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已经开了会员吗！你看看都这么久了，才招了几个人！” 女人顶着一头精炼的短发，眼睛瞪得圆不溜秋，挺个大肚子靠坐在椅子上，一脸愤怒地仰着头。 “我当时就说这个平台不靠谱了啊！” 站在她前面的女孩儿手背在身后，站地板板正正，话也说的字正腔圆。 “那你为什么不找其他平台？” 女人斜眼瞪着眼前的女孩儿，没想到她居然会顶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我找了啊，三个平台的利弊我都在分析报告里写的清清楚楚，最优方案我也写了，是你们非要挑个最便宜的付款，现在怪我？” 李婧姝端端正正地站在老板娘眼前跟她顶嘴，其他同事都在偷偷给她使眼色。 她也不想的，老板娘正怀着孕呢，大概三四个月吧，已经很显怀了。 可是老板娘骂她的话没有一句是她的问题，明显就是故意找茬。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李婧姝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她。 她是个单身狗，没有怀过孕，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怀孕的时候情绪都这么暴躁。 他们公司总共不到十个人，办公场所还在居民楼里，李婧姝负责公司的人事。 这个月她其实招了挺多人，老板娘挑的那个会员平台也是一个小小的劳务公司。 当时李婧姝就觉得这个平台看起来不太正规，结果开了会员之后确实没怎么推荐人。 没办法，她只好在其他平台想方设法地招人，可是即使她招到人也留不住。 有一个新人刚来第一天，待了十分钟左右，结果老板娘来了之后就是一通发脾气。 东西摔得噼里啪啦地响，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新人待了还不到一个小时就走了。 李婧姝最近私下里也在找着其他工作，她在这里干了也快两年了，待遇低还事多，主要是老板娘天天找麻烦。 老板娘是销售部经理，李婧姝在人事部，按理说两个部门互不相干，可人家非要“指导”她。 她现在这个年龄段不好找工作，每次知道她未婚未育后平台就不再回消息，好像三十岁不结婚生子就犯了天条一样。 李婧姝抱着自己的各种东西，虽然东西不多，但都是小零件，不太好拿。 烂公司连个像样的箱子也没有，东西都不方便拿，连放资料的文件夹都是她自己在网上买的。 和老板娘吵架当然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离职，这样的人李婧姝没法跟她相处。 人家都说工作久了会磨平棱角，可是她没有，一直都是这么“刚正不阿”…… 李婧姝高中毕业就出社会打工了，她学习成绩其实还可以，但是家里头还有个弟弟也要上学。 他们那个偏远的小山村，到如今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仍然认为女孩子读书没用，迟早得嫁人。 她没有学历，找不到好的工作，刚毕业的时候只能去电子厂打工。 就这还是别人带着一大帮人去的，要不然自己也找不到这样的工作。 他们每个月白夜班轮换一次，刚开始还好，干到后面李婧姝觉得自己跟个行尸走肉一样。 不用动脑，每天像个机器人，手里的活都干成条件反射了，闭着眼也能干好。 即使这样，李婧姝还是在那里干了八年，因为工资高还不要学历，她一直干到她弟研究生毕业。 辞职后找了很多工作，人家都嫌她没学历没经验，最后才到了现在这家公司。 公司不签合同，不交保险，可李婧姝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她想着积累点经验，学点东西，自己再慢慢考个证书。 刚开始她不知道销售部经理就是老板娘，她也不怎么跟同事聊八卦，直到被老板邀请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李婧姝还在心里默默腹诽他们老板，他每次见了她，总会当着大家的面说你看看人家李婧姝的身材，再看看你们。 她一开始无所谓，就当是开玩笑了，毕竟大家都在那儿讨论胖瘦问题，谁也没当真。 李婧姝净身高一米六多，体重九十来斤，不胖不瘦，比例很协调。 不过在普通人眼里她这身材已经算好的了，毕竟也不是明星网红模特什么的。 现在想来他们老板娘看不惯她是有原因的，她虽然没有错，但老板情商确实不行。 李婧姝抱着一大堆东西从楼里面出来，外面天灰蒙蒙的，云黑压压一片，好像伸手就能触摸到。 五月份的天气，说冷也不冷，说热也还能受得住，不过今天下午的风吹过来格外地凉，李婧姝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地鸡皮疙瘩。 轰隆一声，李婧姝思绪从回忆中抽离，看这天气马上就要下雨了。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豆大的雨滴就砸了下来，五月的天儿，雨说下就下。 李婧姝也没有带伞，今天还穿了裙子，连个兜也没有，东西全都散抱在怀里。 杯子、抱枕、茶叶、药、加湿器……各种零七碎八的东西，毕竟在这儿干了也快两年了。 到隔壁小卖部才几步路的距离，她就被雨水浇了个透。 “老板，能不能给我一个袋子，我装点儿东西，谢谢您啊……” 李婧姝买完香肠，向路边老板要了个塑料袋，把自己的东西装进去提着，这才腾出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买一根香肠是为了要一个小塑料袋，就这人家老板的脸色还不太好看，好像李婧姝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幸好公交车站离得近，这个点儿也不是正常下班的点，车上没几个人，但李婧姝还是察觉到了别人异样的目光。 她心里默念无妨的，谁还没被浇过落汤鸡。 嗡嗡~ 李婧姝感觉自己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打开看了一眼，是家里聊天群里有人艾特她。 爸：@banshee 婧姝，发工资了吗？ 妈：你弟刚实习，也没多少工资，你不要乱花钱，咱们还锝攒钱，到时候要买房子给你弟娶媳妇呢。 banshee：还没发呢，我刚离职，和老板娘吵架了。 妈：哎呀，你不要总是这么一根筋，挣别人钱哪有不挨骂的，都正常，不要跟别人吵，好好干。 爸：你不是说你们老板娘怀孕了吗？你跟人家吵什么啊，万一出点儿什么问题，我们可赔不起。 李婧姝刚要回消息，公交车一个转弯，差点把她摔倒，她只好把手机收起来抓好扶杆。 她本来只是很生气，平白无故挨了骂，有理说不清，就算淋雨了也不觉得是多大的事。 可是看完群里的消息，李婧姝突然觉得很委屈，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自己一分钱也没有攒到，全都打给家里了。 这种时候，家里人连吵架原因都不问，就开始给她讲道理，过来过去还觉得是她自己的问题。 李婧姝下了公交车后也没有跑，就在大雨中慢悠悠地走了回去。 雨太大，浇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嘴里面咸咸的，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回到房子之后李婧姝换了睡衣，把湿衣服扔进洗衣机里。 她租的房子每个月八百块钱，面积十多平米，就一张一米五的床加一个卫生间的大小，这么小的空间，里面也还是空空荡荡的。 李婧姝打开电脑放在床上，自己坐个小小的矮脚凳子趴在电脑前。 这小说她已经一个礼拜没有更新了，没思路，她自己看着都觉得味同嚼蜡，可毕竟还有三五个人看呢。 人少，但是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李婧姝晚上还没有吃饭，她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两瓶果酒，还是很久之前买的。 她一直舍不得喝，每次总是只喝小小的一瓶盖儿。 今晚没得吃，也没胃口吃，李婧姝直接把酒拿了出来，一口一口地喝着。 外面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偶尔加一道闪电一声轰隆隆的雷鸣。 李婧姝也没有看手机，就这样双眼无神地盯着外面，一个人喝着闷酒。 人生可真是没意思，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啊，李婧姝大有醉生梦死地架势。 不知不觉两瓶酒都被喝完了，她还倒提着瓶子往出来一个劲地晃。 “不经喝啊，才喝两口就没了……” 她扔了瓶子躺在床上，感觉床也跟着她整个人在转圈圈，瓶子在地板上乒里乓啷地打着拍子，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才停了下来。 “喝酒好入眠，真好啊。” 李婧姝睡着的最后一秒还在想，要是永远醒不过来就好了。 她睡的迷迷糊糊，把她旁边的小猪崽拉了过来抱在怀里，然后搭了条腿上去。 下雨天她总是腿酸，睡不太舒服，所以后面给自己买了个大大的玩具猪抱枕抱着睡。 不得不说，乱七八糟的姿势睡起来确实会舒服一点，抱着东西也确实能缓解难受。 李婧姝动了动腿，怎么感觉今天的小猪崽没有平时那样柔软，而且温度还有点儿高？ 她伸手往旁边推了推顶着她腿的小猪崽尾巴，想让自己的腿搭的更舒服一点。 结果李婧姝的手刚碰上去，就感觉小猪崽抖了一下，吓得她一个激灵，大脑立刻飞速运转起来。 “妈呀，小猪崽不会成精了吧……” 李婧姝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她根本不敢乱动，心脏砰砰砰地快跳出嗓子眼了。 一个人住本来就很害怕，她看过很多可怕的视频，李婧姝想睁开眼偷偷看看什么情况。 然后她睁了一只眼，看见的是被子，也看不清被子里面自己抱了个什么东西。 李婧姝又试着把头缓缓抬起来，然后就对上一双和她同样惊恐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呀！”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人同时尖叫着弹了起来，李婧姝因为退的太猛，一下踩空掉到了地上。 “睡都睡了，求求你不要杀我！” 也不知道是谁晚上要睡的时候想死，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这会儿倒是惜命……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房子里？！” 对方也一脸惊恐，光着脚丫在地上站的板板正正，低头看着摔到地上的李婧姝。 “你的房子？你不要倒打一耙好吧，这明明是我的房子！” 李婧姝看着对方顶着一个鸡窝头，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她在心里默念着咒语。 “阿弥陀佛，不能轻信任何人，不能被表面蒙骗……” 对方看着李婧姝跟念清心咒一样恢复了平静，看着好像马上就要放大招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在我的房子里，你有什么企图，你想要多少钱！” 李婧姝看着对方好像不太想杀她，而且跟玩剧本杀一样问着这种幼稚的问题。 她环视了一圈房子，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完蛋了，这还真不是她自己的房间。 李婧姝又抬头看了一眼对方，这丫的得不会是神经病吧，偷东西的时候顺便把自己也扛了过来当陪玩？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你房间里，这是哪里？” 听到这话，对方倒吸了一口气，这是倒打一耙的节奏啊。 两个人这会儿都沉默了下来，敌不动我不动…… 然后李婧姝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她还是昨天中午吃的饭，这会儿也该饿了。 她尴尬地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外面天已经亮了，也不知道是几点，再饿她低血糖都要犯了，还怎么跟别人对峙。 “那个，要杀要剐随你便，能不能给我口吃的，我低血糖……” 对方看了一眼李婧姝，看她刚刚嚣张的气焰确实已经灭了下去。 看样子是穷人家的孩子，为了挣钱被逼良为娼，才做了这坑蒙拐骗的勾当。 “你叫什么名字？” “李婧姝……” “我叫齐悦……” “切……” 李婧姝冷嗤了一声，还真是巧，她最近写的小说男主就叫齐悦。 “这是哪里？” “乌市……” 齐悦想着就算装傻，也没必要装的这么假吧，不会是被下药了卖过来的，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乌市？我还里县的呢……” 李婧姝想着这人是不是动她电脑了，就算编也不可能这么巧吧。 “我也是里县的……” “你动我电脑了是吧？看我小说了？” 她写的小说里男主就是乌市里县的，也叫齐悦，眼前这人根本不可能是读者。 毕竟她这小说一共三五个读者，而且前不久还断更了，白天得上班，晚上回去时间本来不多。 有时候她就不想写，看的人那么少，李婧姝没有动力写，而且觉得自己写的确实烂。 她写的女频，明明是女频，但是好多人都不喜欢有女主。 所以李婧姝就想着写个男主齐悦靠直播唱歌赚钱，最后被富婆包养的故事。 然而还没等到富婆出现，李婧姝就断更了，故事太单调无聊，她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这是我的房子，我没有见过你的电脑……” 齐悦很无语，明明刚刚都要说开了，怎么又开始装，就这种无脑的对话，两个人差点儿又燃起了火药味。 “先给我点吃的吧……” 李婧姝的肚子又叫了一声，再不吃她就要晕了，反正现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不洗漱？” “当然要啊，可我不是啥都没有吗？” 齐悦给李婧姝找了新的洗漱用品，就当是可怜她了，现在看起来也没有战斗力，好好说一下指不定还能让她悬崖勒马，改邪归正。 齐悦洗漱完之后让李婧姝洗，他去准备些吃的。 他是声音主播，每天下午上四个小时的班，其他时间段什么时候想播就上线陪粉丝聊一两个小时，也不用露脸。 那些个小姑娘打赏的时候好像钱是大风刮来的一样，一个小时随随便便几万，而且齐悦还不是很火。 他声音很好听，有时候不唱歌，只是聊聊天，打赏的金主也大有人在。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默默吃饭，心里都各自盘算着待会怎么处理。 “……那个，我可以回去吗？” 李婧姝想着其他的算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丢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而且这种情况能保下命就不错了。 “当、当然可以……” 齐悦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还有点儿意外，居然没有说要多少钱。 当然要了他也不可能给，甚至还会考虑报警。 但是这样的话就比较麻烦，人最难的是自证清白，而且李婧姝看起来也不像坏人。 “那能不能借件你的衣服……” 李婧姝穿的是睡裙，长度还可以，主要是里面没有穿内衣，这样出去会漏点…… 不说还好，一说齐悦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然后又想起早上的那一摸，然后两个人脸都红了个透…… 最后齐悦给了她一件自己的外套，他身高一米八多，其他衣服李婧姝也穿不了。 外套穿在外面还能当大衣使，刚好能遮挡一下暴露的地方。 李婧姝走的时候要了齐悦的电话号码，面儿上意思是把人家外套到时候还过来。 事实上两个人心里都想着再也不要见了，一件外套扔就扔了，不要给自己惹上没必要的麻烦。 所以齐悦给李婧姝的电话号码也是编的，李婧姝出门后也直接把纸条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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