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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决定了？”

姜言脚步微顿，电话那头，是发小陈京惊讶的话语。

“嗯。”姜言点头。

“你要是不想的话，我可以牺牲一下自己，假扮一回你男朋友。”陈京笑道，“最近剪了个头发，楼下大爷都喊我帅小伙呢。”

“行了吧。”姜言也笑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确实也有不少人把陈京认成男生，都还以为她和姜言是一对。

片刻，姜言平静道：“我妈把订婚书都大老远的寄过来了。”

“再说了，对方也算是个有钱大帅哥，我也不亏。”

对面沉默。

姜言低头，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儿。

她突然想起高中那会儿，自己也曾不知天高地厚地说过：

“如果要摘星星，我就要摘最亮的那一颗。”

姜言笑着摇头。

还真是年轻气盛。

现在她大学都快毕业，也再不会启齿这样的话语。

挂了电话，姜言把手机塞进口袋，拖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

看得出来，她妈确实是急了。

姜言也就因为毕业设计要回国写生一段时间，她妈都来不及等她回去，直接把订婚书寄这儿来了。

写生的地方有些偏僻，几近雪山，路不太好走。

姜言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她订的民宿，应该就是前面那个。

订婚书应该就是往这儿寄的，也不知道寄到了没有。

姜言正垂着眼思考，就听民宿前台的声音响了起来：“您好，您订的房间就在前边这个院子。”

“前面那位住客也是这个院子的，您跟着他走就好。”

“好的，谢谢。”

姜言随口应着，拖过行李箱，转身去找跟她同院的住客。

不料，刚一转身。

她就对上了一双薄凉的眼。

熟悉的眉眼，但却是冷淡到陌生的眼神。

过道没有封闭。

不远处雪山的风穿堂而过，带着冷冽的寒气，吹得姜言眼眶发痛。

以前想过很多次重逢的场景。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就这么平静的一眼对视。

片刻。

许是怕他误会，姜言沉默了一瞬，率先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会在这儿。”

对面的夏野直直地望向她，没有言语，目光似是更加冷淡。

姜言这才想到，是她自作多情了吗？

几年过去，他是不是早就把她给忘了？

也是。

只是普通的高中同学，最多是当过一段时间的同桌。

不记得了，也很正常。

半晌，姜言正要开口搪塞过去。

她却听到夏野似乎是笑了一声，说：“所以，知道我在这儿，你就不来了是吗？”

“我有这么可怕？”

“……”

姜言沉默着跟着夏野进了院子。

院子还挺大，中间是一大片空地，种着些零散的花草。

夏野的那间房在院子的前面，姜言的在后方。

姜言拖着行李箱默默走着。

绕过中间的石子路时，行李箱拖不稳，连带着她自己也跟着绊了一下。

一瞬间重心不稳。

姜言顿时心里一紧。

正当她已经做好摔在地上的准备时。

忽地，一只指节修长的手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姜言忙顺着力道站稳。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视线无意间划过他的腕间。

突起的腕骨处，似有绳线隐隐显露。

还没等姜言反应过来，就见夏野一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直接拎到她房间放下。

姜言愣了一瞬，也跟着走进她自己的房间。

夏野没有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啪”的一声。

姜言关紧房门，在沙发上坐下，这才呼出了一口气。

脑袋里乱糟糟的。

姜言站起身来，想去洗手间洗把脸平静一下。

冰凉的水柱冲过手心，冲得指尖有些发麻。

洗到一半，隐约听到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姜言抹了一把脸，伸手拿过手机接听。

是快递的电话，说是一个文件，已经送到民宿门口了。

大概是她妈寄过来的订婚书到了。

“好的好的，帮我放门口就行，谢谢。”

姜言匆忙擦干脸说道。

“那个……”快递小哥正要说，重要文件是要亲自开箱确认的。

但片刻，院内似乎有人听到声响，打开了大院的门。

电话那头的快递小哥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又转头对电话里的姜言说道：“快递已经交给你前院的人了。”

“有问题拨我电话，再见！”

刚刚被水冲到麻木的手仍握着已挂断的手机，连带着脑袋都开始发麻。

什么？

前院的人？

姜言还来不及反应，直愣愣地打开了房间的门。

电话那头，挂断的电流声“滋滋”钻入她的脑中，近乎耳鸣。

姜言下意识地抬眼。

她对上了一道冰冷入骨的眼神。

未关紧的门被风吹开。

也同时吹开了夏野手里捏得不太稳的那个快递文件袋。

或许是因为要签收人确认，快递的文件袋已经被快递小哥划开。

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订婚书。

里面。

有姜言，和另一个人的名字。

夏野骤然抬眼。

姜言睁大眼睛，看着夏野朝着她一步步走进。

眼神似有几分危险。

雪山冷冽的风，吹散了姜言贴在细白脖颈边缘的短发。

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

姜言高中时期，常年因为披着一头长发被班主任喊去办公室。

“把头发扎起来。”

班主任王老师是个年轻女老师，脾气温柔。

姜言小声嘀咕：“我没带头绳。”

许是次数多了，王老师早有防备，从一旁变出一根头绳递给她，一边说道：“一会儿姜主任要过来检查了。”

姜主任，也就是姜言她爸。

一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教导主任。

姜言闻言赶紧接过头绳，匆忙把头发一扎。

“已经高二了，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了。”王老师抬眼看向她，温声说道，“我跟姜主任商量过了，决定给你换一个同桌。”

“哦。”姜言无所谓地点头。

她常年翘课，安分待在学校里的日子实在少得可怜。

跟谁同桌着实影响不大。

“是实验班的夏野。”王老师继续说道，“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姜言瞬间抬头。

像是“滋”的一声。

她原本正在神游的神经突然像是被人攥紧。

王老师接下去似乎还说了什么，她也没怎么听进去。

一直到回教室的路上，姜言也没有想明白。

在实验班上得好好的夏野，怎么会突然转到他们美术班来。

从办公室里出来，路过实验班时。

走廊上有人看见姜言，侧过头去和同学窃窃私语。

偶有只言片语传到姜言的耳中。

“就她，江宜好像就是因为她转学了。”

“真的？有关系就是不一样啊。”

“美术班的人不都这样。”

“夏大神是因为这个才去的美术班吗？找她报仇？”

“那应该不可能吧，夏野现在估计根本不想看见她。”

姜言默默加快脚步。

几近跑到班里，她才下意识地喘了一口气。

她走到座位前刚要坐下，却发现靠窗的位置上已经趴了一个人。

挡住了大片的阳光。

姜言蓦地愣了一下。

听到动静，正懒洋洋趴在桌上的那人撑起脑袋。

正是从实验班转过来的夏野。

那张她曾经偷偷望向过的脸终于看向了她，却是一片薄凉的眼神。

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曾因为她而被迫转学的江宜，是夏野的前同桌。

也是他的白月光。

逆光中，姜言恍惚看清。

他微微上扬的眉，和脸上淡薄的笑意。

像是在说：“哟，找关系接近我？”

-

姜言拉开椅子坐下，默默把自己的课桌往旁边拉了几公分。

紧接着，她匆忙趴下，挡住了酸涩的眼睛。

趴着趴着，也不知道乱糟糟地想了些什么，她竟然意外地睡着了。

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梦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夏野的时候。

那会儿还是高一。

某天，姜言翘课，正要从一中后门溜出去。

不料，恰好撞见一群人干架。

其中一方姜言认识。

是隔壁职校的混混头子带着一大帮小弟。

另一方就一个人，很高，微垂着头，漫不经心地走了两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姜言看见，一个人的那一方，身上穿着一中的校服。

校服衬衫开着一粒扣，透出一截疏离的冷白颈侧。

完，估计没什么战斗力。

见状，姜言正想要开口喊人。

这一看就是职校的混混组团欺负一中同学啊。

然而，还没等姜言开口——

就见那个看着没睡醒的人轻描淡写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后，迅速出手，抓起站在最前面的混混头子，一把往墙边抡去。

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

姜言看见，那个一向嚣张惯了的混混头子，就这么直接飞了出去。

紧接着，那人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剩下的几个小弟。

那几个小喽啰见自己大哥都已经说不出话来，怂得一下掉头跑散了。

这哥们可以啊。

刚刚她竟然预判失误了。

这人，估计得是某个她未曾谋面的一中大佬。

姜言默默地感叹道。

随后，只见那位大佬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纸巾来，慢悠悠地开始擦手。

还挺讲究。

装逼加嘲讽拉满。

也同样直中要害。

姜言有那么一瞬间都想拜他为师。

她这么一激动，“咔”一下就踩到了一根树枝。

糟了。

是不是要被他发现了？

她这算不算是，撞破了大佬干架的大场面？

姜言正想着要不要赶紧躲起来。

然而，还没等她动作。

听到动静，那人转过头来。

是一张很优越的脸。

眉骨上有一道伤，中和了眉眼间的少年气，添了几分校霸的影子。

整个人却懒懒散散的，眼角带着几分散漫的笑意。

姜言看得愣了一下。

本以为这位大佬长得，大概和刚刚那个混混头子差不多潦草。

没想到，这人长得竟然还挺好看？

突然，那人脸上的笑意加深。

姜言下意识感觉要坏。

大佬被人撞破打架场面，这是要直接灭口？

姜言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见对方看了一眼姜言身上同样的一中校服，又看向了不远处。

随后，似是好意提醒姜言道：“教导主任在你后面。”

“什么？”姜言愣了一瞬。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长腿一迈，一下闪的没影了。

紧接着，姜言听到她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姜言！上课时间你干什么去！”

“……”

姜言也没想到，竟然那么快又再次见到了那人。

下周一，升旗仪式。

姜主任在台上发放不久前的物理竞赛和化学竞赛的获奖证书。

姜言被她爸拉来当苦力，搬着一叠获奖证书站在台上。

前面一串名字念完，最后念到第一名的时候，身旁似乎刮起了一阵风。

姜言抬头，原来是有人从她边上大步走过。

她竟然，在这里又看见了那天那张带着些许散漫的脸。

他穿着一中的白衬衫校服，端端正正，比那天穿得规矩得多。

眉骨上的伤已经长好，乍一看是还挺人模人样，像个竞赛第一的学霸。

姜言低头，看到了证书上的名字。

夏野，化学竞赛一等奖。

平日里的阎王姜主任此时面带笑意，不怎么严肃地说了他一句：“扣子扣好。”

闻言，夏野听话把校服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扣上，没有半点那日的校霸大佬模样。

姜主任满意地点头，一脸骄傲地开始表扬他。

装得还挺像。

姜言开了一下小差，突然发现面前的人一直没走。

她疑惑抬眼，正好对上了夏野的眼神。

夏野瞥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姜主任，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那天的事，似乎又笑了一下。

姜言一把把证书拍在了他手里。

领完证书，见他还站着不动。

姜言突然想到，平时领完奖，她似乎还得给人鞠个躬表示一下。

但姜言不愿意。

她只是个被拉来当苦力的，又不是什么正经的颁奖人。

再说了，前面那几个人不都照样领了，就你跟人不一样？

于是，姜言瞪他：“可以了，还要我给你磕一个是吗？”

此时，姜主任正要公布物理竞赛的获奖名单。

作为物理老师，姜主任很是激动：“这次的物理竞赛难度很大，我们学校只有一位同学拿了奖，并且，拿的还是一等奖！”

夏野的目光转向了姜言手里的物理竞赛获奖证书。

姜言低下头，也想看看这个物理第一到底是谁。

她心想着，看看人家这么牛逼仅此一个的物理第一也没像你这么拽。

很快，证书翻开。

姜言低头，看见了上面明晃晃地大字。

同时，姜主任的声音也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物理竞赛一等奖，夏野同学！”

姜言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夏野从她手里的拿过证书，似是笑了一下，声音懒散却微微上扬：“巧了，还是我。”

姜言愣愣地抬眼看他。

距离很近。

阳光轻扫过他的眼睫，在眼底切割出细碎的光斑。

他眼角弯起，偏头和姜言对视。

少年带着些许张扬的笑意直直地撞进了她的心底。

姜言心头一跳，原本要回怼的话突然梗在喉中。

此时，她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艹，一个男的睫毛长这么长干什么！”

-

等到姜言再醒来时，一旁的夏野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他的课桌上空荡荡的，连一本书都没有放。

姜言沉默着，撇开头不去看那边。

她深呼吸一口，平复了一下刚刚醒来还有些急促的心跳。

她想，她要赶快去找王老师，让老师再给她换一次座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