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清圆送走了前来看病的人,准备关门时,却见一旁不远处走来一人,指尖还滴着血,正是前些日子突然消失的宿阳。 他走到李清圆面前,开口道:“手,痛。”宿阳将手掌心朝上举起给李清圆看。左手掌心有一伤口,略有些深,还在流血。 找了许久也找不到的人过了几日突然出现在这里,李清圆还有些惊讶,她看了一眼宿阳,似乎想问什么,但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半晌,道:“进来吧。” 宿阳道了声:“好。”这才跟着她进屋。 李清圆取来伤药,熟练的替他处理伤口,包扎。 做完这一切后,宿阳又道:“谢谢。”接着,他又开口:“你叫什么名字?”虽然话说得很慢,但是字字清晰,有条不理。 李清圆正在收拾药箱,闻言抬头看向他:“李清圆。” 他一个字一个字重复了一遍:“李清圆。”他的嗓音低压,带着淡淡的慵懒:“好听。” “谢谢。”她手中动作未停。 他伸出手来,似乎在等待什么。 见状,李清圆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想吃莲子?” 宿阳此时还不知道他吃的东西叫莲子,但这是李清圆给她的,于是他点了点头:“嗯,莲子。” 闻言李清圆去剥了一碗莲子给他,宿阳接过:“谢谢。”随即吃了起来。他的动作不怎么快,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懒劲,但又吃得优雅,并不显粗俗。 柳徊发现这次鲛人似乎专门学习了人类语言,已经能够和这个女孩顺利交流了。 李清圆有满肚子的疑问,她看了宿阳一会儿后,却只是转过身收拾桌子上的药箱。 宿阳吃完了莲子,似乎极为满足,这时的他眼里带着惬意,又有些困倦。 当李清圆放下药箱转过身,却见屋内已经空无一人,宿阳又消失了,桌子上留下了一枚剔透的珍珠。 李清圆拾起珍珠,细细的揣摩着,半晌,她只是将珍珠放进了一个抽屉里。 他与上一次见面时有了很大的变化,这次他能如同常人一般能听懂她说的话,会道谢,也会表达自己的意图,可就是不像是一个普通人,她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难道宿阳是精怪幻化的人?可是他长得好看极了,并不像那些普通的精怪,难道是哪位仙门世家的弟子来次游玩?那更不可能了,仙门子弟往往但是成群结队身上穿着自家服饰,一般身上都会配有剑,并且不轻易入世,宿阳哪一样都不符合。 索性李清圆不再想了,不管他是何身份于她而言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位过客,想得太多反而徒增烦恼,不如不去在乎,一身轻松。李清圆很快接受了宿阳可能不是常人的想法。 往后宿阳每隔几日都会来一次,不过二人的见面方式极为奇特。 宿阳每次上门左手总会有一道伤口,或在手背,或在手掌,李清圆见了便会给他包扎,随后宿阳便会向她讨要莲子吃,吃完人就不见了,只在桌上留下一颗珍珠。刚开始宿阳还会含蓄的等李清圆出去或者不注意时才消失,到后来干脆放飞自我,吃完莲子后从怀里摸出一颗珍珠放下,随后砰的一下人就凭空消失了。 几次下来李清圆也习惯了,也品出几分不对味来。对方每次来找她时左手总会带伤,似乎是以为只要有伤才能来找她,于是在宿阳又一次上门来时,她直接点明了道:“若是你是来吃莲子的,直说便可,不必每次都把自己弄伤,这样反而会增添麻烦,你想来便来,我又不会赶你走。” 宿阳闻言点了点头:“好,不添麻烦。”接着他手一挥,左手顿时干干净净。 此后宿阳每次来时,手上都没了伤口。 几次下来宿阳越来越喜欢来这里,待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有时候宿阳甚至会跑到院子里古树的枝干上趴着睡觉,有一次李清圆以为宿阳又走了,出了屋门却突然看见树上挂了蓝色长条,垂下来的一条布料下面还露出一截手来,一眼瞧去还以为挂了具尸体,细细一看却见是一个趴着睡觉的大活人,她当即哭笑不得,走到树下冲他问道:“宿阳,你在做什么?” 宿阳闻言抬了抬头,看向地面的人道:“睡觉,我困。” “那你也不能在树上睡觉呀,那样多不舒服,万一还有毒虫什么的,被咬一口够吃一壶了。再说,你趴那么高,就不怕墙外的人看见了,以为我这挂了个什么东西呢!你下来吧,进屋睡。”李清圆倒是有几间客房,她准备让宿阳找一间客房里睡。 宿阳摇了摇头道:“女孩子的卧室不能进,我还是睡这里。” “不是卧房,是让你睡客房。” 宿阳坚定道:“不行,客房也不行,不能进。” 李清圆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的这些死板的破规矩,见他如此执着,便也不劝了:“行吧。”说完她进了屋。 宿阳以为她生气了,从树上落了下来,准备去找她,却见对方已经搬了一把躺椅出来,宿阳见状自觉的想要从她手中接过,躺椅有些重,李清圆便松了手让他搬。 “你要搬去哪儿?”宿阳问道。 “喏!”李清圆指了指古树下的那片荫区:“搬去那儿,随便找个位置喜欢的放吧。” “好。”宿阳照做。 李清圆又转身回屋内拿了个小圆枕出来,宿阳已经放好了躺椅,躺椅打开后倒也够大,她将小圆枕放上去后对宿阳道:“快,躺上去试试,看看合不合适。”这是李清圆前不久买的躺椅,有时候累了便会上去小憩一会儿,不用特地跑回卧房里去,颇为方便。 宿阳惊讶道:“给我躺的?” “对。” 宿阳听闻便躺了上去,虽然他长得较高,但是躺椅刚刚好完全容下他,见此李清圆评价道:“还行,你以后困了就睡这吧。” 宿阳也喜欢这,闻言点了点头,接着他又施了个小法术在躺椅上,这样无论刮风下雨都不会影响到躺椅。 画面像是被摁了快进一般,此时的宿阳已经与李清圆认识了几个月了,柳徊他们却只只是待了短短一会儿。 这日一大早,宿阳才刚来到院子,李清圆院里突然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院门被扣响,宿阳躲到了古树上去,李清圆去开了门,来人是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全身都裹着白布的人,见此李清圆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她道:“可是来看诊的?” 男子回答道:“正是,正是!” 她将院门完全推开:“进来罢。” 男子扶着另一个人跟着她进了正堂屋。 她让男子将人扶到椅子上坐好,问道:“他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为何要将全身都捂住,这样我怎么把脉?” 男子叹了口气,他解释道:“李先生啊,正是因为迫不得已这才用了白布捂着,不然我哥哥根本就没法见人啊!”说完,他解开了捂在他哥哥身上的白布。 李清圆看见男子哥哥裸露在外的身体后倒吸了一口气:“他这样多久了?” 白布解开后,只见男子脖子处长了一块很大肉瘤,上面还流着血水,几乎将前面整个脖子都覆盖住,他的脸上也长着大小不一的红色水泡,手上的皮肤也有一些,男子虚弱的靠在椅背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似乎累极了。 柳徊见此大惊,她与身旁柳妄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不可置信。 宋常青也皱起了眉头:“血疫?这种疫病不是早就没了吗?怎会出现在这座小镇里?” 早在几年前便发生过一件轰动整个修真界的事,在中州有一座小城,名唤离城,离城爆发出疫病,谁也不知道这种疫病是怎么来的,突然有一天就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染上疫病的人脖子上会长出一个肉瘤,上面还会流血水,全身上下还会冒出大小不一的红色血泡,叫人痛痒难耐,忍不住想去抓,血泡被抓破后会一直流出味道难闻的血水,伤口也会腐烂一直不会愈合,这种病会致人忍不住抓破身上的血泡随后活生生的流血而死或者被痛死。 它被人们称作血疫,血疫感染性极强,被感染的人十天左右就会死亡。中州是洛家的管辖地,洛家家主派了医者与一些弟子前去救治,却发现血疫霸道极了,几乎没办法治疗,就连前去帮忙的弟子甚至也被感染了。 连修真之人也被染上了,洛家家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又接连几次派了人去救治,效果微乎其微,几乎没有办法了。染病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防止疫病蔓延到周围其他地方,洛家家主最终下令封城,城门一关,周围就被布上了结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直到过了两个月后,整座城里的人都染上了疫病,差不多都死绝了,血疫也没了,这才打开了结界,为了防止尸体里的疫病扩散出去,洛家家主又下令烧城焚尸,将城里的一切都烧得一干二净。 死去的人连个全尸都未曾留,一时之间,整座城里充满了瘴气,连天上的太阳都被那浓郁的瘴气挡住了,日日都是乌云密布,城里到处飘荡着怨灵。于是洛家家主又下了血本请来锦官城季家的人奏曲超度亡魂。 季家派了数位长老和精英弟子若干,在城外奏梵音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才将城里所有亡魂超度。而洛家家主也因此郁结于心,道心受损,便洛家将所有事宜交与自己的儿子管理,自己在自家后山里闭关调养,至今不出。 此事一出修真界众人纷纷谈论,对洛家家主的做法也褒贬不一,有人认为为了防止疫病扩散而封城,这与屠城有何区别,简直太残忍。又有人说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方法就是封城,血疫极其霸道,传染性强,而且连修真人士都会被感染,如果等到血疫流传出去,更难控制住,介时修真界将会生灵涂炭,洛家家主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迫不得已。 舍一城而救整个修真界,还是放任疫病扩散,等到所有人都被感染,如果你是洛家家主,又会如何选择? 明明应该消失的血疫突然又出现在这里,几人都很疑惑,可现实生活中的芙蓉浦却一片安详,这里是柳家管辖的范围,柳徊在这几年里根本就没听说过有什么血疫出现过,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确确实实感染了血疫。 难道说他的血疫很快被治好了,其他人又没有怎么被感染,所以说柳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可如果血疫如此轻松便被治好,当初洛家家主又怎会走投无路地下令封城? 柳徊实在是想不通。 李清圆看着男子身上的肉瘤,毫无头绪:“这病着实怪异,我从未见过。你先讲讲你哥哥出现的症状吧。” “两日前我哥哥上后山去砍柴,晚上回来时整个人都还好好的,结果第二天一早人就变成这样了,刚开始他脖子上的肉瘤没这么大,身上的血泡也没那么多,可过了两天身上越来越严重,而且我哥哥的力气也越来越弱,几乎要靠人搀扶着才勉强能走,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来找您啊。我们家就我和我哥哥两个男人,还有一个老母亲和两个妹子要养活,要是我哥哥出了什么事,留我一个人那还怎么办啊!”说罢,男子竟红了眼眶。 坐在凳子上的男子哥哥突然动了动脑袋,艰难的将头转向他,道:“子初啊,要不回去吧,我这病麻烦,看了废钱。” 子初闻言,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行,哥哥,不管废多少钱我都一定要治好你,母亲和两个妹子还等着你好起来呢。” 子墨也红了眼,可他脸上全是可怕的血泡,几乎看不出什么来,他垂了眼,不再说话。 李清圆见状也有些不忍,她道:“在我这看病用不着多少钱,随便给点就好了,只是我从未见过他这病,我只能说尽力而为。能不能治好,只能看运气。” 子初闻言跪下感激道:“谢谢李先生,谢谢李先生!其他大夫看了我哥哥这模样全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一个人肯给我哥哥看病,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带着哥哥走过了两个镇子,只有您,只有您愿意给我哥哥治病!您菩萨心肠,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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