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艘潜水艇形飞船内部，两名眉骨凸出的外星人，一女一男，将四块半圆形蹄铁卡在魁罡的手脚上，立即将这位宁折不弯的起义领袖变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丧家之犬。 接着，又将一根亮闪闪的项圈套在魁罡的脖颈上。 整个过程，魁罡都没有反抗，只是闭上眼睛，默默接纳失败者的厄运。 然后，两名征服者走向一道双扇门。自动门开后，就顺着楼梯上到驾驶舱里了。 “你发现没有？”皮姆观察道，“这个大肚子船舱，就相当于咱俩扒开双扇门之后的空间！” “自信一点，”加拉转动眼睛，“也许当前的船舱，就是你我本体的所在。” 忽然，船舱四壁都变成了透明，让加拉和皮姆看清飞船正从接近峰顶处起飞，然后迅速下降高度，掠过了山脚下的矿场。 开采超导合金的矿场，早已经大变模样： 再也不见大批奴隶，冒着饥寒和死亡肩拉人扛； 也不见成建制的骑士们，挥舞着手中的魔杖，将松动了的石块飞入车厢。 只见这座高不可攀的奇峰脚下，无数大型机器在闪烁与轰鸣中，将矿石从山体发掘起来，就地提炼成银灰色的超导合金。 然后，一块块高纯度合金被机械臂自动装入一艘艘潜艇形飞船的大肚子船舱里。 装满货物的后者则喷着尾焰，向行星正面启航，卸下合金块之后再回到矿场，继续装填。 这艘拉上加拉、皮姆以及战败者的太空船，也跟返航的其他载具一道，朝着行星正面飞行。 “你说，”加拉皱着蛾眉，“要是早能用上这些大机器，那么所有的冲突和不愉快可能都避免了！” “也许，”皮姆回道，“这些大机器的制造，正是以奴隶们流血流汗挖掘出了大量的超导矿为前提的！” “就好比，”他把话说完，“绿袖城今天的发达，正是建立于过去几个世纪里无数市民的辛勤汗水！” 说话间，太空船来到了行星正背面相交处的晨昏带上。 一轮红日，温柔地照耀着湖泊和森林。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这颗行星的农业基地。产出的动植物制品同样用潜艇形的飞船运载。 继续往前飞，掠过寸草不生的漫漫黄沙，就见太阳越升越高、越来越亮。 直到，两人透过透明的船舱壁，看到了那熟悉的金字塔城市；在被押往行星背面的矿场之前，加拉和皮姆在其中一个定居点里，见证了新人种的诞生。 本地文明发展到这一步，依然是围绕着沙漠中央的大海，定居在一座座建在金字塔基座上、大量使用尖顶的城市中。 但城市的所有细节，都已经天翻地覆。 构成一栋栋尖顶建筑的，不再是硕大的砂岩，而是放着光泽的金属板材。 衣食住行的自动化程度，甚至远高于加拉和皮姆所自的绿袖城。 房屋里和街道上只能见到第三人种，这颗行星上最高级的人种。 至于停留在原始阶段的第一人种和发展到中世纪的第二人种，则完全不见迹象；或是被消灭，或是被同化。 尽管第三人种能凭借手中的超导合金和星球磁场相互作用飞升起来，但好比地球人宁愿坐车也不愿跑步，这颗行星的居民也懒于耗费体力去飞升，而是更习惯借助于现代化的交通工具。 那片保住了最后一片大海的生物膜呢？ 被称为“泰亚”的它，依然覆盖了沙漠中央的大海，让这颗星球上的奇特文明成为可能。 久违之后，泰亚自己也进化了。它现在闪烁着莹莹白光，仿佛也具备了智慧。 太空船并没有在金字塔城市降落，而是载着加拉、皮姆和战败的魁罡，飞临了闪闪发光的泰亚，最终悬停在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地点。 “怎么停这儿了？”加拉好奇问。 皮姆没有回答，只是仰着脑袋，跟个傻子似的望向头顶上的太阳。 “我明白了！”加拉自答道，“咱们此时正位于这颗行星表面的太阳直射点。” “而这个位置，”她把话说完，“对于完成了潮汐锁定的本行星来说，几乎是永远不变的！” 这时，双扇门开了，刚才那一女一男两名第三人种从驾驶室进入了货舱，看来是已经将飞船驻车在了此地。 无视着两名地球人，这对外星人来到四足贴地的魁罡身边，俯身半跪下来，同时各伸出一只手，抓住俘虏的白毛。 “泰亚，泰亚，请讲话！” 男女外星人口中传来了加拉和皮姆日常使用的语言，一种混合了人类几大语种的“地球语”。 自从两人被带入模拟游戏以来，这是行星本地人说地球语的唯二场合之一。 “这名罪大恶极的战犯，究竟该关还是该杀？” 这对新人种继续说。 “若是该杀，死刑应用什么方法？” “若是该关，又该把他囚禁在哪？” “泰亚，泰亚，请讲话！” 下意识地，加拉和皮姆双双将目光投向飞船下方，看向那发着荧光的海面 果然，“泰亚”回应了。生物膜自然没有嘴巴，但却在听者的脑海中响起了回声。 从嗓音判断，泰亚竟然是一位女性： “谁得到了，谁是主人；谁失去了，谁是泪人。是这两个地球人抓住了魁罡，地球便是魁罡的囚禁地！” 话音落下，不仅加拉和皮姆面面相觑，而且身旁两名外星人也同时用凸眉下的一双细目看了过来！ 这时，四周忽然暗淡下来，变成了漆黑一片。 只有加拉和皮姆、以及男女两个外星人的形象清晰可见。 “感谢两位警官的配合！”这一男一女说着清晰的地球语。 加拉和皮姆目瞪口呆，只有聆听的份儿了。 “这场漫长的演示终于结束了，”两外星人继续，“我俩谨代表全体艾罗伊人向两位警官表示感谢！” “艾罗伊？”皮姆率先反应过来，“那是你们这个种族的名称吗？” “是的，”两名艾罗伊人说，“皮姆警官！” 对方竟然摸清了自己的名字，这让皮姆很是惊讶。 但是想一想也合理：整个模拟过程中，皮姆和加拉已经无数次叫过对方名字了。 加拉接着问：“那我们现在何处？” “加拉警官，”两外星人说：“自始至终，你与皮姆警官都位于坠毁飞船的货舱之中。我俩就是在这里，为二位演示了艾罗伊星的奇特演化史。” “你俩？”皮姆质疑道，“在驾驶室里，我和搭档只看到了两具白骨。” “是的，皮姆警官，”两艾罗伊人说，“我俩其实是两名早已作古的飞船驾驶员的意识投影。我们的载具在地球上坠毁，然后就被拖到了这地下千米深的洞窟之中。那之后，一百年过去了，我们不仅无法联系母星，甚至无法联络地球人，无法得到任何救援。” “就在几天前，”两外星人继续，“你们的环评小组第一次下到了斜井之下，进入了主窖窟之中。抓住时机，我俩隔着厚厚的水泥封墙，对环评人员的盖格计数器发出了干扰信号。这是我们能做的全部，意在吸引对方做进一步深究，并最终发现坠毁飞船的存在！” “最终，”她和他把话说完，“下到竖井下的天然洞窟并发现我们的，是两位机智英勇的警官！” “原来是这样，”加拉醒过味了，“所谓的‘辐射值超标’，一直是你们故意让盖格计数器得出的结果！” “也就是说，”她继续，“核废料掩埋场的辐射值，无论是在主窖窟还是一墙之隔的天然洞窟，统统并不超标。” “甚至，”她把话说完，“处在含水层底部的天然洞窟，还生出了大片大片的小蘑菇呢！” “不对啊！”皮姆接道，“当我与加拉站在竖井口测量读数的时候，已经能监测到辐射值超标五百多倍。既然你们能让仪器读数如此巨幅的激增，那么应该已经有足够的带宽向位于井口的我俩发送图文信息了！” “尽管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做到的，”他看向两个外星人，“但看起来，你们早就熟练掌握了地球语！” “问得很好，皮姆警官，”两个艾罗伊人回道，“我俩并没有选错人。” “不直接发信息，”她和他继续，“而是继续用超标的辐射读数把你俩吸引下来，原因只有一个：我俩希望能避开井口那部设备车，不惊扰绿袖城的警务中心，只是单独与你两位会面。” “毕竟，”两艾罗伊人说，“我俩没法相信所有的地球人。” “难怪，”加拉回想起来，“你们的坠毁飞船在天然洞窟中显身前后，皮姆和我与设备车的联系就中断了。” “原来，”她继续，“你们就是希望事情能够密不外宣啊！” “你俩单独会见我与加拉，”皮姆很严肃地接道，“究竟图的是什么？” “该不会，”他嘴唇略微歪了歪，“只是想把你们星球的光辉过去展现给我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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