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因为下雨的关系提前降临。 姜思宇在公交站台等到雨停才离开。 谢祁说他刚下飞机,让她找个地方休息会,等他过来接。 从机场到这不堵车都要四十分钟,何况这个点。 晚点请他吃饭肯定得去那种高端西餐厅,姜思宇吃不惯,打算先去附近的小吃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顺便打发时间。 雨停了,摊主们推着推车从四面八方赶来。 前不久还空旷的步行街顷刻间变成热闹的夜市。 姜思宇不小心踩到一个水洼,裤子上被溅了些泥水。 她弯腰把裤管卷起来一小截,露出骨骼纤细的脚踝。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宽松背带裤,内搭一件黑色背心,头发绑成蓬松慵懒的双麻花辫。 俏皮的少女感扑面而来。 谢祁本来就把她当小孩,这会看起来更小了。 姜思宇叹口气。 早知道今天会跟他一起吃饭,就不穿成这样了。 姜思宇慢慢悠悠地逛了一圈,喝完一杯手打柠檬茶,吃完一份炒年糕,手机还是没有动静。 前面有一个卖饰品的摊位,她停下来拿起一条手链看了看,“老板,这个能试戴吗?” 老板是位二十多岁的小姐姐,看起来相当热情,“可以可以,随便试。” 姜思宇试戴了下,觉得不喜欢又换了一条。 连续试了三条终于试到一条满意的,她问老板价格。 老帮娘夸她眼光好,说这款是某奢侈品牌高仿,介绍了半天报出一个令姜思宇瞳孔地震的价格:“2500。” 姜思宇以为这玩意最多值250,当下便取下来,“太贵了,我不要了。” 小姐姐见她取下来,脸上的笑容都没了,“这样吧,你诚心要就还个价。” “不要了。”姜思宇把手链原封不动地装在盒子里。 心想,你开这么高,我哪敢还啊! “玩我们呢?”老板娘突然冷下来的嗓音吓得姜思宇一愣,“没有啊。” “试了这么久,浪费我这么多时间。你觉得价格高可以还价,直接不要了算什么。我们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老板娘朝边上示意一眼,站那抽烟的花臂男立马扔掉烟朝姜思宇走来,“小美女,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姜思宇忍着害怕后退一步,“你们想做什么??” 老板娘两手交叉放在胸前:“还个价。” 姜思宇倔性子上来了,“不要,我就不买,你们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花臂男子挑眉走过来,“不买也行,我们到边上聊聊。” 姜思宇躲开,“你动我我就报警。” “动你怎么了?”挡在她身后的老板娘一把扯过她胳膊往里拽,“老娘今天就动你了。” 姜思宇反手抓住她的手用力往外一甩。 老板娘被甩在电线杆上,胳膊传来一阵巨疼。 花臂男上前拉姜思宇,手还没触及到她衣服,就被人攥住往外一拧。 “咔嚓”声伴随着男子的尖叫声响起。 姜思宇扭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谢祁。 “你怎么来了?”她讷讷地问。 谢祁把花臂男扔一边,“打你电话没接。” “噢。”可能是刚刚太吵,她没听到。 花臂男咬咬牙,不甘心地再次扑过来,谢祁把姜思宇拉到身后,钳住花臂男的手,猛地挥过去一拳。 他侧脸线条凌厉,额前的刘海随着动作跳动。 脸上是一派的云淡风轻。 花臂男往后一倒,连同摊架一起摔在地上。 饰品散落一地。 老板娘捂着胳膊大声尖叫,一边喊打人了,一边喊要报警。 “那你报吧,是你们先动的手。”姜思宇说。 老板娘许是觉得理亏,转移了重点,跟围观的群众说姜思宇试了很多条手链不买,指着某条项链说她买不起,说她恼羞成怒打人。 姜思宇下意识看向谢祁。 别人怎么误会都没关系。 她不想在他面前这么狼狈。 谢祁刚打完一个电话,转身对上她委屈巴巴的目光,很自然地揉了下她的头,“没事。” 姜思宇呆在原地。 谢祁的这一下仿佛把她脑细胞都抽走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老板娘还在骂,说他们穿得人模狗样,连根手链都买不起。 口里嚷嚷着让他们赔钱。 “多少钱?”谢祁一边把衬衫袖口往上翻,一边问。 声音四平八稳,完全不像刚打完人。 老板娘停下嚷嚷,起身翻出计算器一项一项地算给他听。 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他把手里的公文包交给谢祁,后者从里面取出一沓钱扔花臂男身上。 姜思宇见状回过神,“你干嘛给他们钱?我又没做错什么,是她先动的手。” 她的神情和语气跟谢祁印象中某个画面重合。 他微愣过后,轻描淡写地道:“给你解气。卸她一只胳膊只要五百,你要不要再卸一只?” 四周安静下来。 老板娘捂着脱臼的胳膊,脸色惨白。 姜思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谢祁,“要不还是算了,我手疼。” “手疼啊。”谢祁目光转向老板娘,“道歉。” 老板娘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到,哆哆嗦嗦道了声歉。 小插曲到此告一段落。 姜思宇跟谢祁并排往马路边走。 她斟酌着开口:“我没有买不起,我是觉得那条手链不值那个价。” 谢祁嗯了声,视线在她脸上掠过,“想吃什么?” “西餐吧,你不是喜欢吗?”姜思宇说完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找补,“我是觉得像谢先生这种身份尊贵的人应该喜欢去西餐厅。” 谢祁牵起唇角,“你吃饱了?” “啊?”姜思宇否认,“我没吃啊,我不是在等你么?” 两人坐进停在路边的白色SUV。 刚刚给谢祁送钱的是他司机。 车内有第三人在,她稍显不自在。 谢祁递给她一张餐巾纸。 姜思宇茫然接过:“干嘛?” 谢祁漫不经心地道:“你嘴角有酱。” 姜思宇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家午饭吃得早,有点饿了,就随便吃了点。” 谢祁压根不在乎她的解释,很敷衍地点了个头。 车子才开出一段路,谢祁接到个电话。 两人距离近,电话那头的人嗓门又大,他们的对话全进了姜思宇的耳朵。 “周大美女说上次输了你那么多钱,过意不去,想请你吃个晚饭聊表歉意,晚上有空没?” “没空。” “行,那你忙。” 姜思宇抿唇看向窗外,默默在心里斗争了好半晌,还是没控制住情绪,“我不去了。” 谢祁收起手机朝她看过来,“嗯?” “我觉得你上次说的对,不要随便在别人车里睡觉,最好也别随便跟不熟的人出去吃饭。”姜思宇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道,“特别是谢先生这种广撒网的人。” “广撒网?”谢祁觉得新奇,微抬下巴,“说清楚点。” “你仗着自己有钱,今天帮助一个人,明天帮助一个人,花了钱又不让人家还,等着别人送上门请你吃饭。”姜思宇的眼神好似在说:你自己看看你干的是人事吗? 谢祁不恼反笑,“你怎么没送上门?” “因为……”姜思宇舔舔唇,“因为她们跟你一样,别有用心。” “那你呢?”谢祁问得很随意。 车内没开灯,飞逝的路灯把他脸照得忽明忽暗。 姜思宇分辨不出来他带了几分认真。 又或者带着几分试探。 “我什么?”姜思宇错开视线,“我不是说了不想欠你的么?” 胡青青肯定告诉他了,不然就不会有电话里那句“既然不想欠我的话”。 谢祁低声:“你现在不去了,不还是欠我的?” “……”姜思宇抿了抿唇,说:“我给你钱好了,完了你还来得及跟美女共进晚餐。” 她掏出手机,指腹停在微信上,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抹纠结。 要不要问他要微信啊。 极为短暂的沉默过后,旁边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嗓音。 “美女好像生气了。” 这句话如同一束烟火在姜思宇体内炸开,震得她手脚发麻。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复。 手机屏幕反射出来的光映出她一脸无措。 不知道是不在乎答案还是不想给她压力,谢祁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良久,姜思宇小声道:“我没生气。” 隔了两秒,她又蹦出一句:“我什么生气啊。” 她面朝窗外。 谢祁看过去,只能看见她后脑勺。 视线往左,引入眼帘的是她映在玻璃上的镜像。 她时而懊恼,时而拧眉。 像是不高兴,又像是想不通某件事。 谢祁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直到到达餐厅。 姜思宇到底是没有临时反悔,只不过饭后谢祁并没让她结账。 “什么意思?”从餐厅出来,姜思宇问。 谢祁按下电梯键,“你不是说我别有用心?” 姜思宇默了一秒,问:“你是在怪我?” 怪她说他广撒网? 电梯门开,谢祁手横在边上让她先进去,“怪你什么?” “……”姜思宇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让我请你吃饭?” 谢祁懒懒地靠在电梯壁上,“你自己说不想欠我的。” “我没出钱。” “你还是学生。” 姜思宇眼皮一跳,“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是学生所以没让我出钱,但是这顿饭还是记在我头上?” 白色SUV就停在电梯出口附近,司机下班了,谢祁自己开回去。 他来到车边拉开车门,“可以这么理解。” 姜思宇坐进副驾驶,试探性地问:“那我们现在两清了?” 谢祁轻轻抬了抬眉梢,“你觉得呢?” “……” 她就是不知道啊。 终究是隔着五年的距离。 姜思宇现在有点看不懂他。 尤其是今天。 一直到把她送到家,谢祁都没提小盼菩提的事。 他今天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跟她吃个饭。 好像又不只是这样。 姜思宇躺在床上,回忆起今天两人相处的画面。 一开始是那个很自然的“摸头杀”。 那一瞬间,她好似回到了以前。 回到了谢祁说完“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之后的日子。 抛开这个行为,他今天的一些话也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暧昧。 她能感觉得到,跟上次完全不一样。 忽然没把她当成晚辈了。 姜思宇稍作思虑给谭雅琴发过去一条消息:【在吗?】 最美富婆:【在呢在呢,你猜我在做什么?】 姜小盼:【不知道。】 最美富婆:【你不是快过生日了么?在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呢。】 姜思宇弯了弯唇,【是什么啊?】 最美富婆:【保密。行了,说出你的故事吧,这么晚找我啥事?】 姜小盼:【如果一个人第一次见面对你无感,第二次见面突然变得不一样了,是什么原因?】 最美富婆:【具体不一样在哪里?】 姜小盼:【有点……暧昧?】 最美富婆:【想撩你呗!第一次见面可能不确定你是不是单身,后来确定了就开始行动。】 姜思宇茅塞顿开,真有可能是这样。 第一次见面谢祁可能不确定她跟关景的关系,至于后来他怎么求证的她不得而知。 姜小盼:【一见钟情?】 最美富婆:【见色起意吧?】 姜小盼:【……】 姜小盼:【他其实没表现出对我的兴趣,暧昧是我自己体会出来的。】 最美富婆:【这是高手啊!要不就是有权势有地位的人,他们那种人不缺钱不缺美女,看你长得不错,释放出一点信号,你要是有意自然会去找他,你要是没意思,他也不强求。露水情缘而已,千万别当真。】 不得不说,谭雅琴分析得很有道理。 姜思宇嘴角一点点往下,心里很不是滋味。 去他的露水情缘! 没等到她回复,谭雅琴打了个电话过来,“怎么回事?谁撩你了?” “一个老男人。”姜思宇气得口不择言。 “……”谭雅琴听她这口气,觉得不对劲,“你可千万别被骗了啊。” 姜思宇没好气地道:“我又不傻,我才不会去找他。” “这不是傻不傻的问题。”谭雅琴谈过几个男朋友,比她有经验,“情非得已听过没?” “……” “不过才见两面也不至于到那个程度。”谭雅琴笑笑,“你可能就是觉得新鲜,围在你身边的全是大学生,突然遇见一个谈吐得体的老男人,感觉特别不一样,对吧?” “……可能吧。”姜思宇暗暗叹口气。 脑子里浮现出“老男人”在海边公路上说“因为我会心跳加速”的画面。 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挂了哈。”姜思宇放下手机,把脸埋在被子里。 她告诉自己不能怪谢祁,毕竟在他那已经过去五年。 五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她还不知道她当年穿回来后,他们那发生了什么,姜思雨还在吗? 姜思宇带着这些复杂的情绪渐渐进入了梦想。 8月18号,周四,姜思宇生日。 谢祁例行来到北城市公安局做技术维护。 他因为擅长计算机技术又协助局里破了几个大案,被聘为局里的临时技术顾问。 来得次数虽然不多,跟局里人关系却很好,特别是刑侦部门的同事。 谢祁做好维护来到刑侦办公室,才到门口,一群人不管年纪大小巴巴地喊他“祁哥”。 “祁哥,今天带我们去哪里改善伙食?” “不要太高档,上次那些玩意我们都吃不惯。” “就大排档吧。” “大排档”哥说完就被人敲了一记。 “人谢祁欠你们的?”姜衡转向谢祁时,笑得褶子都出来了,“别老惯着他们。” “没事。”谢祁好脾气地道,“今天我在宴江南定了位置,大家一起去?” 宴江南是郊区有名的中餐厅,听说里面有小桥流水,还能坐船。 一群人暂时忘记了大排档,纷纷道“好”。 “我就不去了。”姜衡笑着说,“我今天要回家吃饭。” “知道了知道了。”“大排档”哥打趣道,“你们家小盼今天20生日嘛,一个星期前就开始说了。” 谢祁倚在门边的身躯僵了瞬,“小盼?” “大排档”哥:“小盼就是姜队女儿的小名。” 谢祁看向姜衡,随口问:“是小盼菩提的小盼?” “对,你知道小盼菩提啊。”姜衡说姜思宇出生那天,她奶奶正好买了一盆小盼菩提。 “这个名字取得好,小盼菩提有消除厄运、更转运气的作用。”现场唯一的女警站出来科普,“你看小盼昏迷几个月醒来一点事都没有。” “昏迷了几个月?”没人听出谢祁语气里的异样。 姜衡回想起那段日子,仍然心有余悸:“整整八十天。” 谢祁从警局出来接到席琛的电话,“怎么最近没来我酒吧玩了?” “有点忙。”谢祁这段期间连续出差,时差都没时间倒。 “我又开了间新酒吧,在大学城那块,记得带人去给我捧场。”席琛懒洋洋地说。 “嗯。”谢祁取了根烟,正要含在嘴里,想到什么又塞回去,“你以前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确定了自己喜欢小姜总?” 他们已经很久没提起这个人了,以至于席琛怔了两秒,“因为你在人际交往方面太游刃有余,又太难打开心扉。所以我认为你要是喜欢上一个人,一开始肯定意识不到,需要花很长时间来验证。” “你说得没错。”谢祁笑了声,“我确实花了很长时间。” 花了两辈子。 席琛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谢祁答非所问:“你好像很久没交过女朋友了。” 这句话堵得席琛哑口无言。 ———— 姜思宇20岁生日,家里来了不少亲戚朋友。 他们吃完晚饭才离开,姜思宇又开心又累。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会再出去陪爸爸看会电视,结果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阵铃声吵醒。 姜思雨以为是出门打麻将忘记带钥匙的妈妈,她拿起手机连屏幕都没看,直接按下接听键贴在耳边,“喂,妈妈。” 声音黏糊又乖巧。 电话里静默两秒。 紧接着传来一道轻缓的嗓音:“睡了?” 声线偏低,微微泛哑。 姜思宇心口一麻,眼睛陡然睁开:“谢祁?” 谢祁嗯了声。 姜思宇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干嘛?” “我在你们小区门外。” “啊?” “方便出来吗?” 姜思宇捏着手机,犹豫不过三秒,“好吧,你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姜思宇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 谢祁坐在路边那棵大樟树下,她一眼就找到了他。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T恤,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思宇慢吞吞地走过去,在实木休息椅另一侧坐下,“找我有事?” 谢祁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姜思宇刚从床上爬起来,这会素面朝天。 被他这么认真注视着,很快红了脸。 就在她受不了想躲开时,谢祁将手里把玩了很久的小盒子递过去,“给你。” 姜思宇接过来,不确定地问:“给我的?” 他难道知道她今天生日? 谢祁嗯了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又摸出打火机。 姜思宇瞥见他的动作,清了清嗓子,“介意。” 谢祁眸色微暗,紧接着颔首低笑。 姜思宇狐疑地看过去,“笑什么?” 谢祁转着指间的烟,嗓音疏懒:“我没想抽。” 姜思宇:“……” 那你拿出来干嘛? 姜思宇收回视线的前一秒,忽地想起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 她穿了件白色绑带连衣裙,肩膀上系了两个丝绸蝴蝶结。 两人坐在椅子上,谢祁左手搭在椅背上,垂下来的手指触在上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勾了下。 没用力。 其实用力也没事。 蝴蝶结只是一个装饰,承力的是另外一根带子。 姜思宇瞄到他的动作,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谢祁轻笑,“紧张什么?” 姜思宇不知道他说的紧张是针对电话号码这件事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紧张啊。”她说。 谢祁视线掠过她闪躲的眼神,无声牵起一抹笑:“关景告诉我的。” 姜思宇松了一口气,注意力回到手里的盒子上,“我能打开吗?” 谢祁点头:“可以。” 姜思宇揭开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条玫瑰金四叶草手链。 跟她上次在夜市上看到的款式一样,这条明显比那条有质感。 她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 月光穿过树梢,洒下斑驳。 星星点点的光都不及她脸上的笑耀眼。 谢祁定定地看着她。 回忆如潮水般涌进脑海。 上辈子姜横去世后没多久,姜妈妈就检查出直肠癌。 医生判断为晚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 姜妈妈起初瞒着姜思宇,称只是肠胃炎。 可半个月后,姜妈妈急速下降的体重引起了姜思宇的注意。 太不正常了! 姜思宇内心不好的预感在看到妈妈藏在抽屉里的诊断证明时得到了验证。 她以绝食威胁姜妈妈,当天就把她带回了医院。 她已经没有爸爸了,不能再没有妈妈。 姜妈妈也舍不得女儿,可她更舍不得女儿承担高额医疗费。 姜思宇那会才毕业,还在医院实习。 工资少得可怜。 姜妈妈想把钱留下来给她当嫁妆。 姜思宇怎么会同意! 从小到大没干过家务的她,那段时间不光要上班,还要照顾妈妈,短时间内学会了洗衣做饭。 谢祁第一次去看姜妈妈就看到了坐在楼梯间嚎啕大哭的姜思宇。 明明前一刻还在病房里笑着跟她妈妈说今天发了多少工资。 现在却哭得这么无助。 谢祁以前看别人哭,内心没有任何起伏,那次他心里竟有点不适。 “你妈妈的医药费我会负责。”他等她哭完了才出声。 姜思宇抬起一双哭肿的眼睛,诧异过后,说:“你没有义务负责我妈妈的医药费。” 她知道他对他爸的死感到愧疚。 “你可以以后还我。”谢祁说。 姜思宇重新把脸埋臂弯里,“我怕我还不起。” “你可以的。”谢祁又给了她一份工作,“你来我这工作吧。” 谢祁因为双腿残疾,又被人捅了一刀,身体落下很多病根。 他有专门的私人医生。 姜思宇后来成了他的私人看护。 其实大部分时间都用不上她。 谢祁开的工资高,她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钱,会偶尔帮他搞搞卫生。 就这样过了半年,某天医院给她下了病危通知书。 医生说得很直接,让她准备后事。 那天姜思宇哭得撕心裂肺。 谢祁有点担心她,吩咐助理那几天悄悄跟着她。 她有时候坐在街边,一坐就是大半天。 谢祁有次下了班去接她,问她吃饭没,她摇头。 谢祁问她想吃什么。 “炒年糕。”姜思宇说了当天的第一句话。 司机找到一家炒年糕店,他让姜思宇去吃,他在车里等她。 谢祁刚闭上眼睛,车门再次打开,外面站着去而复返的姜思宇。 “我没带钱。”她声音很小,特别不好意思。 谢祁从钱包里取出一张一百的给她。 姜思宇吃完把找的零钱还了回来,“谢谢。” 隔天姜妈妈就离开了她。 谢祁记得出殡那天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跪在墓碑前的她像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洋娃娃。 “谢先生。”姜思宇脆生生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出来,“你这个礼物我不能收。” 谢祁看着被递到眼前的盒子,轻轻抬起眼皮,“为什么?” “我要是收了你礼物,下次是不是又得请你吃饭?”姜思宇一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的表情。 谢祁笑:“可以不请。” 姜思宇把盒子直接扔他腿上,“那我也不要。” 她绷着一张脸目视前方,月光下,侧脸的绒毛清晰可见。 是充满生气的姜小盼同学。 谢祁回想起那晚在会所,她追到楼梯间时的那个眼神,喉间不由地一紧。 夏日的晚风有点燥,吹哑了他的声音。 “真想跟我划清界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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