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把散落在肩头的发丝捋到耳后,露出白皙的颈脖,他抬眸问道:“想快速提升念力吗?” 听他所言,林时序歪歪脑袋,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她来到二月亭已有两个月,但与沈怜的交流并不多,只有入梦任务时才偶与她寥寥交谈几句。 她并不信任入梦阁任何人,眼前的沈怜也不例外,对于这种无故的帮助,她是疑之又疑。 沈怜并未因她不作声响而恼怒,继续自顾自道:“只需要去个地方……” 林时序看着眼前的茅草屋,她终于还是来了,也不知为何,她竟对沈怜抱有一丝信任。 她照沈怜所说的,第一步,不需要任何犹豫与思考,直接把茅草屋的门给踹开。 那扇门并不牢固,林时序只是微微使力,门便塌了。 屋内的白老头一把捏碎手上的茶盏,眉毛快扭成一团,腮帮子上的白胡须似乎快燃了起来,“好大的胆子,你是谁!” “沈怜。”林时序直接把头等罪名扔给教唆犯。 白老头听到她说的名字,居然缓下脾气,绕着林时序打量几下,满意地点点头,“你是沈怜那瓜娃子叫来的?” 林时序点头默认他的话。白老头轻哼一声,“怎么找个闷葫芦来。” 林时序并不作答,她不想争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白老头也见了实在没趣,拿出茶盏,沏一壶茶,递给林时序:“喝下它,然后进向那扇门。”又对身后忽然出现的门指了指。 林时序依旧对他保持警惕:“门里面有什么?” “小姑娘啊,这是玉魄都啊,我再如何胆大也不敢在这对你动手啊,再说了,我害你有什么好处吗?”白老头把手枕在脑后,倚在摇椅上,晃晃悠悠。 林时序思忖片刻,利索地将茶盏中古怪的药咽下喉中,旋即便进了那扇不为人知的门。 视线慢慢聚焦,周围都是长着红叶的参天古木,盘根错节紧紧遮住云霄,密林之中唯有一座望不见头的木桥。 林时序行走在桥上,扶住桥栏,一眼望下,看不见底,红叶如鲜血般刺眼,似一座深渊之城,空气的缝隙中飘逸着令人窒息和压抑的味道。 寂静无声,林时序禁不住一颤,偶尔的鸟啼声也显得格外诡谲。 也不知走了多久,远远瞧见木桥上站着一个身穿海棠红衣裳的小姑娘,手里拿着扫帚,垂首扫着落叶。 林时序慢慢靠近她,而小姑娘似乎听到林时序的脚步声,抬起头,林时序也终于看清她的模样。 小姑娘约莫十岁,两肩垂着麻花辫,桃腮粉脸,她喜盈盈道:“姐姐是来找我家主人的吗?” 林时序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过眼下只有她一人,似答非答道:“你家主人在哪?” “跟我来吧,对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姑娘忽然停下脚步,转头询问。 林时序打量眼前意气风发的小姑娘,沉默片刻,并不作答。 小姑娘似乎看出她的疑虑,又笑吟吟开口:“我叫顾柚。” 林时序道:“程禧乐。” 林时序与顾柚并肩而行,顾柚又继续问道:“程姐姐,你是引梦官吗?” 林时序点头默认她的话,捻了捻手腕上的玉珠,反问她:“你是梦境世界的人还是现实世界的人?” 顾柚若有所思道:“我是现实世界的人,不过有一次误入梦境世界,还是主人救了我……” 她话音忽顿,停下脚步,林时序瞥眼瞧见她的眉头紧蹙,又迅速放松:“姐姐,真的很抱歉,我家主人现在没空,如果可以的话等七月下旬再来找我吧。” 未等林时序答话,顾柚轻轻一碰她的手,等回过神时,她已经回到茅草屋。 林家中,沉重与严肃压抑每一寸空气,连呼吸也变得异常缓慢。 林珏支着下颚,倚靠在圈椅中,掠视身旁的沈词月。 林珏如同往常平和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沈词月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籍,语调有些挑衅之意:“交易?你不过是一个分灵罢了。” 林珏轻笑,也不反驳,继续询问:“什么意思。” 沈词月如实道:“怎么?你的小说里没有写到林珏是北晏的分灵吗?” 林珏微微扬眉,眼含笑意:“你也是穿越者?” “别在这打哑谜。”沈词月皱眉道。 林珏掂着手中的口茶杯,眸底含着一层雾水,令人看不清实意,“看来我们都知己知彼啊。” 沈词月凑近林珏,狡黠道:“那我们来玩个新游戏吧……” 西梦阁中 叶文川皱眉:“我记得小说没写过这个内容啊,沈词月怎会被人夺舍了?你真的确定沈词月就是玄枵?还重生了?!什么高端局啊,让人怎么活啊啊啊啊。” 林珏被他撕声裂碎的嗓门闹耳,轻轻捂住耳朵,解释道:“你和我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个变数,而玄枵重生又夺舍沈词月也是个变数,在意料之中,不必惊讶。” 听到林珏的回答,似乎让叶文川内心平静些许,他闷气坐在圈椅上,直接揽过水杯灌水下肚。 “小说故事应该是这样,林时序作为玄枵的分灵,出生在现实世界,因程沉的原因成为引梦官,再进入西梦阁,最后终于可以去到梦境世界,这是一条线。” “让林时序成为引梦官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让她适应梦境,再加上她本就是玄枵分灵,可以吸收托梦人的执念和梦主人的欲望,挑动她内心的猜忌与欲念,从而更好与玄枵接溶。” 林珏颔首默认他的话,顿了几秒又道:“知道玄枵为什么需要分灵吗,为什么会让入梦阁知道林时序是他的分灵,玄枵再傻也不会让人抓住有他的弱点的机会。” 叶文川问:“什么意思?” 林珏陈述道:“玄枵是欲念、贪念、猜疑……的化灵,只能伤害虚的东西,比如托梦人与梦主人。但梦主人一旦死亡,现实世界的□□也会成为一具尸体。” “玄枵无实体,北晏和南鲲寻他无法,但他也如此。这几万年来,终该结束这一切。一旦他有了实体,便可同北晏与南鲲对战,对于双方终归有一线机会。” 叶文川的眉头紧锁,语调不似往常随性:“那现在玄枵到底想做什么?你刚刚说的打赌又是什么?” 林珏回忆不久前与玄枵的对话…… 沈词月扔出手中的石头,端详林珏道:“故事再走一遍可就不好玩了,我们来玩个新的。” 林珏心同止水,稳静道:“玩什么?” 沈词月勾起嘴唇,猾黠道:“林时序那颗对你我和入梦阁的棋子可以抛弃掉了,你也知道,她算不上我的分灵,只不过是我的声东击西之策。” 玄枵说的没错,在小说之中,人人都误认为林时序是玄枵的分灵,其实不然,林时序实头实尾只是一枚棋子,入梦阁与梦境世界的棋子。 玄枵只有化灵,本属于梦境世界的灵体,就算有分灵也只能转世到梦境世界,现实世界怎会有他的分灵…… 元安十五年二月初 林时序刚满十天,她的母亲林可追瞧着怀中的孩童,眸底全是心疼之意,嗓调有些沙哑:“父亲……为什么?” 林昌平摸了摸正在哭闹的林时序,叹口气:“时序恰好是这几代中唯一有储念能力的孩子,可追,来不及了,封印坚持不了多久,我们需要制造出变量。” “她一人的牺牲,换来十几代的安宁不好吗?” 林可追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紧紧抱住时序:“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的孩子。” 林昌平于心不忍,但还是狠下心来:“把孩子给我吧。” 林昌平把林时序带到入梦阁,来到入梦阁与梦境世界的另一个连接通道——相思林 映入眼帘便是无际的枫叶林,树叶红艳,似一团殷红的火焰,在徐风的吹拂中浮动,随时都有可能燃烧起来。 林昌平沿桥直行,说来也奇怪,手中的孩童竟停止哭闹,安静下来。 约莫步行四分钟,林昌平便瞧见不远处有一名少年郎,一袭红衣,眉目如画,长身玉立枫林之中。 少年郎作揖道:“林长老,我家主人已久等片刻。” 林昌平眉头微皱,又迅速松开,讶然道:“有劳了。” 他与少年郎并肩而行,半响,一道光扑面而来,再度睁眼,眼前之景已有了变化。 牌匾上仙露明珠写着林府两个大字,大门很朴素无华,除了那二字,毫不起眼。 少年郎领着林昌平步入门内。 鸟语互鸣,清风徐徐浮花香,庭院深深,流水潺潺挑烟景,令人心旷神怡。 少年郎把林昌平带到正厅,便退下,林昌平打量眼前男子,青丝被玉簪盘起,玉润冰清,似白玉无瑕。 而他,正是被入梦阁尊称为北晏老爷之人,林北晏。 林昌平恭顺欠身:“北晏老爷,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 林北晏温润而泽道:“林长老但说无妨。” 林昌平同林珏讲述他的想法,林时序拥有储念能力,只要在封印之中提取一丝玄枵的灵力,灌入她的体内,让她与玄枵的化灵慢慢接溶…… 但林北晏拒绝这个请求,“这种念头,林长老还是赶紧打消了。” 林昌平也不敢多言,只能默默退下,正当失意之时,有人喊住他:“林长老,或许我能帮到你。” 林昌平顺着声音转身,是方才的少年郎,他面露慈爱道:“不知小郎君还有何事?” 少年郎再次重复:“我能帮你。” 林昌平看了眼手中的孩童:“你偷听了?” 少年郎摇摇头,笑了笑道:“不,我有读心的念力。我可以把你带到封印玄枵的梦境之中,我是阵守封印之人。” 林昌平听此并不露喜色,而是保持怀疑:“你为何要帮我?” 少年郎依旧保持笑意:“各取所需罢了,既然林长老不愿,那在下也不强求林长老。” 林昌平追问:“小郎君灵心慧性,可否告诉在下尊姓大名?” 少年郎挑挑眉:“裴禾,禾黍之悲的禾。” 这次行动,现实世界中,只有林昌平与林可追知晓。而对外宣传,则是林时序是玄枵的分灵。 林词月笑道:“林珏,我们就打个赌,就赌林时序这此会不会站在入梦阁这边……” 叶文川听到林珏的讲述点点头,又追问:“所以说我们之所以知道林时序是玄枵的分灵,是玄枵有意为之。” 林珏垂眸,看不清神色,语气有些冷:“你说,为了一群人,牺牲一人,这件事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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