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官办公室里，加拉与胡安·加西亚隔着办公桌对视着。 但治安官在处理真人玩家的报警之前，需要确定来报警的的确是一名真人玩家，即便对方的相貌和头型看上去都属于现实中人。 “周二早上，”他看着加拉说道，“帕斯利市长指示警局要找到他又双叒叕一次离家出走的宝贝闺女。当时，贝西·帕斯利是被你登入进去了，是吧？ “没错，”加拉着急忙慌地肯定道。 “但是当晚，”胖胖的治安官又问，“新闻里播报说，来自绿袖城的四名幸运儿在卡内基音乐厅抽中了次日的Hyperloop首航车票，里面有贝西·帕斯利的大名，这说明你那时候已经登出了。所谓‘帕斯利小姐’中奖，无非是发生在背景模式下的剧情进展罢了。” “不！”加拉看着胖警官的眼睛，“长话短说，我与皮姆，以及另外两名NPC，真真切切抵达了纽约市，参与了这场一波三折的抽奖！” “而且，”加拉顿了一下，“我们四个在第二天也真的登上了超铁列车，并从可怕的事故中死里逃生！” “哈哈，这是不可能的！”胡安·加西亚第一反应当然是发笑，“如果我司模拟出了绿袖城之外的其他城市，身为管理员的我怎么能不知不晓？” 但是很明显，加拉一脸严肃，并不打算跟他一起笑。 “这里！”加拉将手伸进破败连体裤裙的兜里，连同那张打印了快递信息的A4纸，取出了自己在登上超铁列车后留下的票根，啪的一声，一并拍在了治安官的办公桌上。 胡安·加西亚眉头紧锁，颤颤巍巍地拾起那张票根，阅读着它的每一个细节。 “这怎么可能？”治安官自言自语道。 如果这张车票并非由纽约大中央车站出具的，他实在无法想象，还会有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将其伪造出来。 加拉一把将票根从对方手中夺走，说道：“如果你作为管理员，都不知道五层楼公司其实虚拟了绿袖城之外的其他城市，那么我自己更无从知晓其中的原委。” “但我要跟你谈的是另外一件急事，”她指着桌面上另一张A4纸，“还记得我跟皮姆第一次登入进来之后，他跟你声称是来调查他父亲生前收到的礼品古董鞋子，是否真的来自送礼人的祖上。那天联系不上你，我俩就直接去了联邦快递，从内鬼手里买到了相关信息。” “我记得，”胡安·加西亚点头说。 “但我俩撒了谎！”加拉直率地说道，“皮姆无非是编了个感人故事。我俩在现实中就是一对城警搭档——所以，我刚才知道如何潜入对我来说是绿袖城警局的老楼。” “回到要点，”加拉继续，“我跟搭档受到一支被称为‘艾罗伊’的外星文明委托，进入到五层楼游戏中调查百年前艾罗伊货运飞船被偷袭的真相。限量款的42码A牌球鞋，正是袭击事件唯一的线索。” “10号周二傍晚，”她自顾自继续说，“我们一行四人搭乘艾罗伊监视员的任务飞船，从绿袖城起飞，经过了沙漠、草原、山脉，最终抵达了纽约市。我想，正是因为我们来去都乘坐了外星人飞船，导致五层楼服务器并没有能够及时发现两名真人玩家进出了绿袖城的边界……” 说到这里，加拉抬眼一瞥，就见治安官肥硕身躯上那张现实中的修长面庞，如石头般凝固住了。 “就知道你不会相信，”她叹了口气，也认识到自己说多了。 “所以，”她重新起头，“咱们更要把皮姆从骷髅帮手中解救出来，他会佐证我刚说的一切！” 胡安·加西亚在自己的办公电脑上操作着。他刷脸进入了一个地图界面。这里用一个个黄点，定位了目前登入信息时代绿袖城的所有游戏者。 “能显示这一个个黄点的身份吗？”加拉问。 “并不能，”治安官回道，“所以在见到真人玩家之前，我也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 “那你看一下城外沙漠中的核掩埋场，”加拉提示道。 对方定位了过去，发现掩埋场的地界里，的确有一个代表真人玩家的黄点。 “我跟皮姆在现实中亲自去过这个掩埋场，”加拉在治安官操作的同时说道，“知道它从来没有被使用过。所以，掩埋场目前的经营主体，必定就是伪装起来的骷髅帮！而那里，正是皮姆被绑去的地方。” “如果我没猜错，”加拉继续，“骷髅帮一并将缴获的艾罗伊球形飞船运到了掩埋场，藏匿在千米深的窖窟之中！” 加拉所占用的帕斯利小姐的身体，在经历了超铁列车和球形飞船上的惊心动魄之后，在沙漠中飞奔将近二十公里之后，应该已经筋疲力尽了。但现在事关她所在乎的人的安危，加拉便也顾不得疲倦了。 万幸，在加拉刚刚登出的十几分钟里，在游戏世界的两个来小时中，帕斯利小姐的身体不仅补充了快餐，而且还得到了充分的休息。至少，这副年轻的皮囊还能撑到把昨晚上进入她的那个男人给救回来。 治安官从自己在六楼的办公室窗户看了一眼警局院门，见两名直升机巡视员仍然在跟帕斯利太太说着话。而后者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宝贝闺女早就从在车中的睡眠中醒来，然后一口气溜进了戒备森严的警局大楼。 “安德烈，文森，”胡安·加西亚用对讲机呼叫两名巡视员，“麻烦一下你俩，带我去一趟城外的核掩埋场！” 对方两名警员仍处在值班状态，对于治安官的指令当然是立即遵从。两人告别了帕斯利太太，去天台的停机坪与治安官和加拉汇合，然后启动了直升机。 直到现在，帕斯利太太才发现贝西又不见了，便一下子慌张起来。 突然，一个熟悉的嗓音从空中传来：“妈妈，不要为我担心！” 帕斯利太太仰头一看，就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套着她送来的外套，从警用直升机的后窗探出头来，在飞快远去之前抛下一句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当然是一句white lie “善意的谎言”。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加拉知道，但是贝西·帕斯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 从市里到沙漠中的核掩埋场，大约是五百公里的路程。加拉和皮姆在现实中以搭档身份第一次前往那里的时候，在超铁列车的包厢里花了半小时的时光——充满科学与尴尬的三十分钟。 当然，在Hyperloop首航灾难之后，过了整整半个多世纪，人类才重新将“超级高铁”提上日程，而重启后的超铁列车，只能以1马赫出头的限速在真空管道中运行，以免诱发“引力溢出效应”。 现在，在虚拟的信息时代绿袖城，警用直升机从市里直接飞到核掩埋场，也得将近两小时的耗时。 对于在后座上担心搭档安危的加拉来说，这无比难熬的两个小时里唯一的慰藉，就只剩下隔着厚实的飞机舷窗欣赏在没有光污染影响下的璀璨星空了。 在一片暴土狼烟之中，直升机降落在了核掩埋场的入口。 占地超过一平方公里的掩埋场自然不会有什么围墙。只不过，在这里，唯一的一条沙漠公路被道闸和保安亭截断，就形成了掩埋场实际上的入口。 下飞机后，巡视员安德烈和文森，治安官胡安·加西亚，这三名全副武装的警官走在加拉前面，走向掩埋场名义上的保安亭，跟这些所谓的“保安”进行交涉。 “务必加小心，”加拉在身后提醒道，“咱们面前这批人全都是骷髅帮成员。” “问题暂时不大，”治安官也小声回道，“对方没有配枪。咱们在武器上占优势。” “晚上好，阿Sir们，”掩埋场保安满脸堆笑说，“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我们想下到井下看一看！”治安官一手捂着枪套说。 保安用自家的对讲机联系了一下。很快，一名身穿工作服的男子开着一辆五座电瓶车从不远处的斜井口出来，径直开到了入口。 “我是主管，”男子说，“请几位警官上车，我带你们下井。” 电瓶车车厢狭小。主管开车，身躯庞大的治安官就只能坐副驾位，而两名巡视员和加拉就挤在后座了。 沙漠的夜晚本该寒冷刺骨，但是深入虎穴的加拉套着帕斯利太太送的外套，已经浑身是汗了。 电瓶车从荒漠地表的入口开进斜井，沿着横截面为长方形的通道向地下驶去。 凡此种种，都让加拉想起在现实中跟皮姆乘坐卵形的自动驾驶设备车，第一次进入地下窖窟的情形。 但现在是百年前，核掩埋场名义上是在运作的；除了不会实际上往窖窟中储存核废料之外，方方面面都要保持在运营状态。 两公里长的斜井，顶壁上的一连串电灯全都正常发亮。电瓶车开到半路，迎面甚至驶来了一辆卡车，吭哧吭哧地往地面上开。车斗里是空的，仿佛刚刚在井底的窖窟卸了货，正打算升井，重新装填。 “这卡车的款式，”加拉心里盘算着，“显然在今天下午骷髅帮围攻球形飞船时，出现在对方阵营中！这里是骷髅帮的据点，基本能够做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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