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和皮姆这时候穿着的，其实是昨天从二号生活舱里搜出来的两套浴衣。 至于昨晚上两人各自扒下来的旧衣服，正在按照艾罗伊人太空服的标准进行清洗和烘干。 人的旧衣服有个特性：一直穿在身上的话，哪怕好几天不脱下来，也不会觉得太难受；而一旦脱下来，那股刺鼻的滂臭，会让你再也没心情把它重新穿上。 “衣服应该烘干完成了吧？”加拉翘首问道。 “还要等一会儿，”莉莉丝查了一下烘干机。 “烘好了，”加拉带着急切说，“我跟皮姆就赶紧穿上，然后故作体面地跟那些达官显贵们一同登上Hyperloop的首航！但我们与他们不同。我们是需要完成使命的！” “当然，”皮姆补充说，“咱们完成了取回四枚蹄铁的任务，就相当于破坏了超导发动机，让它再也达不到两马赫以上的速度。也就不会因为引力溢出效应而失事了！” 加拉听了，并没有立即赞同昨晚已经跟自己突破壁垒的男人，而是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向他，仿佛在说：“咋地，在一场模拟游戏里，你还想改变历史，拯救一车NPC的生命吗?” “昨晚那个出租车司机，”大安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说得一点没错。” 其他队友都被搞得莫名其妙，都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话说得没错，尤其考虑到昨晚抽奖胜出后，大安已经接近于不省人事了。 “我想是这句吧，”皮姆还是最快会意，“就是说咱们赢得了超铁的首航车票，跟老电影《泰坦尼克号》里的主人公赢得同名邮轮的处女航船票，可以说是有一拼的。” “嗯，”大安当然早已被告知了未来的情形，“因为这两次旅程，开始即结束。” …… 吃过了早饭，加拉和皮姆的衣裤也烘干了。两人回二号生活舱换上，然后又跟莉莉丝和大安在四面透明的驾驶舱里碰了头。 稍后，穿戴整齐的四人需要前往纽约大中央车站, 其实也碰巧位于中央公园西南方向两三公里的位置上。 但是现在时间还早，四人可以继续在船内做一些准备。 “皮姆！”大安热情地招呼道，“坐在太空椅上感受一下！” 皮姆也大大方方地坐在整艘飞船唯一的驾驶位上，并在大安的协助下绑上了安全带。昨晚上赠票开奖的险象环生与并肩作战，极大地拉近两名男性的跨种族友谊。 “你想不想知道，”大安在皮姆身旁半蹲下来，“我究竟是如何操控这艘飞船的呢？” “我知道是通过某种语音控制，”皮姆思忖道，“用艾罗伊语言向船载AI直接下令。但具体步骤我就不知道了。” “很好！”大安解释说，“任何时候，我想控制飞船，就需要捂住我的夜金身份卡，然后用艾罗伊语念出相关指令，默念或者出声皆可。” 皮姆饶有兴趣地听着，加拉和莉莉丝也在旁听。 “比如说吧，”大安继续，“周一傍晚，咱们一行四人登上拉卡萨公寓一号楼天台时，我就已经捂着身份卡，然后默念‘亚给！’这就是艾罗伊人召唤他人前来的用语。据说，‘亚给’一词来源于另外一个艾罗伊人的常用呼告：‘泰亚’！” “有意思，”三个地球人异口同声说。 “但是输入飞行目的地的话，”皮姆好奇问，“需要用艾罗伊语言发号施令吗？” “并不需要，”大安答道，“你看，这里的屏幕就是导航系统界面，你在上面可以选择宇宙里任意一点作为目的地，飞船然后会计算燃料消耗。当然，如果仅仅是地球上的目的地，根本无需考虑燃料问题了。” “我记得你说过，”加拉又问，“按照‘泰亚’最初的神谕，监视员的任务飞船必须驻扎绿袖城外的沙漠中。如果监视员满地球乱窜，那么飞船系统是否会发出警告呢？” “会的，”大安肯定道，“事实上，当船载AI认为监视员已经偏离了本职工作，那么它会自动喊出‘欧喔’这个词，意思就是‘返航’，然后径直会飞到沙漠中的监视点去。同理，‘欧喔’也是监视员让飞船返航的指令用语。” “当然，”莉莉丝替丈夫补充道，“从这两次来到纽约的体验看，任务飞船离开监视点两三天，问题是不大的。” “差点忘了，”大安似乎被提醒了，“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功能。就是这艘球形飞船其实是配备了很强大的武器，而且是由船载AI控制自动射向构成危险的敌人——只不过，同样需要监视员捂住身份卡，用一句指令来激活武器系统。” “所以，皮姆，”大安那双眉弓下的细目总给人肃杀之感，“请跟我一起念这个艾罗伊短语。” “阿-达儿玛！”大安把鳞片包裹下的嘴巴故意张得很大。 “阿-达儿玛！”皮姆跟着念了出来。 “很好，”大安回道，“现在实操一下。” 说着，他就用自己的大手捂住挂在胸前的身份卡。这一举动，把在场三名地球人全都下了一跳！ “什么？”莉莉丝急忙问，“你现在就要激活武器系统吗？” “只是演练一下，”大安从容道，然后就用自己另一只手攥紧了皮姆的小手。 “下命令，”他看着他，“把飞船武装起来！” 驾驶舱里所有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皮姆坐在太空椅上，深吸一口气，十分清晰地说出了指令：“阿-达儿玛！” 这句艾罗伊语，尽管由皮姆发出，但似乎顺着两人的牵手传递给了大安的身份卡。 突然，整个驾驶舱里变成了胶片处理暗室那样的深红色。 但它的四壁仍旧透明，仍旧能看到原本祥和的草木和飞鸽全都笼罩在诡异的血色之中。 而透明的墙壁上，很多蓝色光圈在闪闪烁烁，将近处飞过的白鸽、远处路过的航班纷纷圈在里面、保持跟踪。 “如果你愿意，”大安拉着皮姆的手说，“你现在可以用手点击任意一个光圈。飞船会立即向其射出高能射线，将光圈里的物件化为灰烬！” 一句话，把所有人说得噤若寒蝉。皮姆更是大声说：“千万别啊！不像滥杀无辜！” 不过，因为操控者长时间没有任何举动，武器系统似乎也恢复了休眠。驾驶舱的红光消失了。从透明的舱壁望去，仍然是一个良辰美景奈何天。 “请问，”皮姆气喘吁吁地说，“你为什么要不厌其烦地教给我这些呢？” 大安闭上了一双细目，沉思起来。 “咱们即将登上的，”他缓缓开口，“将是一趟死亡列车。而咱们的任务，则是要从其引擎核心中将四枚蹄铁夺回来。与此同时，魁罡仍然潜伏在暗处，不知何时就会向我们发难。更不要说，按上次的分析，魁罡极有可能有一名艾罗伊人作为同伙，两人合伙实施了对货运飞船的偷袭。” 当然，大安肯定清楚，所谓“对艾罗伊货运飞船的伏击”，其实发生在2046年4月18日上午，也就是今日的整整一周之后。对于已经被告知未来的人来说，“时态”这种东西，就不可能用对了。 “我实在想不通，”大安继续，“我的任务飞船到底如何能被敌人冒用。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一定要先杀死我才行！也许，魁罡及其通过就是掌握了某种手段，杀了我，夺取了我的身份卡，然后在未经过我允许将身份卡窃为己有。因此，我决定：一旦遭遇了不测，我将立即将身份卡的意念连结转移到皮姆身上，选择他作为下一任监视员！” 此言一出，三个地球人全都大惊失色。 “不是，”莉莉丝忍不住先问，“非艾罗伊种族也能充当监视员吗？” “可以的，”大安答道，“只要我们艾罗伊人的基因库中包含该种族。” “但还有个问题，”皮姆提出说。但他话到嘴边，又有点说不下去了。 “说吧！”大安看着他，“这真不是隐晦的时候。” “如果你遭遇不测时，”皮姆阐述，“咱俩不在一起。那么还能将我确定为下一任监视员吗？” “问得好！”大安回答，“这是可以的。只要我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就可以单方面将身份卡与你连接起来。事后，你只需找回身份卡，就能立即使用了！反过来讲，如果你是安全的，那么魁罡及其同伙及时率先找到了身份卡，也无法使用。” “记住！”大安未等皮姆回应，低头瞪着坐在椅子上的他道，“任务飞船十分重要，万万不能落入敌人之手！而这艘任务飞船的功能也是无比强大的，因此要善加利用！” 皮姆和加拉点了点头。但倚着中控面板站立的莉莉丝却是抹了抹泪。原因无他，丈夫的话显然是在交待后事。 “亲爱的，”大安也注意到了妻子的难过，“我不会让你有任何散失的。无论我怎么样，你和孩子都要好好活下去！” 莉莉丝叹了口气，别的也没说，而是指了指中控屏上的时间：已经上午十点多了。距离Hyperloop的启航，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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