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日上中天。 这段时间天气很热,知了在外面的树上叫个没完,聒噪得很。 毕昉就在无尽的蝉鸣声中睁开了眼睛。 她刚醒来时,还有一点恍惚。一时还以为自己在自己的小出租屋里,还在四处奔波找工作的忙碌中。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离奇得像是她的幻觉。 但她还是很快清醒了过来,记忆回笼,她想起了自己要做的事情,稍微洗漱就出了门。 打开门的时候,果然又是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倚靠在门边,似乎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烟青色的及肩发,修长白皙的脖颈,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无不展示着这人优越过人的外貌条件。一双眸子水洗过似的清澈,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白泽见到她,罕见地没跟她说话。似乎还在生气毕昉说不理他。 毕昉居然还真没理他,径直下了楼。 白泽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冷漠的表情里又涌上了一丝委屈。他虽然不高兴,可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毕昉身后下了楼。 小英已经从大妖寺拿到客户资料回来了,正坐在大堂的长条凳上兴致勃勃地看电视。 这电视是毕昉用公费买回来的。当时她还不知道这是妖怪餐厅,一本正经地提出餐厅怎么能没有一台给客户消遣用的电视机呢?这可以大大提升客户的停留时间,增加后续消费。 张九不知道是觉得她的胡说八道有点道理,还是他也觉得餐厅缺台消遣用的电视机,竟然也同意批款让她去买了。 买回来以后,小英几乎天天蹲在电视跟前看,似乎这是给他买的似的。 小英见毕昉下来,指了指放在柜台上的客户资料,示意毕昉去看。 毕昉便走到柜台前,认认真真地看客户资料。 虽说是客户资料,但是写的也不是很清晰。毕竟大妖寺不是侦探事务所,只能大概知道客户的姓名和住址,其实拿到以后,还是得上门去找祈愿者了解情况。 张九已经受够了小英拙劣的演技,因此现在这项工作都交给了毕昉。 毕昉自然也不可能在普通人类面前直说餐馆收到了祈愿,因此每次都只能旁敲侧击,进行一些无理由的套近乎和问话。 这其实很容易引起他人的警戒心,所以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一项技术活儿。 毕昉想起自己上次在许姨那边就差点翻车了,这次她虽然不用拿到“引子”,但平白接近对方了解情况还是得好好思考一个借口。 她望向手中的客户资料。 那张简单的白纸上,祈愿者的姓名那一栏写着“凌霄”二字,照片都没有一张。 住址写的是邻近市中心的一个地方。整个资料看起来简陋得就像随口一问得来的信息。 不过毕昉看到“住址”这一栏还是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地址看起来有点熟悉。 这种熟悉感源于一种她对地理位置的第一直觉反应,她正想思考一下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思绪就被旁边电视机传来的午间新闻给打断了。 主持人低沉标准的普通话从电视机里传来。 “近日,金晖小区发生一起死亡事件。死亡人员为N市本地户籍人士章某,死因十分离奇,经法医诊断,死者被初步判定为活活惊吓致死。民警赶到事发当地时,房屋地面一片狼藉,死者身上却没有任何外伤。” “邻居受到记者采访时声称,听到了隔壁传来死者十分可怕的惨叫声,但却没有听到屋内有其余人的动静。并且从案发地监控录像来看,除了死者外,并无人进入死者家中。XXX为您报道。” 画面一闪而过,转到了打了马赛克的邻居的采访现场。 那中年女人仿佛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用口音十分重的普通话道:“哎哟,吓人的咧!那人一直在隔壁叫有鬼有鬼,把我们的小孩都吓醒了。别说我们隔壁,上下两三层估计都听得清啦!” 那女人凑到记者跟前,肯定地说:“隔壁一定有脏东西,也没听说过谁自己把自己活活吓死的!那个人平时看起来正常的很,也不像有精神病!” 她的话被迅速切断,电视画面又转到了金晖小区的售楼主管身上。 那男人大腹便便,手一挥道:“怎么可能有鬼!我们这边都是找风水师来看过才起的盘!风水好着呢!” 他的话音刚落,电视机切到了当地记者的采访画面上。 记者十分专业地对着镜头道:“现在我们在金晖小区楼盘所属的恒天集团新闻发布会上,该发布会原定是发布N市南区新楼盘的修建计划,目前却因为金晖小区发生的离奇死亡事件而被迫中断……” 新闻画面里,恒天集团董事长蔡名正在台上发布讲话,中途却被收到消息的记者举手打断,问出了金晖小区死亡事件的问题。 蔡名听到死亡人员为章某时,脸色一变。虽然很快恢复正常,却被镜头如实记录了下来。 他微笑如常地回答了记者的问题,打了一通太极,然后飞快结束了发布会,匆匆下台离开了。 毕昉想起来,蔡名这个人,在N市基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N市并不是什么一线城市,经济发展也很一般。恒天集团作为N市唯一一个即将上市的本土企业,在本地的名气大得很。 不仅如此,蔡名这个企业家向来名声很好,他在N市成立了一个公益基金会。报纸、杂志、电视上常常铺天盖地地宣传出恒天集团在某某地做公益的消息。 但是毕昉想起刚刚画面里,蔡名听到死亡事件后变化的那个脸色。 她直觉蔡名这个人,并不像他在N市人心中那样的光风霁月、慈善为怀。 她还在思考的时候,小英已经转台了。他显然很不爱看这些社会新闻,很快转到了本市的一个儿童频道,津津有味地看起动画片。 毕昉也回过神来,没再关心电视上报道的那个死亡事件。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上门去这次祈愿事件的祈愿者家里,初步收集一些信息。 - 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 屋外树上的知了猴声嘶力竭地叫着,像是要在树上燃尽它一生的力气。 毕昉看着记着客户资料的白纸,跟着导航,又一次走回了熟悉的地方。 资料上的地址她是不熟的,因为这个位置虽然在市中心,但却在老城区。这里既没有繁华的商业中心、也没有开遍大街小巷的美食店,只有本地人自建的一些小小的院落和房屋,毕昉很少来。 然而说熟悉,那是因为她早上才刚从这里走了。 昨天晚上的引魂灯,带着她逛街似的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最后就是停在这个小院门口。 她抬起头,看到了熟悉的开满白色小花朵的梨树,随着闷热的风吹来,小白花仿佛白雪扑簌簌地落下。 毕昉虽然早就有感觉了,但是真正确定的时候,她还是为命运冥冥中的巧合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这次收到的祈愿,居然真的是来自那个小道士的。 如果祈愿者真的是他的话……毕昉心里一沉。 她想起了那张黄纸上,小道士心灰意冷地写下了那句话。 虽然她不清楚“请灵”是一种什么仪式,但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小道士似乎是想用自己的本事,见一见死后的挽琴。 然而可能平时他百试百灵的玄门法术,在这件事上却屡屡失败。不管他怎么尝试,却都请不来挽琴的魂魄。 他的本事,能为别人解慰,却在自己身上一点也没用。 毕昉想起了最近正在N市作祟,吸食了大量中阴身的妖怪,忍不住背脊一阵发麻僵冷。 她有点不太敢进去面对小道士了。 想到挽琴的魂魄有可能已经被吸食了,这样残酷的事实她一旦得知后,说或不说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白泽也跟着她来了,不过他对这些事向来不上心。 看到毕昉在小院门口忐忑不安地左右踱步,就是不上前敲门,他靠在墙上托着腮,一脸的好奇,不太能理解小姑娘此时正在焦虑些什么。 毕昉撞见他好奇的眼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站在小院门口,踌躇了起码有十几分钟。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走上前抬起手准备敲门。 她的手刚要敲到木门上,小院那陈旧的木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了。 满脸胡茬的年轻人,眼神落魄无神。他还是那身破烂道袍,甚至没有换衣服,整个人就跟毕昉离开时看到的一模一样,连那头凌乱的头发也是如此。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要烂在泥里的腐败堕落气息。 毕昉张了张口,一时间却哑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只顾着纠结小道士的事情,却忘记了要瞎掰一个借口来套近乎了。 正当她大脑飞速想着借口之时,年轻的小道士已经抬起满是胡茬的唇瓣:“你们来了。” 毕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小道士已经垂着肩膀,门也没关,转身往回走了。 他丢下一句话。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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