把业已断电的窖窟照得通明，如同骷髅帮在此假装经营那样。

这其实是22世纪的武装直升飞机，双发桨叶已经从机身顶部被挪到了机身两侧的环罩内。一对形如皮姆招风耳的环罩可以自如移动，调整直升机做出高难度的机动。

天然洞窟较为狭小，最宽敞的地带已经被两艘外星飞船暂占据了。而安装了升降机的竖井也不像是有能让武装直升机通过的宽度。

但是一支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先是释放出微型机器人下井侦察，初判没有埋伏之后，就完全舍弃了年久失修的升降机，而是用绳索升降器从井口下滑一公里的深度，进入了天然洞窟。

“就算你怀中那把射线枪无法使用，”皮姆皮道，“单凭任务飞船发射的死光就能消灭这群22世纪的人类军队。只是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你还是需要跟官方合作，然后才能用五层楼的设备穿越回去，进而找到我。”

“所以，”他提醒加拉，“咱俩走出飞船时务必多加小心。一不留神可能会被打成马蜂窝！”

从球形飞船底口，加拉抱着仿生人头颅下降出舱。

然后，她立即弯腰将皮球般的圆脑袋放在了布满水泥块的地面上，然后举起双手，同时向主窖窟中的直升机和天然洞窟中的特种部队投降。

“猜猜，”地上那颗脑袋竟然还有心思说笑，“哪支部队会带你我从哪个路径升井？”

地下的洞窟里，隔绝了自然环境的一切声音。尴尬的对峙中，只能听见电机驱动的直升机桨叶所发出的微弱嗡嗡。

应该是从耳机收到了上级的指令，三名特种兵将枪口放下，朝加拉逼近过来。而前者的战友们则继续用枪指着目标。

“哦哦，”皮姆贫嘴道，“处理战俘，还得是特种部队出马。”

来到跟前，一名士兵弯腰将脑袋从地上拾起，另外两人卸掉了别再腰带上的武器，又摘去了她的单片镜，并从警服夹克的内兜搜出了里面的身份卡和射线枪。

“军爷们不要紧张，”孤零零的脑袋说道，“加拉警员身上的所有警械，从她和我登上球形飞船之前，就被警务指挥中心停用了。而那把来自艾罗伊文明的镭射枪现在也完全无法使用。”

对方完全没有理会皮姆，自顾自清除了目标身上的全部武装，然后夹在加拉左右两侧，伸手就要压住加拉的胳膊，用这种方式把她押走。

如果说刚才被两个大男人搜身和缴械已经让加拉怒火中烧，那么现在又要被像个犯人那样被押走，则让她彻底爆发了。

原因无他，加拉作为绿袖城一名城警，过去八年里这样反手把无数的嫌疑人压在身下。现在被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会让她产生一种与罪犯身份对调的错位感。这是她完全无法接受的。

只不过，一个女人的爆发，往往表现为比平常更冷的冷酷，而非比平时更热的热烈。

“碰我一下，”加拉原地不动，头也不转，淡淡说道，“你后半辈子就不用碰别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