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善嘱咐妹妹几句,就下去救人了。 他是个谨慎的性子,在边上捡了根树枝探路,怕掉入什么陷阱中,或是踩到冬眠的蛇,不然救不了旁人,还把自个儿也搭进去了。 寿善的动作瞧着很是胆怯,甚至有几分滑稽,但对于胤禟来说,他好帅!好英俊!那可是来救自己的菩萨啊。 作为宠妃之子,胤禟是有几分高傲的,但今天他所有的骄傲都被碾碎了。 事情是这样的。 今日是他十一弟的忌日,他去上书房请了假,来潭柘寺给胞弟点了一盏长明灯。 事情办得挺顺利的,就是回程的时候,看到山壁上有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他以为是什么稀罕宝贝,便要上去瞧。近了看,才瞧见是一枚色泽金黄的柚子。 柚子稀罕,又恰好被他看见了,哪有不要的道理。于是他开始往上攀爬,爬到中途时,一条蛇从旁边窜出来了。他吓得不轻,一脚踩空,跌到了山底。 他的心腹太监李大成瞧见了,跑下来救他。但悲催的是,他屁股着地,彷佛摔成了八瓣莲花,腿也折了,根本爬起不来。只能叫人背上去、抱上去。 李大成是个小瘦子,体力不够,勉强背了他几回,然而背一次摔一次,叫他的伤更重了。 他在心里叹气,叫李大成回城搬救兵。 李大成含着泪走了,他就在这雪地里等着救兵。 今儿是个大晴天,雪化得快,没躺多久他身上的衣裳就湿透了,寒意沁入骨髓,冻得他浑身瑟瑟发抖。 时间变得极难熬,他迫切希望面前出现一个人,能把他捞起来,再给他一件衣裳取取暖。 可惜,一直没等到人。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被冻死了的时候,上方出现一个人。他拼命的朝那人挥手,希望能救救他。 那人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下来救他了。 * 寿善看到胤禟时,吓了一大跳,眼前人已经冻得面色发青,浑身冰凉凉的还有点僵,若不是还睁着眼喘着气,怕是会被当成尸体。 他拍了拍胤禟的脸,鼓舞道:“小兄弟,你坚持住,我这就背你上去。” 说罢便背起他往上爬。 饶是寿善常年习武,身强力壮,但背着个半大青年,又是在雪地里爬坡,也累得不轻。爬上去时,他已身形摇晃、气喘吁吁。 乌云珠心疼不已,连忙过去接住他背上之人。 胤禟见她要让自己坐着,连忙摆手,“不能坐!屁股摔碎了。” 虽然在漂亮姑娘面前说屁股不文雅,但文雅跟屁股上的疼痛比起来,不值一提,他选择实话实说。 原来是这样啊。 乌云珠眼里多了几分同情,又见他浑身湿透、双唇青紫,不由得皱眉,解下了身上的披风。 “你把袍子脱了吧,披上我的披风,应该能暖和一点。” 说完背过身去。 穿女孩子的衣裳?胤禟不想穿。他看向寿善,恩人的衣裳也湿了大半,总不能要求对方脱下来给他穿吧。 他又问,“给我穿了,你穿什么?不冷吗?” 乌云珠指了指天上,“有太阳呢,我不冷。倒是你,再不换掉那身衣裳,许是要冻出一身病了。” 这个年代可没有特效感冒药,得了风寒是要命的事。 胤禟也知晓严重性,不再矫情,利落的脱下湿衣裳,将那海棠红的披风披在身上,紧紧的裹着,这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我换好了。多谢二位,来日必报。” 寿善摆摆手,“行善积德,福有攸归。你这情形拖不得,应当赶紧入城诊治。你可受得住马上的颠簸?若受得住,我这就送你入城。” 胤禟试着坐起来,然后面色扭曲,“怕是不行。能给我找辆马车吗,让我趴着,会好受一些。最好铺张软和的狐皮垫子。” 乌云珠和寿善对视一眼,这人还真不客气。 但他是真的可怜啊,索性好人当到底,兄妹俩答应了他的请求。 寿善骑上马,打算回寺里借马车。这离潭柘寺并不远,往返只需小半个时辰。 乌云珠想了想补充道:“五哥,帮他带一身干净的新衣裳回来。若是方便的话,再弄点热水来。” 潭柘寺香火旺盛,山底下有不少做买卖的,应当能买到这些东西。 闻言,胤禟看向乌云珠,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感激。 真是难得的好姑娘啊,长得漂亮,还温柔体贴心地善良。不愧是恩人的妹妹。 寿善点点头,“知道了”,说罢策马离去。 * 寿善离去后,乌云珠在周围转了转,找到一些枯树枝,拢在一块,燃起了火堆。 感受到火堆传过来的温暖,胤禟精神了些,他问乌云珠:“你们也是去潭柘寺上香的吗?” 乌云珠点点头,“你呢?出来时没带下人吗?” 若不是五哥正好瞧见他、若不是五哥身强力壮,面前这人可就要冻死在雪地里了。 “我也是。”胤禟叹了口气,“我带了两个心腹出门。一个帮我跑腿去了舅舅家,一个随我出城。随我出城的那人,体力弱小,没法把我送上来,只得回城找人帮忙。” “哦,这样啊。那你是那个府上的?” “我是…”胤禟迟疑了一下,改口道:“我是裕亲王府的…小九” 他原是想说郭络罗府的,可他身上系着黄腰带,一看就不是郭络罗家的人,而跟郭络罗家有关系的黄带子只有宜妃名下的阿哥,很容易叫人猜到他的身份。 他如今这模样实在邋遢,不敢报真名。 “你竟然是裕亲王府的人。”乌云珠这回是真有些惊讶了。 裕亲王福全可是康熙皇帝最信赖倚重的兄长,其兄弟情分,也就比雍正和怡亲王的差一点。救了小九就是交好裕亲王,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交好了康熙。 胤禟听出她语气里的欢喜,试探道;“你认识裕亲王?” 乌云珠点点头又摇头,“我们府上和王爷是远房亲戚,来往并不多。” 胤禟来了兴致,追问道:“有多远?” 乌云珠掰着手指算了算,“王爷的外祖父和我祖父是堂兄弟,他们的阿玛是亲兄弟。套个近乎,还能说我和王爷是表兄妹呢。” 胤禟算了算,自己是福全的侄子,也就是说他比漂亮姑娘还矮了一个辈分。他傻里傻气的接了一句,“那需要我喊你一声表姑吗?” 乌云珠愣了愣,然后大笑,“行啊,那我喊你一声大侄子,你答应吗?” 胤禟呆了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顺杆子往上爬的。有点厚颜无耻啊,但用在漂亮小姑娘上好像不合适。 有了这一层微薄的亲戚情分在,两个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说起话来也越发自在。 在火堆将要燃尽的时候,寿善回来了。 寿善驾着一辆板车,车里有一套新衣、一个藤编茶桶,还有一匣子素点心。 “寺里没马车,只有运粮的板车。我铺了床被子,你凑合一下吧 。” 胤禟心想这也太简陋了,可转瞬看到寿善额上的汗珠,还有微喘的气息,便把挑剔咽下去。 “兄台辛苦了。” 寿善颔首,“茶桶装的热水,边上有杯子,你喝两口暖暖身子。妹妹你转过去,好叫这小兄弟把衣裳换了。” “好。” 一阵窸窣后,胤禟换好了衣裳。 他望向乌云珠,“身上有帕子吗?” “做什么?”问话间也将帕子递了过去。 “擦脸。” 换了衣裳、擦干脸上的污垢后,乌云珠发现这个大侄子长得还挺帅。 胤禟察觉到她的视线,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拿起一块枣泥糕问她:“吃不吃?” “不吃。” 乌云珠赶紧移开视线,轻轻拍了胸口,大侄子笑起来太蛊人了。 她上了马,“五哥,我们快回去吧,不然来不及进城。” “嗯。” 寿善同胤禟招呼一声,便赶起了马车。 * 走了三四里路,遇到了辆豪华马车,车辕上坐着一胖一瘦两个男人,正是胤禟的心腹太监,何玉柱跟李大成。 陪胤禟出门的是李大成,何玉柱被派去郭络罗家送东西了,等他听到胤禟跌落山底、摔碎了屁股时,吓得七魂升了天,赶紧叫人套了马车,往城外赶。 二人心急如焚,坐在车辕上不住催促,恨不得马儿生出一双翅膀,直接飞过去。 如此专心赶路,自然也没注意到道旁木板车上的人,仍旧急吼吼的往前赶。 他们没认出来,但是胤禟认出来了啊! 他气得大喊:“何玉柱、李大成!瞎了你们的狗眼不成,看不见爷是吧!” 俩太监听到有人对他们直呼其名,正想发火,转瞬就听到了后面的话,这声音可真熟悉啊。 是九阿哥的声音! 二人大喜,连忙从车上跳下来,小跑到胤禟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 “爷、您没事吧?都是奴才没用,叫您受苦了。” “奴才就该守着您的,这才离开一会儿,您就伤成这样。” “爷若是出了事,奴才就到下头去伺候您……” 嘶~ 乌云珠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好像起鸡皮疙瘩了。哎,大侄子这俩长随太肉麻了。 老实说,胤禟也受不住,他推开两人,“起开起开,凑这么近干嘛,想憋死爷啊。” “哭什么哭,爷还死呢。” 两人这才收声,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何玉柱人如其名,身形高大像根柱子,他嫌弃的看了眼板车,道:“奴才抱爷回马车吧。” 胤禟犹豫了下,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呢?明明他也嫌这板车简陋无比,可就是不想换。 “五哥,赶车吧。” 俩太监也想跟着上板车,但寿善说,板车重了就跑不快。俩太监不得不回去蹲车辕。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入了内城。 寿善看了眼天色,同胤禟道:“时辰不早了,既然你有随从护送,那我们就回府了。若是回去得太晚,家中长辈会担心。” 胤禟点点头,拱手道谢:“今日幸得两位援手,不然我只怕要冻死在雪地。今日不便,改日定要登门道谢。” 说罢便让何玉柱抱他去马车里。 寿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嘟囔了一句,你都没问我住在哪儿,上哪道谢呀? 可他也不好意思追上去说,我家住哪哪,那便有了挟恩图报的意味。 马车上的胤禟也反应过来,自己还没问恩人是哪个府的呢。 掀开车帘准备去问,却瞧不见兄妹二人的身影。 唉。 风吹进来,有点冷,他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披风,嗯?海棠红,是乌云珠的。 他想起来了,乌云珠说过,福全二叔的外祖父和她祖父是堂兄弟,他总能查到他们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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