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颜清月翩然落地。背对着众人的她,一步步朝着早已被烈火燃尽的房舍走去。 她蹲下身子,在一片余烬中探了探,苍白的指尖触碰一抹坚硬的温热。 她唇角微勾,五指成爪,猛地一拽。 一个方形的黑金琴匣腾空而起,点点尘埃从琴匣上散落,折射出朝阳细碎的金芒。 天,亮了。 颜清月将琴匣展开,曦光为二胡染上一抹淡淡的金辉。 二胡及琴匣是以不朽木作为原料,使用特殊法门锻造而成的,故而水火不侵蚀,万年不朽。因此,即便经过大火的灼烧,二胡与琴匣也全都完好无损。 至于刚刚朝王嫣然说的一些话,以及朝王嫣然挥拳,也是颜清月为了激出暗藏的三位天岚宗弟子而故意表现的。 此时,颜清月将二胡搁在腰上,左手轻轻按在二胡的两根弦上,清灵的曲调伴随着琴弓的摆动跳跃着。 刹那间,灰烬之中钻出翠绿的新芽,甚至连凝滞的空气也重新活泼起来。少年脸色渐渐好转,青年男子和女子的身体中的真气也渐渐平复。 同时,被颜清月三拳击碎的黑色煞气渐渐染上金色。点点金色的光点从地上升起,最终消散在空中。 六道轮回,生死轮转,乃是颜清月这些年来游历人间的体悟。但距离飞升,颜清月终究感觉还差一丝。而那一丝感悟,便如隔天堑。 曲声停止,被彻底打服气的青年男子朝颜清月走来,分外恭敬地弯腰拱手道:“多谢前辈不计前嫌,替我师弟驱除煞气。” 收起二胡的颜清月,朝青年男子摆了摆手:“无妨,不过举手之劳的事情。” 听闻,青年男子感激之余心生一丝惭愧。 此前,他们师兄弟三人将颜清月误认为杀人如麻的妖族,还对颜清月刀剑相向。他本以为,如此冒犯颜清月,事后少不得会被颜清月介怀,因此,他抛下生死不明的师弟,准备先向颜清月赔罪。 然而,颜清月却丝毫没有问责的意思,如此想来,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心中更加感动之余,青年男子正准备作揖再说些感谢之词时,便听得颜清月道:“我去看看你们家师弟如何了。” 听闻,青年男子更加惭愧。 刚刚自家师弟对前辈最是无礼,没想到前辈还反过来关心自家师弟,试想自己如果处在这位前辈的位置被如此对待,虽然表面不会如何,但也绝不会表现得这般毫无芥蒂。看来,自己在修真路上,依旧有很长的距离要走。 一时之间,青年男子的心境都有所开悟。 而另一边,女子在可以起身的第一时间,便赶到少年身边,确认少年的情况。 躺在地上的少年先是睫毛微颤,接着无意识地哼闷一声,最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师弟,你终于醒了!”女子激动道。 “唔,师姐……”少年有些迷茫地看着女子,“我这是怎么了?” “师弟,都怪我没有看好你,”女子十分自责,“若不是这位前辈,你怕是入魔了。” 说着,女子侧过身子,露出身后一袭灰衣的颜清月。 “前辈?“少年动了动唇,语调中还带着些许迷糊。 颜清月一副高人做派地点点头:“少年,我观你骨骼清奇,可愿入我门下?” “啊?”少年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呆愣之余显得有些可爱。 女子则一改刚刚对颜清月的恭敬,神色戒备,颇有一种害怕半夜被人刨了祖坟的既视感。 “前辈莫要说笑了,”跟在颜清月身后的青年男子,当即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些许焦灼,“小师弟乃是掌门亲传弟子,天生道体,宗门未来的栋梁,若是改投前辈门下,我有何颜面再回师门?” 他确实是没想到的,这位前辈不是不计较,而是挖坑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虽说,他最开始已经预设得罪了这位前辈,需要破费消灾,但,他没想到颜清月竟然这么狠! 都说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其实不假。法器之类的宝物没了可以再有,但若是像小师弟这般核心人物没了,宗门的未来那可是要完。 颜清月微微沉吟:“天生道体……” 说着,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自天岚宗的三人此时十分紧张,若这位前辈想要强行将少年掳走,凭他们三人的修为是断然反抗不了的。 良久,颜清月轻笑一声:“开个玩笑,大家不必紧张。” 然而,双眼缠着黑绸的颜清月,却依旧将黑绸定定地对着少年。 众人:“……” 正当众人紧绷着神经,防止颜清月强行抢人之时,一道急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徒儿,为师前来救你们了!” 东方,一位老道士逆着朝阳,御剑而来。 看见来人,天岚宗三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青年男子激动地振臂高呼:“师父,徒儿在这里!” 修道之人耳聪目明,老道见此直接加速,落入一片狼藉的院内。 离得近了,躲在角落的凡人才发现。这位老道士鹤发童颜,看起来仙风道骨。他头戴一顶暗金莲花冠,脚踏一双十方鞋,虽身着与天岚宗三人同款的蓝色暗花道袍,但那袍泽上却多了几道云纹。 见自家师父前来,青年男子顿时有了底气,他随即上前,恭敬地迎下自家师父,并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 “所以,就是这位道友饶了你们师兄妹,并且为道子驱逐了煞气?”老道士抚摸着胡须看向一袭灰衣的颜清月。 青年男子和女子乃书老道士的亲传弟子,但少年却是天岚宗掌教亲传弟子。虽师承不同,但因在同一宗门下,故以年岁为序互称师兄弟。而少年天生道体,小小年龄便已经突破了金丹境,故被天岚宗称为道子。 而此次外出历练,也是让道子跟着这对师兄妹长长见识。 只是没想到,道子竟然生了心魔。若不是颜清月及时解决,道子在日后的修行中怕是要走火入魔,惹下祸端。 青年修士恭敬道:“是的,师父。” 老道士细细打量着一袭灰衣的颜清月,但越看却越是惊奇。凭借他化神的修为竟然完全看不透此人的底细,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位女子竟好似一位尚未引气入体的凡人。 但听刚刚自己的徒儿所述,想必这灰衣女子的修为定然是极高。 莫非,这女子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如此说来,这女子的修为岂不是比正在闭关的掌教还高? 见这老道人脑补地差不多了,颜清月适时出声:“在下颜清月,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老道微微拱手:“在下姓祁,名缘,称呼我为祁道友便可。” “祁道友,”颜清月稍稍停顿,才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说着,颜清月微微偏头,又“看”向了那娃娃脸的道子。 天岚宗三人组:害怕jp. “噢,道友所谓何事,但说无妨。”老道抚了抚胡须开口道。 颜清月微微沉吟,状似犹豫道:“心中之魔,乃心念所生。情思迂结,不可化解,方生煞。煞又凝体,故而成魔。贵宗道子小小年纪,乃是天生道体,按理说来,前途不可限量,可为何心中生魔?祁道友,可否为在下解惑?” “这……”祁缘抚摸着长须,余光不经意地瞥向道子。 颜清月也不催,只是静默而立。 忽地,那娃娃脸少年咬了咬牙,拱手道:“前辈,实不相瞒,晚辈出生村野。一日外出砍柴归家,发现村中之人尽数死去,独留晚辈一人。若不是师父偶然路过此处,告知亲族乃是被妖邪所害,晚辈怕一辈子要被蒙在鼓里。血海深仇,日日夜夜难以忘怀。然,妖族隐世,终日不可寻其踪迹,故而……” “故而心中一腔怨恨难以化解,每念其一分,便愈加对其恨之入骨,以至于听闻妖族便恨意难平,终成心魔?”颜清月打断少年的话,自行猜测道。 “对!”少年咬牙切齿,眸子满是恨意。 颜清月顿了顿才道:“但你可知,人有好坏,妖亦有善恶?” “晚辈何曾不知,但知晓与接受,晚辈实在是……”少年咬了咬唇,忽地,便停了下来。 见此,颜清月心中只生出了一个念头:难搞。 “唉……”长叹一口气,颜清月才道:“我虽为你拔除心魔,但你心念难平,恐再生祸端。罢了,你就随我留在此处吧。” “前辈!”见颜清月这是要冠冕堂皇地撬墙角,青年男子不由得急了,“师弟虽是心魔未平,但也当由师门开导。前辈将师弟留在此地,让我与掌门如何交代?” “教育了多年,还生出心魔,难不成再回去就能教好了?”颜清月声音变冷,语气显得不善。 “这……”青年男子顿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接话。 “好了,”老道看向自家弟子,“既然颜道友有其破解之法,何不让道子尚且待在此处?” 见自己师父如此发话,青年男子只得拱手静默。 “不过,颜道友,此事关系重大,还容我先回禀掌门,”老道客气道,“可若是不行……” “若是不行,”颜清月定定道,“可让贵宗掌门亲自前来,我愿与贵宗掌门坐而论道,再议心魔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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