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李光芒脑袋晕晕地上了半天班，一到点请了假溜回了家，张至森担心她，在公司楼下等她。 她整个人恹恹的，张至森见此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在一旁关注她的情绪，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在旁简单做着两人餐。 没到一半，李光芒又被宋律的连环夺命Call叫了回去，一直忙到了晚上九点。 快十点时分，李光芒才到家，她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两眼发黑，像一个在街上游荡的孤魂野鬼，再加上喝了酒，心情不好，整个人看着更加憔悴了。 她倒在床上看手机，翻倒张至森那栏，他发来：“回来了吗？” “嗯嗯。” 没等她回复五分钟，他打电话来：“开门。” 她太困了，眼皮子上下打架，但被饥饿撑着去开了门。 张至森倒是容光焕发，关心着她：“过来吃饭吧。” “我好累，实在走不动了。” 李光芒实在是累到完全不想说话，她倚在门前，快要睡着了。 恍惚间，察觉到他结实的手臂触及身体，清醒过来，才发现已经被他拦腰横抱起来。 她不想挣扎，双手环在他的脖子，安静地靠着他的胸膛，平静地呼吸。 他一直抱着她，她闭着眼睛，想象自己是一朵云，或者是风，轻轻地挨着他，靠着他。 进了屋，屋内亮堂温暖，他抱着她，打算轻轻将她放在沙发上，她还是闭着眼睛，双手却不松开。 他将挡在她额前的头发拨开，发现她发间又潮湿的汗，吻了吻，轻声说：“饿坏了吧，快吃饭吧。” 她的手没有松开，紧紧地搂着他：“不吃。” “中午就没好好吃饭，晚饭不能不吃，会饿坏胃的。” 她闭着眼睛，不愿睁开，眼皮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她不愿松开，他也就由着她，抱着她坐在了沙发处。 已经十点半了，他又去松开她环绕着的手。 “两分钟。”她在他胸膛前蹭了蹭，像一只脏兮兮寻求安慰的小猫。 他的胸膛传来湿润的触感，直到他松开她，才发现她眼睛的湿润。 “怎么了？” “没什么，累了。” 他抱紧了她：“这样好点了吗？” “嗯，充上电了。” “好。”他又紧紧抱住她，她的黑发紧贴在他的胸腔，因为泪花被湿润的头发乱做一团，他帮她整理好，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看她这样他实在心疼，想了想还是说了出口：“光芒，你有没有考虑过，不工作？” 李光芒猛地一下从沙发上惊醒，她挺直了脊背，让张至森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好吧，我只是建议，你这样每天忙至深夜，我很心疼。” “张至森，” “嗯？”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叫自己的名字。 “不工作了你会养我吗？” “会呀。”他已经想好了，要和李光芒认真地走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愿意再失去了，但这番话、这种决心，他打算找个重要的时间告诉她，并非现在。 “你让我当家庭主妇吗？不工作每天在家里也挺无聊的。” “你没有什么梦想吗？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啊，我又没强求你。” “想做的事情，”李光芒出神地想了想，她几乎是个无趣的普通人，做律师也仅仅是因为她只会做这个，既然做了也只能认真做好这份工作，对于其他的事情，并没有想过。 “也没有吧，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张至森将她推至餐桌边，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是挺好的，可我不想每天都这么晚才见到你。”她的工作严重挤压了他们相处的时间。 “天天腻在一起，你不烦我吗？” 张至森将一大块肉放在了她碗中，笑了笑：“不烦呐，我巴不得时时刻刻看到你，怎么，你不想每天看到我吗？” 李光芒皱了皱眉，她从小独立惯了，青春期又没怎么有朋友，没有过那种黏糊糊的情感表达，上了大学和前男友再亲密业余活动也只是学习、一起上课之类，现在和张至森在一起，他时时刻刻的微信消息以及住在一起过夜这件事，已经让她吃不消了。 若是天天腻在一起，等着他下班回家，那种日子会让她窒息，难以想象。 “想看到啊。”只不过她也想拥有一个人自在呼吸的时刻，一会会就好。 张至森明白她口是心非，没有说话，低头搅拌桌边的菜汤，装满了一碗，递给了她。 她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推掉了他盛满的汤：“太晚了，我不吃了。” “好吧，那洗澡睡觉吧。” 李光芒累了，她坐在位置上想缓缓。 “我帮你？” 她笑了，跟着他进了浴室。 他松开了她的手，打开淋浴喷头，巨大的水声穿过了她的肚子，他轻轻地抚弄着她，让她舒服地被释放。 洗完澡后，李光芒裹着浴巾，躺在沙发里，又盯着天花板发呆，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等到他接她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如同婴儿蜷缩在母体子宫内的姿势，安全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换上了睡衣睡裤，她扯开衣服，是一套淡绿色的全棉质地长袖长裤，浓郁的花纹是她喜欢的，再看了看自己睡着的地方，还是沙发。 他没有挪动她，夜还深着，也许是因为出汗，她有些口渴，爬起身后觉得全身酸疼，又没找到拖鞋，只好光着脚丫去餐桌边找水喝。 袖子与裤长的尺寸刚刚好，不大不小，她像是被他丈量过一样，他细心地选择了合适她的睡衣。 她坐在凳子边咕咚咚喝水，从厨房巨大的玻璃窗边看过去，夜空是紧近黑的深蓝，她这才看清楚墙上的时钟，凌晨两点钟。 她背对着客厅，自然没有看到客厅相邻书房亮起的灯光，张至森从虚掩的门边看过去，看到穿着睡衣的她，静静地仰头喝水。 她没有开灯，背影藏在黑夜里，透过房间拉长的灯光才看清楚一些，他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睛，里面有无言的温柔。 小呵突然从书房跑了出来，匆匆跑至她脚下，她伸手逗逗它：“你怎么还没睡呀？” 小呵叫了两声，又跑回了书房，李光芒循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张至森靠在皮椅里，神色疲惫。 “你怎么还没睡？”她没想到他还没睡，他的桌上堆满了资料，摆满了曾经刻苦奋进的证据。 “怕吵醒你。”张至森打着哈欠，熬到现在他有些困了。 经过这一觉，李光芒才缓过来，要不是被渴醒，她也许会一觉到天亮，难道他要一直这样到天亮吗？ “好了，去睡觉吧。”他轻声说着。 “好。”李光芒轻轻地靠近他，摸了摸他的脸，他的脸干净整洁，细腻透亮，只是眼角透露着疲惫。 “干嘛不去睡觉。” “我一个人睡不着。” 他没法不经她同意挪动她，她那样安静地睡在他的客厅里，沙发上。 她的手滑落，去牵住他的手，嗔怪道：“撒谎，以前没有我你怎么睡得着。” 张至森不再应答，牵着她进了屋。 两人躺在床上，她抱着他，却毫无睡意。 “我们聊聊天吧。” “嗯。”他抱着她，她的额头磕在他下巴的位置。 也许是困意过了头，她完全清醒了，思考琢磨着如何说出接下来的话。 想了半天，说，“我不想成为我妈那样的人。” 张至森很困，眼皮子快要合上，听到她这样说，嗯了一声。 “我小时候，不，是我现在也不懂，她怎么不离婚。” “嗯。” “就算没有出轨的事情，我爸也算不是一个好人。” 张至森将手从她身后穿过，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她背过身去，两人身体不再是一个紧挨的括号，而是重叠在一起。 “你爸爸呢？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两个爸爸，你问哪一个？” 李光芒哦了一声，想起了他那天说继父的事情，她翻过身，趴在他身上，看着他闭着眼睛睡觉模样：“你想说哪个都可以。” “好了，快睡觉了，明天告诉你好不好。” 李光芒睡了一觉，没了困意，加上凌晨，她整个人有些雀跃，情绪高涨。 “不行，就现在。” 张至森将她环抱着：“好吧好吧。” 她被抱得喘不过气来，转过身子，平躺着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听他讲话。 “我现在的爸爸呢，经营苍蝇馆子，平淡朴实的人，他对我也也挺好的，之前那个爸爸，” 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父亲的模样，笑着说了句：“也不是什么好人。” 李光芒转过身看了看张至森，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薄但唇色浓，她一开始觉得他冷峻不好接近，现在倒觉得他情绪稳定，脾气温和，实在想不出他的亲爸爸不是好人，那会是怎么样一个人。 “好了，可以睡觉了吗？” “好吧。” 他们盖了条轻薄的羽绒被，正适合深秋里夜晚的温度，她拱着身子，朝下钻了钻，一整个脑袋被被子挡住。 张至森掀开她的被子，让她的整张脸露出来。 李光芒长长的手臂从被子里掏了出来，重重地按在他的肩上，腿也伸出，搭在了他腿上。 他捧起她的脸颊，亲了亲，又放下了。 她翻过身，没了睡意，爬了起来，却见他早已闭上了眼睛，假意入睡，她不服输地撑起他的眼皮子，手又被他拿掉，双腿又被他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房间开了一小缝窗，空气渗透进凉意，她认输趴在了他肩上，作罢不再发问，困意随之席卷而来，她闭着眼睛，闻到了屋外冷的气息，闻道他身上淡淡的香气，闻道了他的不开心在宽大的胸膛四散开来。 她的手搭在他的心脏处，随着他呼吸的起伏一上一下，在他深沉而有力的呼吸声中，睡着了。 也许她不该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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