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熹看向沈元惜的目光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沈元惜先声夺人:“郑大人来得凑巧,我要撤了对徐三的状书。” 她眸光闪烁,不可谓不勾人,郑熹当即熄了问责的心思,任劳任怨的开始找地方草拟撤状书。 沈元惜跟着到了他办公的书房,找地一坐,祖宗似的,就差吩咐人来伺候茶水了。 元宵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见自家姑娘丝毫没有心虚的意思,也就没再出声了。 郑熹想了又想,还是将满腹疑虑说出了口:“姑娘可曾被胁迫?或者,姑娘可曾以撤状,胁迫过他人?” 话说得很直白,元宵直皱眉头,沈元惜神色却丝毫未变,想也不想直接回答:“不曾。” “好,在下信姑娘。”郑熹眯着眼,让人猜不透心思。 沈元惜也懒得去猜,在撤状书上按下手印,便提了告辞。 郑熹没有多留,只客套了两句。 · 处理完这些杂事,早已过了午膳时间,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小食摊子,老板刚要把最后一锅底豆花收起来,沈元惜的马车就停在了摊前。 “老伯,要三碗豆花两个馅饼,再切一斤卤肉。” 沈元惜掀开车帘,由元宵扶着下去,坐到了未来得及收的摊位上,示意付正也下来吃。 付正没想到主子和贴身丫头吃饭,也能想起他,有点意外。他并不推辞,搬了脚凳坐到另一桌。 摊主按照老伯的吩咐,把卤肉上到他那桌,付正惊讶:“哪有主子吃饼,车夫吃肉的规矩!” “付大哥放心吃吧,咱们姑娘不爱吃,就是给你点的!”元宵就着浇了糖水的豆花,咬了一口鸡蛋荠菜馅饼。 三人正吃着,突然一伙十几岁的小混混闯进来对着摊子又是摔又是砸。 摊主老伯刚躲到灶台后,就被揪着衣领拽了出来。 沈元惜于为首的那人对视上,丝毫不慌。 “小娘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大爷只收个保护费,不会动你。” 沈元惜乖巧点头,而后说话也不避着人,淡淡道:“宵宵,去报官。” “你敢!”其中最壮的那个当即暴跳如雷,拎着棍子想要上前来,被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的付正瞪了一眼,悻悻收手,开始言语威胁:“小娘皮,你敢报官,老子让你在这东洲地界混不下去!” 沈元惜不理会他,朗声问摊主:“东洲地界,是朝廷命官说了算,还是这几人说了算?” “自然是官府的大人说了算!” “老东西闭嘴!”混混恶狠狠的瞪了摊主一眼,比了个“撤”的手势,下一秒就被突然发难的付正按在了地上。 沈元惜重重一拍桌子:“谁敢跑?” 那几人下意识愣在原地,混混急眼:“你们****的,站在干什么?等着被官兵抓吗?跑啊!哕!” 话音刚落,付正得了示意,在他肚子上锤了一拳,混混立马捂着肚子吐出一摊秽物。 沈元惜冷笑:“谁敢跑?真以为不杀人放火,就没有律法管得了你们了吗?” “你她娘的,之前那个蒋守财都不管老子,新来的姓郑的敢多事,老子让他在东洲混不下去!区区小白脸……”他话音突然顿住,惊恐的看向外面。 “是吗?” 其余几个地痞早已被官兵制住,郑熹笑意未敛,温声道:“在下怎不知,这东洲官员任免,需要阁下点头?” “郑大人来得够及时。”沈元惜放下碗,抬眸瞥了他一眼:“我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官府附近有地痞抢劫,衙门都不管的吗?” “姑娘可冤枉在下了,在下任职以来,东洲从未出过此等恶事,今日当是他们这几月头一回。” “啊对对对!”被付正按在地上的混混头目见状,连连点头:“姑奶奶放心,小的们知道这摊子您罩着,以后绝对不敢了!” “小女只是东洲一介商户,和我保证没用。” 混混心说我不瞎,明明官府的人对您言听计从! 大抵是他的表情太喜感了,沈元惜忍不住噗嗤一笑,温声问道:“你们看着年纪不大,怎的做起了收保护费这等无赖事?” “缺银子啊!”小混混耿直了脖子,觑着沈元惜脸色,赖皮道:“我们都是乞丐的孩子,家里没屋没地,不收保护费拿什么吃饭!” 沈元惜闻言,起身对郑熹福了一礼,留下一句“劳烦郑大人管教这些人。”,而后带着元宵上了马车,头也不回。 眼看着付正要驾车离开,方才被付正按住的那个小混混吼道:“姑奶奶救救我们啊,您家里还缺不缺干活的?” 沈元惜挑开车帘看了他一眼,示意付正别着急走,混混连忙表示:“我们力气大,吃的少,能干很多很多活,只要给口饭吃就行!” “元姑娘,容在下多嘴一句,这些人没有户籍,怕是不便签文契。”郑熹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忍着怒意。 沈元惜不打算在这时触郑熹霉头,低声交代了几句,给了他们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混混们陷入了绝望。 “把他们带回衙门,录入东洲户籍,调/教好了再送到元姑娘府上,省得有人不懂事,冒犯了元姑娘。”郑熹一拍桌子道。 而后他爬上官轿,拉上了轿帘。 官差习惯了自家大人对上元姑娘底线一降再降,早就见怪不怪了,掏出麻绳将七个小流/氓绑成一排。 小混混们陷入没料到还能峰回路转,一个个傻在原地,被扯了扯手腕上的麻绳才意识到要走。 一路上,他们眉来眼去着,大抵是在用眼神交流所谓的“元姑娘”什么来头,竟能让朝廷命官这么听话? 到了衙门,郑熹重新拾起掉落一地想威严,对着几人训话:“元姑娘心软劝本官从轻处置,但本官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日后你们到元姑娘身边伺候都当心着点,若是让本官听说了你们胆敢欺主……” “大人放心,小的肯定唯元姑娘命是从!多多在元姑娘面前讲大人您的好话!”说话的少年瘦得像根豆芽菜似的,是这一伙小流/氓的头目。 郑熹大悦:“好,赏他一吊钱!” 官差一脸菜色拎着钱串子丢给小豆芽菜,郑熹继续道:“填好户籍之后,你们就在衙门学些规矩,免得以后毛手毛脚冲撞了元姑娘。” 七个高矮胖瘦各异少年齐齐点头。 躺在元宅卧房躲懒的沈元惜打了喷嚏,元宝忙问:“姑娘这会儿第三个喷嚏了,是不是病了?” 沈元惜摆摆手,翻了一页志怪话本,被里面的猪妖报恩故事逗得直乐。 老天脸色就像婴孩,喜怒无常。 傍晚天突然阴了,几个丫头连忙收晒在院子里的衣物,谁知响了几声闷雷,雨却始终落不下。 沈元惜放下书,看了眼外面的天,把几个忙前忙后收拾院子的丫头叫进屋,门刚关上,雨倾盆而落。 用过晚膳趁着夜色,沈元惜去了一趟水塘,打算用系统净化一下被投了毒的水,却不想撞上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 付正当场将人拿下,押到了沈元惜面前。 “谁派你来的?”沈元惜语气毫无起伏,就好像不是在说问句,而是肯定句。 天还落着蒙蒙细雨,元宝站在沈元惜身后半步,一手提灯、一手撑伞。 灯罩内的微光照亮沈元惜的脸,她一身红衣,格外像志怪故事里的女鬼。 黑衣人经不住吓,当场就招了:“是何公子指使我来投毒的,你要是被药死的鱼精,索命别来找我!” 沈元惜虽早就猜到,但听他亲口承认,还是气笑了,冷冷道:“把他绑回去看守好,明日一早送去衙门!我倒要看看,何家有没有本事收拾这个烂摊子!” “你不是鱼精?!”黑衣人大惊。 元宝将灯提得高了些,凶巴巴道:“你见过鱼精出门带丫鬟随从的吗?” 确定了不是妖怪后,黑衣人开始撒泼:“放开我,你们敢把我送官,何公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沈元惜没有理会他,吩咐付正把人绑上马车后箱,而后来到水塘边,用意念召唤出系统商城,连点了好几遍净化水质功能。 反正不要钱。 元宝看着自家姑娘抬手在虚空中点了好几下,疑惑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沈元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移话题道:“这几日再买些河贝,种上珍珠,丢进去养着吧,‘鬼’已经抓到,何三马上就要自顾不暇,没功夫使坏了。” “诺”元宝知道自家姑娘不想说,没再多问。 次日早,沈元惜是被一阵拍门声吵醒的。 她昨夜睡得晚,为了避免有人打扰,特意将卧房门闩上,没想到早上还是不能睡个懒觉。 门闩刚解开,赵晴婉便气势汹汹的闯进来,质问:“听说你昨天夜里瞒着我去看水塘,还绑了个人回来?” “什么都瞒不过阿姐,那人正是前些日子受指使在水塘投毒的人。”沈元惜睡眼惺忪,身上还穿着寝衣,懒懒道:“指使他的,正是赵眠的夫君,何家三公子。” “我听说过,那小子趁我不在那日,想纳你进门,被拒绝后恼羞成怒。” “不错,正因此,他起了报复的心思,派人往我才承包的水塘里投了毒。”沈元惜打了个哈欠,继续道:“不过珍珠贝没有伤亡,只药死了些鱼虾。” “此事我不插手,你打算如何处理?”赵晴婉眉宇间有些为难,一边是亲侄女婿,一边是朝夕相处的姑娘,她偏向哪边都不合适。 沈元惜无所谓道:“自然是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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