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美食街和学校隔桥相望,从喧闹街边望过去,百年法大呈现出独有的幽静和深邃,东门上竖着苍劲有力的“松城政法大学”门牌。 是夜,校门口被小贩、摩的、出租车包裹环绕,公交车停靠的提示音、三两学生走过交谈声、广场舞音乐,在李光芒耳边不断交汇、放大。 她想尽快回到宿舍喝点热水,缓解此时胃部传来的剧烈疼痛。 可那痛感越来越来强烈,伴随着痛感带来的痉挛一层又一层地撞击着她,让她无法移动身体,只好靠在人行天桥入口休息。 晚风吹过,她浑身发冷,强忍着站直身子,结果刚一走动,眼前闪过一片红黄交织的灯光,还是不行,豆大的汗落了下来,她掏出手机,准备打给陆铭,还没有来得及拨通电话,就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校医院内,白炽灯闪耀在李光芒那张精致脸颊上。 “她应该快醒了吧。” 女孩和男人依靠在泛黄的门框上,静静等着病床上的人醒来。 李光芒微弱地闭着眼睛,依稀听见耳边有人小声说着话,她闻言睁开眼,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应敏。 还有模糊不清的男人模样。 见她有了动静,应敏的小脑袋凑了上来:“你好点了吗,医生说你低血糖。” 李光芒苍白脸上露出惭愧笑意。乌黑头发散落在肩,手腕处因挂着吊瓶传来一丝冰冷凉意,轻薄泛黄的被褥盖住了纤细长腿。 鞋子脱掉整齐地放在一边,像被人精心放置。 “好点了,谢谢你应敏。”说着拿出手机预备加应敏微信,想之后好好感谢她。 应敏坐在了床边,将手中刚买的清淡粥递给了她,眼睛弯弯笑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张至森,他把你送过来的。” 李光芒顺着声音望过去,男人高大身影隐匿在昏黄与漆黑交融的夜里,恍惚模糊,细节褪去,正剩下轮廓倚在对面,两道柔光从远处驶来。 平静的,温和的,似笑非笑的。 她掀开被子,起身去穿鞋,对着那影子说:“谢谢您,张律师。” 全然没有了今日下车时的嚣张跋扈。 甚至心中泛起愧意。 听闻她话音,张至森微微点头,表示接受了她的谢意。 却没有走过来。 今日里他前来赴应海的约,一见完客户就打车至学校,穿过人行天桥时分,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前面的李光芒。 也许是她太耀眼了,他总是能一眼看到她。 他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不同的是,她自带一种明目张胆的美丽气息,简单、直接、灿烂、夺目,如同她的名字那样。 他偏好这样的直接和美丽,能快速击中别人的心,于是更坚定了将她纳入旗下的决心。 “你决定好了吗?” 她单薄身子直立着,没有想过他会在这时刻问她这问题。 说拒绝吧,太过不好意思,说去吧,可未免有种还在觊觎下家的不死心。 见她犹豫,张至森恢复冰冷语气:“你先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尽快给我答复。” “好的,谢谢您。我再考虑考虑。” 一旁应敏随着话音起身:“那我们走了,待会你一个人可以回宿舍吗,不行的话给我发消息,我过来找你。” 李光芒笑笑,“不用了,你们快去忙吧。” 她冲应敏投去感激谢意。 张至森和应敏走出校医院,天色已晚。 四处洋溢的青春气息,让他很感慨。 他已经五六年没有回过母校了。 要不是应敏这丫头告诉她爸应海,他是不可能回来的。 张至森思绪繁重地走在前头,身后的应敏跟了上来。 看着他略带思虑样子,聪明的应敏嗅出一丝不对劲。 “我说,你不会对李光芒见色起意吧?” 张至森轻拍着应敏脑袋:“说什么呢,我明年二十八岁,已经不喜欢刚毕业的小妹妹了。” “那你怎么老关心她工作怎么样了?都不问问我。” 张至森想了想,认真说道,“我觉得,她挺适合做律师这份工作的。” “你不适合。”转而看了应敏一眼。 “那我适合干什么?”应敏反问。 “你适合啃老。” 他偏头看应敏,自他和应真恋爱伊始,这个小屁孩就跟在他们身后跑来跑去,没完没了。 一晃,六年时间过去了。 应敏都毕业了。 应敏恼了,她没想到他这样看她的,亏她还把他当亲哥,要是姐姐知道他现在变成这样,肯定后悔当时和他在一起。 “我跟我爸说你欺负我。” 张至森忽然顿住了,一听到应海的名字,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拽住,神情不悦,这一顿饭,他原是不打算来吃的,但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好。 一进应家门,应敏就带着身后人跟父亲打招呼,之后就躲去了厨房看阿姨做饭,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告状气势,应敏最怕的人是姐姐应真,应真最怕的人是爸爸应海,四舍五入,她最怕的人也成了应海。 自从姐姐应真走了之后,应海就变得沉默寡言,前些年有机会升正教授,也因为姐姐的事对名利仕途没了兴趣,机会错过了,索性就跟学院商量着休息,给大一大二学生带带思政课,空闲了就在屋浇浇花喝喝茶,消磨日子罢了。 张至森站在门口,心绪突然变得沉重复杂起来,自应真出事以来,他没有来看过应海一次,他不敢面对应海,害怕自己对着那张苍白无力的脸无法解释,也不知道他是该叫应老师,还是应叔叔,还是…爸? “来了?坐。” 应海背对着他,坐在一旁侍弄茶台,将杯中茶叶沏好了倒掉,重新加入热水煮沸,清淡的香气飘来,是上好的茉莉花茶。 “应叔叔。” “怎么,来学校了也不跟我打招呼,怕我跟你算账吗?” 应海将热茶倒进眼前的蝇口小杯里,看着眼前男人面容巨变,张至森整个人褪去了原有的青涩和稚嫩,浑身上下散发成熟气息,更沉稳了一些,要是应真还在,这会他应该当外公了吧。 应海从兜里取出烟火,获得同意之后,他细长手指冷淡地夹着一根烟,在翻云吐雾之间,和眼前的张至森说起从前。 “应叔叔,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阿真。” 应海停顿了许久,陈旧的暗红色茶台显露了年纪,这些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失去应真的时候他恨张至森,他不愿再听到他的名字,也不想再知道关于他一丝一毫的消息。可是,时间久了,他老了,累了,也恨不动了。 反倒小女儿应敏总是提起张至森,听到她说他毕业了,入职新诚了,做了几个重大案子了,获奖了,出名了等等,久而久之应海习惯了这种间歇关切,仿佛张至森时刻在他身边,也算是应真在他身边了。 “喝茶。”应海将沏好的茶重新给张至森倒上。 张至森接过,他知道,这一杯茶,表示应海内心已经松动。 良久过后,阿姨上前提醒应海:“应老师,饭做好了。” 张至森待应海、应敏坐上桌后,才拉开凳子坐在一旁。 长方形餐桌老旧,张至森对面空出位置,却摆上了筷子。 应海扒拉了几口饭,看着张至森出神模样,沉着声问:“怎么,就再没找新人吗?” 应敏碗还盖在脸上吃饭,一听到这话,将碗筷放下,脸色一沉,听对面人淡淡一声:“没有。” “他敢。” 应敏声音蛮横,全然没有刚才的玩闹打趣,似是在为姐姐打抱不平。 “就你话多。”应海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张至森对面的碗中,笑了笑:“要是有了女朋友可别忘了通知我这个老头子,将来我可是要去宽慰我们应真的。” 应海放下碗筷,起身摆弄窗前绽开的花。张至森望过去,觉得心中怅然。 应敏在桌下踢了踢他,做鬼脸状:“你要是敢喜欢别人,我就、” 张至森笑:“你就怎么样?” “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他看着应敏稚嫩的脸上显露恨意,又怕她当真,说了一句玩笑话:“你什么时候这么残暴了?” “哼,我这不是残暴,是赤丨裸丨裸地威胁。” 张至森无奈:“好好好,我记住你的威胁了,不找女朋友。” 应敏心中悲伤,其实她知道,她哪里能干涉他的感情,她只是希望,张至森不要这么快忘记应真。 不要用看向应真的目光,看向李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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