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需为人父母,也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物学父母。” 昨晚上,尚未露出鸡脚的“梅内姆先生”,对自己怀中的加拉说过这样一句话。 这是绿袖城的事实:99%的新生儿都是在试管中受精,在人造子宫中完成胚胎发育,足月后便被从机器里取出来,算是这个时代所定义的“出生”。 加拉这代人出生之前两百年的二十世纪,一位智者说过:“生小孩的前提,是你已经证明人生是快乐的。” 但是自从世上有人以来,可能没有谁的人生是真正快乐的。 所以,随着信仰这句话的人越来越多,选择生孩子的人就越来越少。 为了避免人类的消亡,创造新生命这件事,就与在司法或医疗上主动结束生命一样,被政府所接手了。 在这个时代,丁克们只需向当局交纳三样东西:饱满的卵子,躁动的精子,不菲的个税。 然后,就能不受打扰地、毫不愧疚地享受自己的人生。 被收集起来的生殖细胞,在完成了所有已知基因的测序之后,则被纳入活跃遗传库。 生殖管理局会根据现有人口结构和社会需要,决定每年孕育新生儿的数量、性别和其他性状,并且在受精卵阶段就剔除一切缺陷基因。 比如,加拉当年就是生殖管理局按照“女性”、“黑直发”、“运动型”等标准,选择X染色体精子和另一个符合条件的卵子融合为受精卵,然后进行基因编辑,最终从育儿机中出生。 而按照规定,同一卵子或精子最多产生五名婴儿,且兄弟姐妹和生物学父母之间应该遵循远距离分布原则,减少一生中发生交集的可能。 如果两名陌生人想确定之间的基因亲缘度,那么可以用一个钢笔大小的仪器瞬间测出结果——就像加拉与“梅內姆先生”昨晚测出来的“五代以内无血缘关系”这样一个结果。 当然,因为人类基因组异常复杂,22世纪的生殖技术能够控制的新生儿性状也十分有限。 每一个从人造子宫里诞生的超级宝宝,尽管会保证健康,却都是一个独特的个体,更无法打包票他或是她会是怎样的人。 比如,Gala将自己磨练为一名合格的城警,“梅内姆先生”则是一名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但是,还有1%的新生命,是由他或她的父母躬身下场孕育而生的。 因为需要亲自抚养孩子,这些父母不仅会被免税,还会得到政府的补贴。 选择这条道路的两口子也许并未证明人生的快乐,但对他和她来说,生育这件事跟喝水吃饭一样都是健全人的本能。 选择自然生育,就没法对胚胎进行全方位的基因编辑,生出来的孩子在先天因素上就不如那些超级宝宝。 这样的孩子,就被称为一名Natural-born,“自然生”。 …… 当系统告知她的新搭档皮姆警官是一名“自然生”时,加拉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就再也坐不回去了。 呆立在亚光色的合成材料地板上,她用手指上下翻动着单片镜上显示的人事资料。 资料的顶部,是“Officer Py的全身照:复古风十足的飞机头,眼皮耷拉着的鱼泡眼,肉肉的塌鼻梁,白到没有血色的皮肤;弓着腰站着,活像一只对虾;凸起的小肚子,把高科技警服都挤鼓了起来! 换到仅仅一百年前,这位Py官脱下这身制服,丢在人堆儿里就找不着他了。 可在22世纪,他这种形象走在大街上,反倒是十分显眼。 再看皮姆的警察资格考试成绩单,将近三十个实操项目得分低于加拉,不过倒是全都通过了。 十几门理论考试,有的分数竟然比加拉还高! 这不仅不能增加加拉对partner的好感,反而让她嫉妒万分,好感毁尽。 智能语音打破了Gala的发怔:“加拉警官,您的搭档已经到了公寓楼下。请两位警官尽快搭乘超铁前往预定地点,与设备车汇合。” “我可以不要搭档吗?”Gala急慌慌地问,“就算要前往沙漠之中、下到千米深处,就算完全不知道辐射泄漏的位置和成因,我一个人也是能够胜任的啊!” “加拉警官,”系统平静回道,“您列出的几点,恰恰是这项任务为什么一定要您和拍档共同完成的理由。” “但是,”AI继续,“为了回答您刚才的提问。作为更高阶警官的您,的确有权检举皮姆警官的不称职行为。如证实,系统会立即解除其与您的搭档关系。任务则会由您一人继续执行。” 听到这里,加拉总算露出了一丝微笑。 “任务简报就到这里,”智能语音最后说,“祝二位警官顺利!” 结束通话,Gala立在原地,用手指操作镜架,进入一个小程序。 镜片上,显示出了此时正叠放在收纳箱中的警服、警靴、武装带的状态:电已充满,可以使用! 按下启动键,单片镜立马扫描了加拉的虹膜,确认身份。 接着,收纳箱弹开来,仿佛潘多拉魔盒般从中飞出了一只“玄鸟”,其实就是指挥中心发放的黑色夹克; 又哒哒蹦出了两只大灰耗子,其实就是一双智能化的警靴; 最后,从魔盒中蜿蜒爬出了长长的“希望”,就是那条集成了包括电磁枪在内的各种警械的武装带。 警服飞舞着长袖,忽忽悠悠贴上主人张开的臂膀,衣来伸手地穿在她身上,自动拉上拉链,甚至从袖口伸出了一副分指手套,套住了那双素手; 一对警靴,则蹦到加拉穿着拖鞋的脚下,让她长腿一蹬就套在了足上,然后自动收缩鞋口; 武装带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滑行,然后便攀上了主人的细腰,将警服下摆紧紧扎住。 绿袖城的警员出镜时只需穿戴上述装备,可以自选深颜色的裤子。比如加拉此时被武装带系紧的弹力裤。 “Siri, 收拾房间!” 穿上了全套警装的Gala,显得更加英姿煞爽,便如一位几句权威的执法者那样,向智能助手下达了今天的第二个指令。 顿时,开间里热闹起来。 扫地机器人轰鸣着出动; 擦洗机器人凭螺旋桨飞上了茶几和桌台的表面; 床头板伸出了灵巧的机械臂,开始整理凌乱的床铺,最后还要用真空负压吸走卧具上的尘埃、用紫外线照射杀菌。 全副武装的加拉则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向开间靠窗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呈胶囊形状的小室,对走来的主人开启了感应门。 尽管看上去相像,这并不是卫生间。 加拉进入小室,整个胶囊房间便移动了起来,先从开间内平移到了公寓的外立面,然后沿着下行滑道,速降到地面上。 这其实就是加拉所住公寓的电梯。等于说,每个房间都配备了一个胶囊形状的小轿厢,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电梯入户”。 当然,这种“一户一梯”最需要解决同一列房间的轿厢在有上有下时的冲突问题。 办法是:这栋30层公寓楼同一列的所有轿厢,全都沿着外立面上一条扁椭圆的滑道,如一架摩天轮上的小车厢一般运行。 加拉进入轿厢之后,胶囊室不仅从房间里平移到外墙,而且还要平移到下行滑道,并与同时下行的其他轿厢一同沿着这条下行滑道下到街边。 开门,加拉走下轿厢,如同游客下了摩天轮车厢;然后,胶囊室便继续运行,从上行滑道回到她在第九层的房间里。 稍后,当她收警回家,便在楼下呼叫轿厢下来,将她接上,飞速升入房间里。 一同被机械装置从楼内放到街边的,还有加拉那辆警用飞行摩托。 尽管无法像一般航空器那样翱翔,飞行摩托可以日常在离地一米高度飞驰,电机超频工作时也可升至一百多米高的高度。 对于一名警察来说,基本可以无视绿袖城忙碌的交通,在高峰时刻也能迅速赶到警情地址。 现在,加拉警官有了,她的坐骑也有了,但是皮姆警官和他的载具在哪里? 在上午暖烘烘的清风下,Gala左顾右盼,愣是没找到后两者。 公寓楼的侧旁,就是一家开放式公园,而且是一座十几米高的小山丘。 其实,摩天高楼的用处之一就是为城市留下更多的绿地。 此时此刻,有不少骑行爱好者骑着自行车这种早在18世纪就发明了的交通工具,悠闲地在小坡上逛着。 而其中一名男性骑手,在加拉出胶囊电梯的时候,就双手把着那辆崭新的古董载具,在公园台阶下傻傻站着。 这时,男子推着车开始向她走进,说了声:“请问是加拉警官吧?” Gala猛一转头,见到来者就长着方才人事资料里那张其貌不扬的面孔! 不怪她没认出皮姆警官,因为对方不仅没有骑警用摩托,警服夹克竟然还是敞开怀穿的,上衣下摆把亮闪闪的武装带完全遮盖住了! “你怎么这么穿警服?”加拉瞪着对方说,“你的飞行摩托呢?” 皮姆咧着又小又薄的嘴唇,回答了更高阶警官的问题:“刚刚入警,还没配发飞行摩托,这两天接任务都是骑着我自己这辆自行车去的!其实跟骑摩托一样便捷。” “至于警服夹克,”Py手把着车把,一手挠着头,“我若拉上拉链,会把肚子勒得难受。所以,还是这样穿更舒服。” “再说,”皮姆把话说完,“我这么穿警服,严格说并不违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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