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三十三年一月下旬 太阳跃出雾蒙蒙的云际,小半轮的火焰将半个天空烧为火海,一道道鲜艳的云霞抹过天际。 程浦洋洋洒洒地躺在摇椅上,摇摇晃晃,舒了一口气,侧目而视正在编花圈的林时序,问道:“我还以为你和裴禾谈恋爱呢。” 林时序抬起头:“为什么?” 程浦打了一个哈欠,懒懒道:“你天天和他待在一起啊。” 自从上次偷跑出黄粱馆又被林珏抓回去后,就整日被迫与程浦大眼瞪小眼。 因此林时序提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现在还躺在黄粱馆,期末考试怎么办?” 请假那么久,肯定要有医院证明,可黄粱馆这个地方,对外开放只是个普通药铺,现实世界的人不知道入梦阁更不知道引梦官,开医院证明可谓是夸诞之语。 程浦尽出损招告诉她可以休学,林时序当然不愿,最后在她软磨硬泡之下。 程浦终于告诉她:“大可放心,因为你所读的高中是入梦阁建的,跟上面的说一声就就行了,不要担心学业的事。” 而到了一月中旬,怀南市一中也开始放寒假,为了赶上课程进度,本想叫李谪仙同叶秋帮她补课,奈何他俩都没时间,再加云归市与西竹市相差一千多公里。 最后只好由裴禾来帮林时序补课,一时遭程浦这种人非议也是正常的。 追忆至此,林时序继续低头编花圈:“您怎么不认为我和李谪仙呢?” 程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林时序说得非常有道理:“也对。” 话音一落,他又换个话题:“话说回来,你都快十八岁了,你还没喜欢的人?” 林时序诚实回答:“有啊。” 程浦问:“谁啊。” 林时序答:“林珏啊。” 程浦挥挥手,只觉这孩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别开玩笑了,他可是你的亲叔叔,你知道他的过去吗?就在这谈喜欢,果然年轻啊。” 林时序走到一旁倒了一杯茶,恭顺地递给程浦,态度诚恳:“那您能不能和我说说他的过去?” 程浦看着手中的茶水,明知故问道:“想知道。” 林时序颔首:“嗯。” 程浦喝了一口茶水,微微皱眉,啧了一口:“不说,你自己去问他。” 林时序倍感无奈,旁敲侧击道:“问了他会回答吗?” 程浦反问道:“你问过了吗?” 林时序十分肯定道:“没有,但我觉得他一定不会回答。” 这回反倒程浦困惑了,他倒是一直不了解,为何林珏对林怀冬如亲女儿般对待,而林时序却如陌生人般对待,难不成因为林时序是玄枵分灵,“为什么?” 林时序并不直面回答他问题,而是话锋一转询问道:“程叔,我是玄枵分灵这事入梦阁有多少人知道?” 程浦凝眉认真思索一番,“五大元老,阁主和少阁主还有我。” 林时序继续追问:“你们为什么会知道?” 程浦道:“北晏老爷说的。” 林时序挑眉道:“你们不怕我谋反?” 程浦忽而轻笑:“不怕。” 林时序疑惑道:“为什么?” “因为五大元老很强。” “又在忽悠人。”林时序忍不住反驳他。 程浦实话实说道:“你是玄枵猜忌,猜疑那部分的分灵,不是残暴不仁那部分的分灵,的确会谋反的嫌疑,但目前来说你肯定不会谋反。” 林时序莞尔一笑道:“这么肯定,是因为我喜欢林珏吧。” 瞧着程浦一脸难辞的表情,她只好转移话题:“所以您在入梦阁做什么的?” 一听到这个问题,程浦忽然沉下来佯装高深莫测道:“我是修念楼的董事长。” 林时序歪头道:“真有这个地方?” 程浦又抿了一口茶:“就在巡司府后山那。” 不给林时序继续问下去的机会,他直接下逐客令道:“行了,早些休息,后天就是五大家族聚会的日子。” 次日一早,林时序还未睡醒,就被肖顾宥毫无节奏的敲门声吵醒。 “大清早的,你能不能消停点?” 林时序自承认是有起床气,因此对肖顾宥的语气也没那么也好,毕竟她的睡眠一直都不怎么好。 肖顾宥瞥了一眼睡眼朦胧的林时序,语气也不怎么友好:“切,本来来说带你去黄粱馆看程沉的,他醒了。” 林时序只是点头,也不惊讶,毕竟这事程浦说过:“我知道,待会程叔不是说一起去吗?” 听到林时序的话,肖顾宥就像炸毛的兔子,双手环胸,眉头微凝:“不要,我就要现在去!你就说去不去吧!” 林时序实在受不了他莫名其妙的大喊大叫,低头瞧见自己还穿着睡衣,挥挥手:“知道了,等我一会。” “快点!”肖顾宥这只大鹅又喊道。 林时序洗漱后就同肖顾宥悄默默地翻墙出门,对此林时序表示既无语又困惑:“你都成年了,就不能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去吗?为什么还要翻墙?” 肖顾宥陈不咸不淡述道:“明天不就是五大家族聚会嘛,程老爷特下指令不许我随便跑出去,现在和他报备又特麻烦,待会又会被他啰嗦一顿,还不如偷偷溜出去。” 林时序真是不解,五大家族聚会有这么重要么……这一世和上一世也是照常十三岁因程沉而取消聚会,不同的是她上一世十八岁时并未参加五大家族聚会。 而这次无心插柳柳成荫,只因一场入梦受伤意外导致她留在程家,也必须要参加五大家族聚会。 等等……上一世好像程沉并未被救下来,而如今却已经醒了,相必就是林珏的手笔。现下很多事情与上一世有了许多变化,那她会不会同前世一样死于北晏剑下…… 林时序忽而一阵苦笑,算了,倒还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肖顾宥愕视林时序一直发愣,还在那莫名其妙地笑,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他迅速眨巴眼睛,试探道:“你疯了?” 林时序斜睨一眼他,并未回答他的话。 肖顾宥也觉无趣,便耐心等待出车。 黄粱馆离程宅并不远,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但也仅限于林时序的眼中,在肖顾宥的眼里,这堪比一个世纪。 肖顾宥第一次失而复得,他不愿在失去眼前之人,但躺在病床上的程沉却问道:“你们是谁?” 肖顾宥微微皱眉,手心冒出一层汗,程沉难道失忆了,正想开口,身旁的林时序却撒起谎来面不改色道:“我们是医生。” “认真点!”肖顾宥愈发觉得林时序不可理喻,自从上次受伤之后,她就似变了一个人,整日嘻嘻哈哈,没个正经。 林时序歪头对肖顾宥神秘道:“不打扰你俩了,我在外面等你。” 等林时序离开后,肖顾宥再次询问:“程沉,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程沉沉默许久,冬日飘雪,拨开云雾,一缕相思落到肖顾宥心窝上,程沉终于开口:“顾宥,你长大了……” 肖顾宥哑声道:“嗯……” 那一刻,肖顾宥不知是何滋味,六年了,整整六年,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每一日,每一年,他说不出,也不愿同眼前人说。 但他知道,眼前人是他的温柔乡,是他的山河,是星河的璀璨,让他的希望永不凋谢。 浩瀚的星辰啊,你是否愿意照亮你足下的可怜人。 六年无望的等待,让他的情绪在此刻爆发,他拉着程沉的衣襟,怒气道:“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程沉!!六年……六年了,我等了你六年,思绪牵绕我六年,六年啊程沉,你个混蛋……” 泪水划过他的脸颊,这是他十八年以来最无助,最脆弱的一天。 他的双手松开程沉的衣襟,划过程沉的脸颊。嘴唇靠近程沉的耳畔,用从来未有的温柔道:“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很想……” 林时序看不到病房内的情况,只好默默待在门外,正出神几秒,便听到“咔嚓”的锁门声,她下意识去拉门闩,却发现门真的被锁了。 她朝门内询问怎么了,却听到肖顾宥急促的喘气声:“林……时序,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林时序顿住再次想敲门的手,只好闷闷摇摇头慢悠悠地在下楼。 却没想到碰到熟人,她笑道:“林词月。” 林词月打量她一眼,乐呵呵道:“哟,许久未见,林小姐如此生龙活虎了?” 林时序正想继续回答他,却瞧见他身后的一名面容清秀,一身骚人墨客之气的男子。 思来想去还是记不起他是谁 ,那名男子似乎看出林时序的心思,便开口:“林珏的小侄女都这么大了啊,还记得我吗,我叫叶青岁。” 林时序恍然大悟,原来是叶青岁。 她左瞧瞧,右看看,语气轻佻道:“你们难道也在一起了?” 林词月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句话,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正想开口解释一下,林时序那姑娘却说:“你不会是去程沉那个病房查房的吧?” 林词月意外地点点头。 林时序眨眨眼,含着笑意挥手道:“行,快去吧。” 林词月疑惑地按着手中的笔,正想继续询问什么,林时序忙不迭地溜走了。 林词月与肖顾宥面面相觑,瞧着肖顾宥微微泛红的双唇,双眸水润,他一脸不解。 又看向勾着唇角,眼含笑意的叶青岁,他又似乎懂了些什么,只好轻咳一声:“程先生刚醒,身体还未恢复,还是避免剧烈运动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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