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一路飞驰，目的地很快到达。 繁湘指引席无咎前往一处并不出名的森林公园，那里是女孩常常逗留的地方，她很喜欢这个清静远离人烟的场所，高中课业压力过大的时候，她就会独自一个人来到公园，释放压抑的心情。 在这个金秋十月，这片绿意盎然的小小公园里，连空气都格外清新，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木质的栈道一路向上，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山顶。 山风渐起，繁湘便把披散的长发挽成了发髻，席无咎站在她身边，手握栏杆，陶醉地俯瞰山下的美景。 眺望远处既能看见高楼耸立的城市建筑群，也能看见停泊船只的海港，而近处则有层叠连绵的婆娑树海，也有此起彼伏的各种鸟鸣。 如此景致让他们惬意又舒心，彼此相伴着，沉浸在这份好心情里。 下山的时候，繁湘选择了一条与来时不一样的路线。 席无咎正在好奇这条路通往哪里，就听见身边的女孩自言自语了一句。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遇见...” “遇见什么？” “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女孩有心卖个关子，当先一步一路向下，顺着鹅卵石小路穿过林间，最终停在了一处缓坡上。 席无咎随意一瞥，就看见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在切着什么。 他走近一看，原来这位大叔正在切一些水果和土豆胡萝卜之类的果蔬，他心生疑问，好奇这些东西是拿来做什么的。 大叔感到有人来了，马上一扭头，首先瞧见了繁湘，惊喜地和她打招呼。 “哎呀闺女，好久没看见你了！” “王叔叔您好！” “你好你好，上了哪所大学呀？” “XX理工大。” 王大叔笑的更开怀了，“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有出息！我那个外孙女要是跟你一样爱学习就好了。” “她将来肯定比我学习好...” 繁湘一边帮王大叔规整切好的果蔬一边和他闲聊起来。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大叔笑呵呵地开始聊起他那个刚上小学的外孙女，讲到孩子，他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会儿夸奖外孙女聪明又可爱，一会儿又摇头叹气说那孩子调皮捣蛋得很，刚上小学就总考不及格，气的他女儿差点进医院。 繁湘一向是个好听众，王大叔与这位忘年交相谈甚欢，手速竟比嘴皮子还溜很快切好了手边的食材，随后一转头就发现了席无咎。 “哎呦！这小伙子怎么悄没声的...” 繁湘赶紧介绍，“王叔叔他是我的大学同学...”。 “王叔叔您好。” 席无咎学着女孩，礼貌地跟面前的大叔问好。 “来来来帅小伙儿，欢迎欢迎...” 王大叔热情地递给他一个塑料小盆，里面装满了各种果蔬，席无咎用探究的目光看向繁湘，好奇不已自己即将会目睹到什么。 “哒哒哒...” 恰在此时，有一些踩踏地面的声响从山上传来，少年顺着声音朝上望去，就见几只鹿角硕大的梅花鹿顺着山路下来了。 席无咎这才想起来，原来这里就是本市传说有野生梅花鹿出没的地方呀。 只见三五成群的梅花鹿并不惧怕人类，它们熟门熟路地走到王大叔面前，向他讨要吃的。 “都有都有，不要抢...” 王大叔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投喂着这群梅花鹿，其中一只小鹿吃着吃着还对他半低下头，似乎是在表示感谢。 随即繁湘和席无咎也加入到喂食的行列里来。 “它们并不是每天都会下山的，我第一次看见它们的时候也很震惊呢！” 女孩一边向少年介绍一边把半根胡萝卜递到一只梅花鹿嘴边，小鹿就着她的手大口地咀嚼起来。 “来来来，我这儿还有...” 席无咎拿着几片苹果投喂小鹿们，其中一只迅速吃光了他手里的，紧接着就去拱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塑料小盆。 嗯，干饭鹿很有干饭魂。 “哎哎哎慢点吃！我都要被你们推下坡了！” 席无咎夸张地踉跄几下，逗得繁湘和王大叔咯咯直笑。 这群梅花鹿好似还认识繁湘，即使没有吃的也任她抚摸，就见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梅花鹿的头顶，笑得眉眼弯弯，一脸温柔。 席无咎与她并肩而立，也是一副极有兴致的模样，他一会儿摸摸鹿角一会儿又摸摸鹿头，看见一只小鹿背对着他，他还悄悄跟过去捏了捏它那毛绒绒的短尾巴。 这群精灵一样的动物给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带来了欢乐，它们姿态优雅地穿行在山间，浅棕色的背毛上点缀着颗颗白色的圆点，正似那枝头的梅花苞，恰如其名。 喂过了梅花鹿，繁湘和席无咎开始闲适地在林间散步，当走至一处石凳旁，他们便顺势坐了下来。 秋风送爽，席无咎许久没有感受到如此的轻松自在了，国内的名胜古迹他大都游览过，却没有哪一处能让他身心这般轻盈，究其原因他非常清楚，自然是因为身边的她。 这时，繁湘忽然打破平静，侧过脸犹豫一问。 “席无咎...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你是怎么确定我那晚是在梦游？” 回想那日，他再次见到她，非常肯定地告诉她前夜她在梦游，这段时间她反复思考，总觉得他对这种病症非常了解，今日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因为我也会梦游呀！” 席无咎大方地承认了，随即向她解释起来。 原来，他从小就有梦游的毛病，不过发作的频率并不高，而且没有迹象可循，大多数时候，他梦游的状态都很安静，不是在窗前坐着发呆就是在家中各处走来走去。那些夜晚，他神出鬼没，像个四处游荡的幽灵。 “只有一次，我弄出的动静挺大，家里人说我弹了一晚上的吉他...” 姐姐席贝锦之后还揶揄他，说他刚学上吉他，就这么刻苦钻研，连睡觉都没忘。 席无咎娓娓道来，受其感染，繁湘也渐渐敞开了心扉，“我是写练习册或者做卷子...” 她主动透露自己的症状，除了和席无咎相遇的那晚，大多数时候她也是安静地待在房间里，少年是第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在这之前就连哥哥繁沣也并不知晓她有这种问题。 少年望向仍旧略显拘谨的女孩，笑得一脸温和，她性格内向、注重隐私他是一早就看出来的，所以他当时并没有主动透露自己也有梦游症，因为这样的巧合一定会让那时的她充满疑虑，还是像现在这样，他们逐渐熟悉了彼此再坦白出来的好。 席无咎想让繁湘再放松些，于是打趣她，“哈哈！梦游都在学习，不愧是学霸。” 繁湘作为电气工程学院少有的女生，更是以名列前茅的高考成绩闻名整个年级，席无咎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打听她的方方面面，女孩的优秀自然让他极为欣赏。 少年的随口夸奖却让女孩羞涩不已，急忙岔开话题。 她接着问他，“所以，你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去过。” 席无咎跟她细数之前做过的各项检查，从小到大光是脑电图一项就数不过来，他家公司的生意涉及制药与医疗器械，所以各路长辈总想着把最先进的药物和治疗手段通通为他用上。 “我觉得没多大改善。”少年无所谓地摊摊手，“对于梦游症，现在没什么好的治疗手段，我也见识过不少病例，辅助疗法用了那么多，大都还是老样子，全凭运气。” 长到青春期的席无咎越发厌烦做治疗，至于后来自己再没犯过病，他将其归功于自愈。 繁湘默默倾听着，心中很快有了计较，既然这样，她还是劝哥哥不要带她去医院了，因为花钱也解决不了多大问题。 她将想法说出来，却不想被规劝一番。 涉及到繁湘，席无咎竟然变得慎之又慎，他劝她：“繁湘，你不要讳疾忌医，对我没效不一定对你也没效，还是去看看的好。” 一想到女孩的病症曾经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少年马上极力相劝，将他知道的各种信息一一讲遍。 “梦游症的表现个体差异极大，发作的原理也最难确定，有些人会有一个诱因，繁湘，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梦游是在什么时候吗？” “记得...”女孩回忆着，悲伤地低下了头，“我妈妈去世后的那几天，我就...” 那一天，繁湘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梦游，她在晨光熹微时惊醒，坐在桌前，面前是一本摊开的笔记，那一页上只模糊地书写着两个字——妈妈。 那时的她怔怔地望着这两个字，随后感到自己的眼眶无比酸涩，她揉着眼睛凑近纸张，看清了皱起的纸上密布的水渍，是的，这些都是她流下的眼泪。 妈妈，我好想你。 原来她的亲人也离世了呀... 席无咎轻轻合上眼睛叹息一声，感慨他们两个竟是这样的相似。 “繁湘，我第一次梦游也是在我爸爸妈妈去世之后，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 飞机失事，无一幸免，让他成了孤儿。 说到这里，席无咎不由紧紧握住了繁湘的手，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少年不愿沉浸在悲痛中，他很快调整过来，故作轻松地对她说：“繁湘，晚上有烟火表演，我们去看吧！” 女孩也很想去看，只是有点担心，她哥哥今天执勤，他们两个一起去不会凑巧被他发现吧？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后背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拱了一下，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只长角的梅花鹿偷偷溜到了他们身后，睁着一双大大的鹿眼来跟他们讨吃的。 “你看，它都在劝你答应我。” 说着，席无咎凑近小鹿，与它一样纯真无辜地看向繁湘。 “嗯。” 繁湘终是向一人一鹿妥协了，喜欢干饭的小鹿吃光了他们手中的最后一点食物，接着磨磨蹄子向远处跑去。 随后，两人向王大叔告别，此时已临近傍晚，席无咎提议先去吃顿晚饭。 依然是繁湘决定去处，她选了街边的一家拉面馆，两人各要了拌面和汤面，在窄窄的桌间对坐着，吃了起来。 席无咎先吃完了，理所当然地起身去前台扫码付款，繁湘晚了一步，没能拦住他。 可她之后却执意将面钱转给他。 “你接收一下。” 席无咎对此非常郁闷，眉头皱起一脸无奈，他和女孩子出去可从来没让她们花过钱，更别说这个女孩还是繁湘。 可她定定地看着他，非常坚持。 “好好好，我收了...” 不想因为这种事破坏气氛，席无咎最后只好妥协，点亮手机收下了面钱。 在去烟花定点燃放的广场之前，繁湘还主动给他买了瓶水，席无咎旋转着水瓶，一路上都在默默观察着身边的女孩。 他可是头一次遇到钱花不出去的情况，着实没想到这也成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所以，怎么才能给心爱的女孩花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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