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漆黑,姜思宇迫不及待地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同时按开玄幻灯。 刚拿下手机,她目光倏地停在某处,瞳孔渐渐睁大,尖叫声脱口而出。 姜思宇转身就要开门,可惜发抖的手还是慢了一步,她被身后扑过来的文哲死死抱住。 浓重的酒味钻入鼻息,姜思宇忍着反胃用力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 她已经放弃质问文哲怎么会知道她家密码这种没意义的问题了。 “当初招惹我的是你,凭什么说踢就踢?嗯?”文哲抱着她往沙发方向走,途中偏头试图亲她。 求生本能化作一股蛮力,姜思宇终于成功挣脱开来。 还没跑开,文哲又缠上来。 终究是男女力量悬殊,几经折腾,姜思宇力气耗尽地靠坐在茶几边。 被酒精吞噬了理智的文哲一心想要侵/犯她,见她终于安静下来,脑袋往她脖子里埋。 嘴唇刚贴近她锁骨,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他缓缓直起身子,低下头,借着从玄关晕过来的光线,能清楚地看见他黑色卫衣破了个口子,有粘稠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将周围染成深色。 姜思宇手中的剪刀应声落在地上,她劫后重生般爬起来走到玄关,颤抖着手捡起手机先后拨打了120和110。 就在她结束通话的同时外面响起急促的门铃声,其中还伴随着低沉的叫唤声:“姜思宇?” 姜思宇鼻子一酸,打开门看到来人那一刻,所有委屈、后怕、绝望全数释放。 忍了许久的眼泪顷刻间决堤,悄无声息地从脸颊滑落。 谢祁神情微怔,“怎么回事?” 姜思宇木讷地侧过身,好让他看清屋内的情形。 文哲不知是疼得不能动弹还是晕了过去,一动不动地躺在茶几前的地毯上,米色地毯上一块触目惊心的红。 结合姜思宇的那声尖叫,谢祁不用问也能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冷静地走过去,踢了下文哲的脚。 文哲缓缓睁开眼,迟钝的思绪让他好半晌才做出反应,他看见谢祁吓得直往后缩。 谢祁半蹲下身,沉下声:“不想死就别动。” 他翻开文哲受伤的地方,头也不回地吩咐:“拿条干净毛巾来。” 姜思宇胡乱擦了几下眼泪,听话地跑去浴室拿来一条毛巾。 谢祁接过毫不犹豫地按在文哲伤口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把灯打开。” 姜思宇脑子里的理智离家出走,谢祁说什么她做什么。 泪水模糊了视线,客厅灯摁了好几次才摁亮。 她走回来蹲在谢祁身边,乖巧得没有一丝生气。 “慌什么?”谢祁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一手按住文哲伤口,一手从口袋掏出手机,“你这种情况就是把他捅死了也算正当防卫。” “我知道。”她只是太害怕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所措。 谢祁轻描淡写的话把姜思宇的理智拉回来一些,她吸了吸鼻子,问:“你打给谁?” “联系医院。” “我叫了120。” 谢祁按在屏幕上的指尖一顿,缓缓抬眼。 姜思宇继续说,“我还报了警。” 见谢祁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里还有一闪而过的意外,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外冒:“做错事的人是他,我是受害人,我为什么不能报警?” 姜思宇知道,这件事情闹大对她没什么好处。 她和文哲的关系本就不清不楚,旁人指不定会怎么说她。 谢祁大概也是想到这层,料定她不会报警。 姜思宇从来就不认同这种观点,如果因为害怕面对有可能的舆论风波就放弃惩罚犯人,不是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么? 除去这点,她更担心谢祁的看法,会不会觉得她活该? 姜思宇昂起的小脸上挂着一种脆弱的倔强,好像一击就碎。 谢祁收起手机,“当然能。” 这三个字如同给姜思宇的倔强添砖加瓦,使其变得牢不可摧。 门口的动静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谢祁看着突然涌入的警察,脑子出现短暂空白。 上辈子一些画面无端跑出来跟面前的情形重叠在一起—— 警察跑进来,第一眼注意的是倒在血泊中的男子,一名警察蹲下来探男子鼻息,几秒后,他朝站着的同事摇摇头。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他身上,他冷静地举起双手,右手还握着一把木仓。 “不是他,是我。” 姜思宇带着鼻音的坚定嗓音把他从混沌思绪中拉出来,眼前的画面没了重影,逐渐变得清晰。 警察检查完确定文哲只是晕了过去,让同事把谢祁和姜思宇带回警局。 救护车随后到达。 几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分道扬镳。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还未落幕。 姜思宇和谢祁分别录完口供、做好相关登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前者由于不能排除故意伤人的嫌疑不得不在拘留室待一晚。 后者有姜思宇的证词暂时可以离开。 席琛的车停在警局外,见到他出来,脸上难得出现严肃的表情:“怎么回事?小姜总呢?” 谢祁坐上副驾驶,偏头给自己点了支烟,三言两语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席琛听完,感叹:“她也算是自食其果,” 谢祁侧目:“她做错了什么?” 席琛一愣,从他寡淡的嗓音里听出一丝维护。 于是他避重就轻:“也不知道改个密码。” 车子驶入大道。 下午下过雪,夜里气温尤其低。 副驾驶那侧车窗没关,寒风灌进来,彻骨的凉。 席琛提醒:“窗户。” 谢祁将手搭在窗外弹了弹烟灰,没有要关的意思。 沉默几秒,席琛轻笑,“我不就说了小姜总一句不是?” 这都要冻感冒了。 谢祁没理他的调侃,随口问:“市一医院有认识的人吗?” “有。”席琛摸出手机解锁完丢给他,“赵院长,自己联系。” 谢祁把烟捻灭,捡起手机。 副驾驶车窗缓缓升上去,车内总算有了温度。 谢祁跟电话那头的人讲了几句,做手势示意席琛调头。 席琛知道,应该是医院那人醒了。 往回开的路上,谢祁接到了姜思宇的电话。 电话接通好几秒,双方都没说话。 她似乎在调整情绪,偶尔溢出一声细微的、极力压制却压不住的抽噎声。 “谢祁。”她终是开了口。 谢祁低低地嗯了声。 “他们……他们说,”姜思宇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他们说文哲没事,而且他承认……承认是他喝了酒犯了错。” “嗯。” “警察说我现在可以走了,你来接我。”姜思宇说到最后抽泣直接变成呜咽。 “好。”谢祁没挂电话,静静地听她在那边宣泄后怕。 直到姜思宇自己挂断。 车子再一次停在警局门口,远远看见路边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谢祁按下车窗,“上来。” 夜里寒风瑟瑟。 姜思宇穿着粉色小兔子拖鞋蹲在地上,闻言慢半拍抬起头。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视线才得以清晰,“这么快啊?” 席琛半开玩笑道:“谢祁怕你哭啊。” 姜思宇瞄了一眼谢祁,很快又移开。 她从小到大哭的次数特别少,今晚情绪有点失控。 坐上车被车内的暖气包围,丢脸的感觉后知后觉冒了出来。 “谢谢。”她小声说。 “客气了,小姜总。”席琛分神从后视镜看她一眼,“你回哪?” 姜思宇才放松的神经又开始绷紧。 “我饿了。”她答非所问,“要不我请你们去吃夜宵?” 谢祁扭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而后道了声“好”。 夜宵店是席琛推荐的,在一条巷子深处,店面很小,叫无忧烧烤。 工业风的墙上印着四个大字:解忧除虑。 这顿夜宵吃了近一个小时还没吃完。 谢祁向来不爱吃这些,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一直坐在一旁看手机。 席琛早吃完了,在外面抽烟。 姜思宇的胃也已经饱和,一粒芝麻都吃不下的那种。 她揉着胃,放下筷子。 谢祁随即收起手机,抬眼:“吃好了?” 姜思宇抽了张纸巾慢吞吞地擦嘴,擦完嘴又起身把纸丢门口的垃圾桶,磨磨蹭蹭地回到原位,她试着发出邀请:“要不我请你们去唱歌?唱通宵?” 谢祁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小心思:“不敢回去?” 姜思宇错开视线,闷声回:“有血。” 谢祁叫来老板结账,“那就去酒店。” 姜思宇耷拉着脑袋没说话,过了好半晌才鼓起勇气问:“那你今晚要不也住酒店?就住我隔壁?” 姜思宇湿漉漉的杏眼里面倒映着破碎的光。 里面的祈求和依赖无所遁形。 有那么一瞬间,谢祁感觉心口被什么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阵异样的情绪。 他很久以后才弄明白,这种情绪叫做心软。 “走吧。”谢祁率先往外走。 姜思宇微愣一秒后快速跟上。 不拒绝就是答应,这是她默认的“谢氏”风格。 席琛就住夜宵店附近,返程只有谢祁和姜思宇两人。 凌晨两点。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姜思宇把副驾驶椅背调低,精神和身体双双超负荷,吃饱喝足的她昏昏欲睡。 她其实讨厌烟味,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谢祁身上混合着沉香的淡淡烟草味却给她带来了此时此刻她特别需要的安全感。 姜思宇任由脑子里绷着的弦慢慢放松,一个之前没来得及细想的问题突然冒了出来:“你刚刚怎么会赶到我家?” 谢祁实话实说:“听到你叫声了。” “那你怎么那么慢啊。”姜思宇记得自己跟文哲周旋了很久。 她说话带着一点慵懒的鼻音,语气自然得好像在质问男朋友。 谢祁静默一秒,回:“我不知道你住几楼。” “对哦。”姜思宇眼皮越来越重,迷迷糊糊地问,“那后来怎么知道了?” “打电话问的别人。” 姜思宇意识身体为先一步宕机,“问的谁”这三个字消失在唇齿间。 凌晨三点。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谢祁半倚在车边看手机,垂在身侧的左手指尖捏着一根烟。 手机屏幕反射的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男人神色淡淡,眉宇间没有半分疲倦。 须臾,屏幕顶端跳出一条微信消息:【这么晚了还给我发邮件?你是不是以为都跟你一样没有性生活?】 谢祁食指指尖轻轻叩击屏幕,隔了几秒,他没头没尾地问:【你之前见过姜思雨几次?】 席琛秒回:【近距离就一次。】 Lain:【你觉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谢祁回江城在没见到姜思雨之前,不止一次在别人口中听说过她的名字。 多半都是负面评价,拼凑出来的性格跟他小时候熟悉的她差不多少。 然而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跟传说中的她判若两人。 谢祁一开始还以为她跟自己一样,在悬崖边重生了。 他记得第一次在医院醒来,护士问他年龄,他脱口报出“27”。 那次忽然问姜思雨多大,其实是他不经意的一次试探。 他倒不是仅凭这一次试探排除她重生的可能。 更多的是面对他时的态度。 上辈子的姜思雨可是对他恨之入骨,哪会像现在这样,毫不掩饰自己的依赖。 手机发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席琛回过来一个电话。 “你是不是觉得她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谢祁嗯了声。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酒吧,她当时跟几个小姑娘一起灌一个男的酒,据说是她男朋友。”席琛不知想到什么,笑了声,“我可不是故意抹黑她,在我看来就一小太妹。” 谢祁斜靠在车旁,目光透过窗户看向车内熟睡的人。很难想像,她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他低喃。 “说不清。”席琛见过太多矫揉造作的女孩,人前人后完全两幅面孔的都有。他不讨厌现在的姜思宇,甚至觉得她挺好玩,不过不排除一种可能:“说不定是装的,装成你喜欢的样子,这叫什么?投其所好。” 稍作停顿,他继续道:“但是呢,又表现出对你没兴趣的样子,这叫欲擒故纵。” “装成我喜欢的样子?”谢祁挑拣出这句话,发出质疑,“我喜欢什么样的?” 席琛躺在床上,一手垫在脑后,吊儿郎当地笑:“她不是成功吸引了你的注意么?” “不是。”谢祁语气斩钉截铁,“不是装的。” 他连“应该”都没用。 他早就怀疑过这个可能性,可一个人伪装得再好,不可能完全没一点之前的影子。 谢祁回忆起晚上敲开她家门,引入眼帘的她的模样。 他两辈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真情流露和伪装,还是能分得清。 “那怕不是被人夺舍了?”席琛打了个哈欠,“我真是闲得蛋疼大半夜在这你跟讨论一个女孩的变化。” 谢祁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他扭头,隔着玻璃对上了姜思宇茫然又惶恐的目光。 “挂了。”他丢下这句便结束了通话。 受惊加上受寒,姜思宇毫无预兆的发起烧。 浑浑噩噩之际她做了很多梦。一会陪妈妈送货,一会跟爸爸学射击。 “来,就是这样。”爸爸帮她调整好握木仓姿势,后退两步在她耳边说,“定住不动,扣下扳机。”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姜思宇按下扳机那一刻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后坐力,把她手都给震麻了 画面随之变得扭曲,周围的场景在扭曲中发生了变化。射击馆变成了一间卧室,她前面不再是靶环而是一个人,看不清面孔的人在木仓声中倒地,鲜红粘稠的血液从额头顺着太阳穴往下流…… 姜思宇在极度惊恐中苏醒过来。 左边传来开门声,她条件反射般瑟缩了下。 谢祁手撑车门上,动作微顿,随即俯身,“醒了?” 姜思宇胸口不断起伏,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我好像……杀人了。” “没有。”谢祁说,“文哲在医院好好的,没伤到要害。” 他轻缓偏低的声线,化作一只无形的手,轻而易举地把姜思宇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她发着烧,思绪缓慢,脱离梦境后花了两分钟才理清目前的状况,“噢。” 浑身力气刹那间被抽走,姜思宇瘫软在椅子上。 谢祁见她不动,又问了句:“不下来?” 姜思宇靠在椅背上,头扭向他,“我没力气了。” 她鼻音很重,声音又细又弱,委屈巴巴的样子宛若撒娇。 谢祁维持着俯身的姿势跟她对视,不说话也不挪开。 姜思宇以为他不信,正想说点什么就见他关上车门,往后备箱走。 谢祁从后备箱拿了两瓶水过来重新坐进车内,他递了一瓶给姜思宇,拧开剩下的那瓶,仰头灌了几口。 姜思宇两手握着冰凉的塑料瓶,懒洋洋地盯着他喝水。 目光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缓缓往下,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 姜思宇软趴趴的手指不自觉捏紧矿泉水瓶,正打算拧开喝一口。 谢祁一个扭头抓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姜思宇感受到他视线在自己脸上游移,下意识说:“我发烧了。” 谢祁刚喝过水的嗓子泛着潮湿的哑:“去医院?” “不用。”没那么严重。 姜思宇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全染上一层不正常的红晕,连耳朵都没逃过。 谢祁低声问:“买药?” 他觉得她强调自己发烧,肯定有她的用意。 而姜思宇的目的只是为了掩饰偷窥被抓的不自在,“也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 接下来是一段沉默. “小姜总。”谢祁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语气散漫又夹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压迫感,“不要随便对一个男人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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