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张至森的话让两人的关系进入到说不清道不明的空白地带,在那里,他们可以做很多事情,包括但不仅限于喝一杯、聊聊天,开这种无关紧要的暧昧玩笑。 这样的地带让李光芒放松了警惕,她抬头看过去,发现他的背影是放松的,连同脚步声也是那般欢快明亮,在确认了那种明亮是由她带来的之后,她愈加大胆放肆了一些。 她起身跟上前去,得寸进尺地,扯住他的袖子,小声说道:“张律,你是喜欢我的吧。” 张至森错愕,低头去看她手的位置,小小的动作在他心里引发了巨大的海啸。 他这会还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在这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的狭小通道前。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不言自明,若是这样脱口问出的,赤裸裸地剖白在面前的,多少失了那份欲说还休的、小鹿乱撞的脸红心跳,但此刻的李光芒顾不上这些,她现在想要确认这件事,确认张至森喜欢的重量,好以此用来决定要不要说出追他的心。 电梯来了。 两人进了电梯,锃亮反光镜面映出她等待的脸,扯住衣服的手松动了。 他转过身来说:“喜欢。” 很轻很淡很漫不经心,好像与说喜欢一朵花、一件衣服、一场风的语气没两样,而后他用眼神问出,然后呢,等她继续说话。 李光芒靠在电梯一面,小腿微微晃动,歪歪绕绕地缠在一起,她不怕将自己的内心坦白,有一种破罐破摔的勇气在。 “我们做真正的男女朋友,好不好。” 说完她闭起了眼睛,叮咚的声音响起,“电梯到了。”盖过了张至森嘴里哼出的声音,她没有听清,只见张至森大步走了出去,那步伐又沉重了起来。 他在搞什么? 李光芒慢慢地跟上,到了房间门口,他开了门,站在门口等她进去,她仰脸看他,一时间会错意,伤心涌上了心头,仿佛她将自己送到他世界的入口,她只有进去,没有别的选择。 张至森只是想跟她谈谈,确认她刚刚说得不是玩笑话。 “坐吧。” 李光芒坐在了靠在窗边的沙发处,棕色丝绒质地的沙发上了年纪,吱吱呀呀,腿脚被无数来客踢出不可平复的黑洞,下午天光,他起身去开窗,有了些风。 “你刚是认真的吗?” “对啊。”李光芒点点头,她没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严肃多么需要扳起面孔讨论的事情。 张至森面对着她,头一次这样,心口在紧张地跳着。他想起自己的青涩时期也是这样的年轻,这样的单薄,这样的不顾一切,真好。 “你太小了,光芒。” “跟年龄没有关系吧。” “跟认知有关。” “谈恋爱而已。” 她不喜欢他用这样的借口,好像在抨击她的幼稚与不懂事,她又不是犯法,对他来说何至于这样难? “我是你的上司。” “不,你不是,宋律才是。” 张至森摊手,被逗笑了,李光芒几乎犟得像头牛,说不通。 李光芒坐在那里,笔直的身子探过来,看着他,想问他,他在笑什么?她不想听这些外在的、多余的理由,远处的山峰是如此清晰明朗,如她现在清楚明晰的心。 她想要知道他的想法、心思、人生、脾气,她想掀开罩在他身上的无名罩子,看到他结结实实的真心。 可他迟迟没有说话。 空气中死一般的沉默与尴尬,李光芒不想成为那种死皮赖脸的人,于是问:“张律,告诉我你怎么想的,拒绝我的话说一遍就好了。” 张至森起身,走出窗边,看着远处他从到大熟悉的山头,说着。 “28岁与20岁不一样,20岁的时候好像世界尽在眼前,要去改造、颠覆,赤手空拳爱人也开心,28岁很疲惫,也很年轻,但觉得一切并不是唾手可得,需要付出。我不想再去拥有20岁出头的人生了,连交往你这样的女朋友也会觉得幼稚和麻烦。” 李光芒觉得心脏微微痛着,也是头一次听到别人会觉得她是个麻烦。 张至森继续说:“虽然男人们总是喜欢年轻、单纯、漂亮的女孩子,与其高尚地说自己与他们不同,不如卑劣地说,我不愿占有你年轻的身体,连同你的勇敢与无畏,光芒,你值得更好的人。” 好人卡是吗?她难以相信自己被发好人卡了。 “所以就是喜欢,但不够,是吗?” “这样讲也对。” “你凭什么觉得我幼稚又麻烦呢?只是让你谈恋爱而已,又没让你当我爸。”李光芒气鼓鼓地说,张至森可以不喜欢她,但不可以评价她是怎样的人,他根本不了解她。 “好吧,光芒,我不与你争辩这个,下午我们去吃饭吧。” 他表情恢复自然,好像刚刚一切没有发生过一些。 “我不想和一个觉得我幼稚和麻烦的人吃饭。” 说完,她起身出了张至森房间,重重地关上了房间门。 张至森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坐在桌前看资料,但翻来覆去都是她的气息,空气中涌动她的澎湃的心意,他无法当做一切没有发生。 - 接连几天里,李光芒都冷冷的,和张至森回到工作关系,恰好盛华因为突发事件,案子陷入了停滞状态,两人驱车回到了松城。 到的时间是一个夏夜傍晚,他将她送至小区楼下,金黄色的光照耀在两人肩上,她还穿着那件黑色裙子,站在宽大无人的标志下,注视着他。 “确定不用拎上去?”他提了提沉重的箱子问。 “不用。”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 “好。” 回家之后,李光芒又收到了他的微信,声称因出差疲累加上临时受伤,她被批准有两天的休假时间。 正好,她想回家一趟,顺便和好久不见的许知知约个饭。 光芒家在松城西郊,虽是城内,从租住的地方回家得一个小时。她换下了平日精致的裙子,穿了一件休闲运动的短袖短裤,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出门前她给蒋兰打了个电话,提前说了自己要回家的事。 到了家门口,老式家属院灰蒙蒙的,楼梯里暗淡无光,楼下门框经年失修也无人问津,她爬上了五楼,敲了敲门。 夏日里蒋兰穿着一件雪纺碎花背心,深褐色柔软面料贴在腿上,拿着蒲扇过来给女儿开门。 室内竟然跟室外一个温度,李光芒简直不可思议,责怪道,“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开空调?” 蒋兰拿着蒲扇指了指屋内,示意她小声一点。 李光芒朝屋内看去,李准军正躺在床上,背对着她们两人睡觉,呼噜声响彻整个屋内。 她凑近了些,能闻到浓烈的酒味,和屋内沤热潮湿混杂的气味一起飘来。 “又喝了?” “昨夜里喝多了闹呢,这不一大早我就开个空调,叨叨了一早上。” 李光芒皱眉,李准军平日里工作应酬多,推不掉的局也多,喝酒就成了家常便饭,这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不分白天黑夜喝酒的习惯。喝了酒不说,回来倒头就睡也罢,但他总是借着酒劲抱怨生事,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所有人的不满。 “今天本来不想让你回来的,你吃个饭就回去吧,要是让他看到了又得拿你出气。”蒋兰烦心地说。 听见了母女两人在外说话的动静,李准军在朦胧的睡意中醒来了,他转了个身,从卧室门看过去,两人好像在背着自己商量些什么。 他顺道朝屋外吼了一声,“回来也不进来,当你爸死了啊!” 听到这声李光芒心里发毛,叫了一声爸,蒋兰害怕他又发脾气,走进屋内说了几句,过来时顺道把卧室门关上了。 “行了你爸就那德行,别理他。”顺便她坐在餐厅一隅的凳上,问李光芒,“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可以。” 李光芒欲言又止地,被蒋兰给看出来了。 “怎么了?没钱了?” “有呢。” 蒋兰见她穿得还是去年的衣服,也知她刚入职工资不高,只能维持基本的生活开销,于是起身,从房子出来,拿了一张卡给了李光芒。 “这里面的钱是我给你从小到大存的,你也毕业了,以后什么都得自己多操心,做什么长点心眼,别傻傻被别人骗了。” 那张卡被放在了粘人老旧的桌布上,推到了李光芒跟前,让她有些鼻酸,从小到大,蒋兰都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关心人不忘扎人心,她也习惯了。 “妈,你先拿着,我急用的时候再说吧。” 蒋兰想了想,也没再推辞,说了句:“行,你要用了随时找我要。” 外面天色正亮,屋内是标准的两室一厅格局,蒋兰坐在餐桌旁看女儿,说是在同一个城市,却也好久没见了。 她看见女儿的眉眼中透露着喜悦,想来是什么都挺顺利的,随口问道,“跟陆铭好着呢吧。” 李光芒没想到蒋兰这样直接,目前她感情进度已经快进到单恋张至森了,还没来得及通知蒋兰,说道:“没呢,我们分手了。” “那你又谈恋爱了?” “没有。” “我不信。” 李光芒心想,蒋兰还真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怎么什么都能被她看出来。 见光芒不再回答,蒋兰心里有了数,不再继续深入,叮咛了句,“行了,你长大了,也别嫌我平日唠叨说你,自己要保护好自己。” 说完,李光芒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蒋兰去厨房端菜,她也起身帮着,两人开始吃中饭。 吃着蒋兰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了,李光芒听着说,“嗯,我在家呢,你来吧。” “谁呀?” “乐乐。” 李光芒哦了一声,不知道这周末大中午的,李佑过来干嘛。 正说着就听见敲门声,蒋兰起身去开门,看见李佑抱着西瓜大汗淋漓地站在门口。 “伯母,我爸让我来给送个瓜,刚从新疆空运过来的,还新鲜着呢。” “哎呦,你说说这大热天的,你也不嫌麻烦。” “没事,我开车过来挺方便的。” 李光芒瞥了瞥嘴,这李佑无事献殷勤,保准不对劲。 李佑擦拭着额间的汗,一探头,发现李光芒还在。 “你在家呢。” “嗯,我今天休假。” 蒋兰把客厅空调打开,虽说她对大哥家怀抱着嫉妒,但对小辈来说,还是非常关照的。 “刚好,吃了再回去。” “伯母,我就不吃了,一会还有事呢。” “你这孩子,都来了多少吃点。” 说着就拿着碗筷放下,将李佑按在了屋内,叫他吃饭。 三人就这样匆匆吃饭,饭毕,李光芒也要走,索性就蹭李佑的车回去。 刚一出门,她就踢了李佑一脚,两人嬉笑打闹,李佑问:“去哪,我送你。” “去蓝岛。” “嗬,可以啊,你现在都混到这地步了,失敬失敬。” 蓝岛是松城富人区一带住的地方,李佑家正好就在蓝岛附近,自然也是清楚的了。 “你别贫,我去见个朋友。” 大热天的,许知知懒得出来,就让李光芒上自个家了。 “也带我见见世面呗。” “切,你什么世面没见过。” “是什么都见过,就是住蓝岛的富豪没见过。” “谁跟你说我是去见男的了?” “咦,那不正好,也带我见见你那位富婆朋友。” “刚你不是说有事吗?” “不好意思,刚刚取消了。” 李光芒无语,他们从小到大总是这样,没大没小,说话没正形。 “行吧,带你去见,一会记得下巴收一收。” 说完,李佑利落地上了车,朝着目的地驶去。 她没告诉他她与张至森的那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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