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杜绯云很早就到了工作室，把那红盒子从架子上拿下来，放在太阳底下晒了会，就开拆了。 她揭开那洒金红盒，里头只有一张卷起来的纸，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药香。 杜绯云看了会，发现这玩意是个邀请函。 来府经商什么的，说得一本正经，听起来像是什么高门大户，其实是请你去阴间。 自己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收到阎王爷的邀请函的大活人吧。 应该不是插旗吧。 十万功德呢！十万！换算过来一年一百万，就算躺着都能过了。 杜绯云抱着盒子在休息的小床上滚了会，又坐起来，把绿头文件放了回去，又放到太阳底下去晒。 “其实小云你还是怕的吧？”系统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居然还放在太阳下晒，消毒吗？” “我怕一场空啊！” 杜绯云圆圆的杏眼看着端正放在阳光下的洒金大红盒子，生怕眨了眨眼就变了。 “有那种传言，说的士司机晚上拉客，送到荒郊野岭，顾客倒是老实给钱，第二天变成天地银行的了。太阳底下现原形，先晒晒准没错。” 杜绯云倒不是为了驱邪，是怕有人耍她。 系统罕见地没有吐槽，而是深表赞同。 “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阴阳两界的物质存在一定差别，我做个指甲都要吸鬼气呢，才能做到和阳世间一样的质量，否则变出来的指甲就不稳定了。” “万一不稳定了会怎样？”杜绯云问。 “颜色质感会发生错位性改变。”系统说，“所以你最好要给我及时补充鬼气。” “什么？！” 杜绯云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 这问题太严重了，涉及自己产品质量。 这可怎么办呢？要不每天抓个鬼过来蹭蹭？ 这时外头的玻璃门似乎被推开了，风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杜绯云立刻切换到营业模式，甜甜地说：“欢迎光临，早上好，小云还没有开营业，请在旁边沙发上稍等。” 她抓了抓自己头发，掀开帘布一看。 一身暗金黑袍的鬼面判官坐在那斜射进来的阳光里，丝毫没有被照亮，反而黑得更加深沉，仿佛头顶在冒黑气。 “魏乙！”杜绯云眼睛一亮，这不是送上门的鬼气吗？ “小云。”魏乙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耳熟，“鄷都大帝想请你去……” “聘用嘛！地府经商嘛！我答应了！” 话还没说完杜绯云就过来了，抓起他的手，魏乙瞬间就失语了，顺着那小小的力道站起身来跟着走。 杜绯云细白的小手握着暗金手铠上的一个指头，对比强烈，那钢铁巨手一反手就能将她的手捏碎，此刻却温顺地由着她牵引，完全没问去哪。 杜绯云伸出魔爪把判官抓进了帘子后头，满心满眼都是魏乙——她的鬼气储备粮。 “怎么样？”杜绯云问系统，“有补充吗？” 听不见系统答话的魏乙一头雾水：“补充什么？” “太少啦，只有一个鬼啊！”系统嚷起来，“近点。” 杜绯云抱住了魏乙一只手臂，魏乙全身瞬间僵硬。 少女的发丝挨着他的肩，带着淡淡的清香，非常好闻。 “这样呢？”杜绯云头一歪，侧脸压在他的肩膀上。 她感觉到魏乙全身一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唐突，马上放开，道歉说：“对不起啊，因为地府的美甲，需要一点鬼气，否则质量会受到影响，正好你来了我就过来挨你一下……” 杜绯云这话说得自己都不信，怎么看都像自己去占了人家便宜。 魏乙却说：“没关系。”他声音倒是挺稳的，杜绯云又放下心来。 “需要挨得很近吗？”魏乙说，“你……可以更近一点……” 杜绯云真是求之不得，听着魏乙的声音挺平静的，那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杜绯云立刻又抱了回去，歪头垫在他的肩铠上，又自言自语，让魏乙转过身，从背后抱着他。 他身体有点硬，不是被我吓得僵硬了吧。 杜绯云边抱着人边胡思乱想。 可能本来鬼的身体就比较硬，毕竟有尸僵。 但是他身上是热的。 杜绯云抱着他的腰，又把耳朵贴在他背上，听了一会忽然道：“魏乙，你怎么有心跳？难道鬼都有心跳的吗？” 魏乙嗯了一句，声音从身躯内部传入杜绯云的耳朵，共鸣让她的耳朵酥麻了一下。 “魏判你心跳怎么变快了？” 魏乙没说话，杜绯云也没有多想，毕竟判官冷血无情，上次还把她和鬼关在一个房间里。 “够了吗？”杜绯云催促那个害死人的系统，判官已经被她轻薄了五分钟了！ “最，最好再来点。”系统结结巴巴地说，听上去就做贼心虚。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为了甲片，为了鬼气，杜绯云豁出去了。 杜绯云转过身，正面搂着魏乙的脖子。她对着判官的鬼面，迟疑了一下。 “很难看？”魏乙的声音从面具后头传来。 “不，很好看。”杜绯云笑起来，“有点奇特。” 魏乙透过面具，看着杜绯云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清澈的双眼专注地看着他，她的双唇一开一合，唇形饱满红润。 杜绯云伸手摸了摸那个面具，又收回手。 “你这样还有点神性。我好像在亵渎神灵，所以我反省了一下。” “反省什么？” “商纣王女娲庙提诗渎神，断送殷商，我要是渎神了，我的帝业帝国梦会不会就断送了？” 她看着魏乙，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 “神灵不会介意的。”魏乙轻轻地说，心跳得更加厉害，“因为他现在不是神灵，只是个鬼。” “怎么听起来鬼比神还大方？” “倒不是。”魏乙回答，“神灵怕被亵渎，而鬼巴不得被人亵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杜绯云笑得整个人都伏在魏乙胸前。 “这么自觉的？这真的不是在黑吗？”杜绯云觉得这判官一本正经地说话有趣极了，“其他鬼知道你这样说话不会揍你吗？” “不会。” 魏乙抬起暗金手铠的大手，握住杜绯云单薄的肩膀把她抱进自己怀里。 “因为这样，就可以亵渎回去了。” 杜绯云心猛地一跳，说：“我信了你个鬼了，谁教你这样说话的……喂，鬼气够了吗？” “还……还……还没有！还差一点点！”系统吞吞吐吐却又斩钉截铁，“真的！” 杜绯云只得跟魏乙抱在一起，站累了于是索性把下巴搁在魏乙的肩膀上，冰冷的肩甲好硬，杜绯云心想，还未说出口，那片肩甲忽然没了，她的脸直接挨在魏乙的黑袍上。 两人抱了十分钟，系统再也不吱声了，杜绯云几乎怀疑它已经死机了，但是不管鬼气够不够，杜绯云的脚是站麻了，于是自行放开了。 杜绯云看了判官一眼，心想这真是一个吸鬼气的好对象，全副武装不用担心骚扰，又规矩又死板，自己也不尴尬。 真是太满意了！ 要不把他当作长期储备粮？ 这样也太不好意思了吧！多少都得给人一点报酬！ 于是杜绯云掏出手机，问魏乙：“我能给你打赏吗？” 魏乙身形一顿，说：“为什么要打赏我？” “因为你技术好……不对，因为你服务态度好……也不是……”杜绯云被他问得要死机了，这问题怎么这么难回答啊！ “因为我想和你长期合作。”杜绯云定了定神，“魏判是不是经常来阳间办事？能不能每次都来我这边一趟？就像刚才那样，贴贴。” 杜绯云做了个抱抱的动作。 “我不要钱。”魏乙说。 “可这样也太不好意思了。” 每次都让你过来一趟很麻烦的！ “我和你不是金钱交易。”魏乙说，“你不用包养我。” 杜绯云：“……” 这下杜绯云真的死机了。 - 魏乙走后杜绯云疯狂捶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你在床上滚了快一早上了。”系统吐槽道。 之前是高兴得滚来滚去，现在是拿被子捂着脸滚来滚去。 “天呐！”杜绯云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出来，“他在说什么鬼话！我只是要吸一点鬼气啊！” “这么娇羞吗？”系统笑嘻嘻地说，“刚磕死我了。”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杜绯云把被子一掀，整个人都怒了。 “没，没啊，我说的是真的，我对天发誓！甲片就是需要鬼气啊！”系统开始喊冤，“你下次跟他说清楚不就好了！” “说什么？”杜绯云渐渐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问。 “你说，你们不是嫖的关系，也不是包养的关系，而是认真的……” “狗系统，你去死吧。”杜绯云抓起枕头砸到了床角，抱住了自己头。 要不还是算了，反正以后自己去地府经商，鬼气要多少有多少，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很方便，照最近产出甲片的速度，必须经常补充才行。 刚才魏乙都没有告别，直接就走了，下次可能不会来了吧。 以后往来两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怪尴尬的。杜绯云想来想去，又想起了那天的京通达小哥，那个好像也是鬼啊，要不换个人抱吧。 给快递小哥打赏也很方便，看起来不像是什么不正经的交易。 杜绯云算盘打得哗哗响，脑子里一脚把魏乙踢到了九霄云外。 - 过了几天，杜绯云的婚纱设计稿弄好了，她在微信上发给王纲。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一下又没了，又继续显示正在输入中。 杜绯云心里觉得可能王纲有点不满意，正在措辞怎么委婉地跟她说，于是索性直接发过去：“这是初稿，王哥你看看有什么可以修改的？有些地方我也拿不定主意。” 这话一出那边倒是很快过来了。 “王哥懂个什么，你还是来一趟吧，当面和店里设计师说一下，可以给你提供灵感。” 杜绯云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于是说：“要不王哥把设计师的联系方式给我，我直接跟她说。” 王纲：“哎你还是来一趟吧，王哥有些其他事情求你。” 杜绯云心想怎么王纲说话还拐弯抹角的了，于是说：“那我明天上午过去一趟好了。” 王纲立马回复：“哥来接你！” 嗯？上次去谈生意还是自己去的呢，蹭了京通达小哥的车，王纲也就是晚上把她送了回来而已，这次居然直接来接自己，看样子真的是有事相求了。 杜绯云次日早晨提到了工作室，本来想直接拿着设计稿从家出发的，后来想想还是回来拿甲片。 为婚纱所配的春水桃花手工甲她做了小小的设计改变，重新绘制过，变得更加喜庆和绚烂，这回正好拿过去给王哥看看。 这次去婚纱店考察一下婚纱的用料，对设计也要帮助。 杜绯云刚进工作室，王纲就发信息说自己到了，时间控制得相当精确，杜绯云直接上了车，觉得有些憋闷，她摇下车窗，忽然看见了远处的魏乙。 他来了啊。 对不起咱不能搞金钱交易啊，我可是正经人呢。 杜绯云朝他吹了声口哨，挥挥手。 也不知道魏乙看没看清，王纲车开得飞快，判官与街景一起刷的一下子就被甩在了后头。 - “王哥，什么事啊？”杜绯云拿着小镜子照，看自己妆容。 “到了你就知道了。”王纲含糊地说，“妹吃早饭，顺路给你买了三明治，牛奶，给。” 杜绯云把早饭吃了，王纲也到了婚纱街。九点多店铺才刚开门，一路上也没几个人，这设计师未免起得也太早了，不是听说设计师赶稿都熬夜吗？ 杜绯云一脸狐疑地跟着王纲到了一见钟情二楼，落地玻璃前的复古小方桌上坐着一个人，正朝这边看过来。 杜绯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王纲一定要让自己过来的原因。 “葭姐。” 黑色连衣裙配上一头法式烫，金边眼镜后的眼神疲惫却带着锐利，正是“千星”制作人苏葭。 她看着杜绯云说：“小云，好久不见。” 杜绯云在苏葭对面坐下，看了一眼王纲，说：“我没想到你和王哥认识，好巧。” “不那么巧。”苏葭拂了拂头发，直视杜绯云，眼神还是和在团里打量练习生那样判断力十足，“碰巧看到你在这家婚纱店直播，打听了一下。” 杜绯云笑起来：“葭姐找我，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我找你有用吗？”苏葭反问，“你听过我的话吗？让你不要退团，你铁了心要走。” 杜绯云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葭姐还在生气呢？” 苏葭摇摇头，说：“人活着各有各的不易，想好了就努力往前走吧。我弟弟快结婚了，来这里拍婚纱照，我正好找到王纲，就找到了你。” 杜绯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听说了吗？我家闹鬼了。”苏葭叹了一口气，吐露自己家里不顺的事情让一向强硬的苏葭很不舒服。 “请了很多高人也没有办法，你能去我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杜绯云：“……” 我只是个美甲师，不是捉鬼的天师啊！ 苏葭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说：“婚甲定制预约，新娘加上十个伴娘，按你店内最高规格的美甲预定。” 杜绯云：“……” 最高规格2288，两万块！辛苦一天就有两万！ 苏葭又轻飘飘地追加了一句：“并购买同类穿戴甲片两千副，放入伴手礼美妆礼盒。我家婚礼不是一般等级，我相信对你的甲片销量有帮助。” 杜绯云：“……” 为了美甲事业，自己要去抓鬼了吗？ 杜绯云恬不知耻地想：要，要不，再去嫖一次魏判来捉鬼吧！帮他提升kpi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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