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圣诞过后,白薇找人换了她出租屋的门,看到那扇砖红色的老木门变成结实的防盗门后,她觉得踏实不少。 换了门没几天,黄毛不知道从哪儿拉了条大黄狗回来,那狗狗头顶的毛发格外黄,长得像他亲儿子似的。 郑阿姨气得骂骂咧咧,说租约里说了不让养狗,两人大吵一架。 白薇周五下晚自习回来的时候郑阿姨正打电话给居委会举报说黄毛的那条狗没有狗证。 黄毛气得把板凳砸到门口:“你个老不死的,房子租给我就是我的,我他妈爱养狗养狗,爱养鸡养鸡,再逼逼叨叨的,老子带只藏獒回来咬死你。” 郑阿姨气得大骂:“你年轻人能不能有点儿素质,你那狗是个不听话的,在我楼里到处拉屎撒尿,恶心得我饭都吃不下去。” “嘁,你收没收房租,你收了房租打扫房子外面就是你该做的。年纪这么大,整天不干点儿事儿还能睡着觉?大妈,年纪大了要锻炼身体你知不知道。” “你……” 郑阿姨气得发抖,拿着鸡毛掸子想打狗,那狗察觉到她的恶意,站在屋里狂吠。 白薇怕郑阿姨激怒那狗,连忙拉住郑阿姨。 郑阿姨:“我怕他那条畜生?” 黄毛伸手指着郑阿姨:“老东西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儿,别以为租你个房子你了不起。” 他扫到白薇一眼,竟挪开视线什么也没说。 事实上,黄毛仍然记得之前那个男人语气低沉,威胁他们时那泠冽的目光。 郑阿姨手里的鸡毛掸子飞出手,从黄毛身边擦过去。 “我这房子不租给你了,你明天就给我滚出去,反正你就算不牵个破狗回来,我也打算让你走。” “切,你以为你这破烂房子真是个宝贝呢。” 当天晚上居委会的人来调解了好一会儿。 双方坐下来解了租约,郑阿赔了一个月房钱,真就不让黄毛住了。 黄毛第二天大清早就走了,骂骂咧咧的把家具砸了个稀巴烂。等郑阿姨反应过来,人早就跑没了。 白薇帮着郑阿姨收拾了一早上。 - 圣诞节过去后只半个月就迎来了期末考。 自从周泽阳被白薇拒绝了围巾之后,就消停了好久,没再来找她问过题。 出租屋二楼的租客陆续退租,又只剩白薇和那对老夫妻。 白薇的睡眠质量变好了不少,写作业的时候虽然还能听到楼下的吵闹,但离得远也没那么恼人了。 拼着笨鸟先飞的劲头,白薇期末考第一次考过了陆然,拿了年级第一。 班主任在出成绩的时候在课上夸了白薇好一会儿,说她执行力强,学习做事儿从不拖泥带水,号召大家增强自制力,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姜稚南叹了口气,小声在底下跟白薇说:“虽然我对你自制力惊人这件事儿非常认同,但我才不认同林老师说的什么增强自制力。” “我觉得克制欲望这件事儿是反人类的。”姜稚南一本正经。 白薇听着姜稚南少有地这么哲学,也赞同地点点头。 “我也觉得欲望无法被克制,只能被更强烈的欲望所压制。” 这句话倒是让姜稚南听不懂了,她歪过头来:“你详细说说。” “嗯……”白薇思索一番,“就比如,我的欲望是考个好大学,我的其他欲望,比如睡懒觉,就会被考大学这个欲望给压制住。” “我懂了!”姜稚南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那我的欲望就是见到我家鱼鱼,希望我爱豆大红大紫,所以我学起修图、打榜、剪视频就特别快!是不是!” 白薇点点头,觉得姜稚南说得有道理。 姜稚南得出结论:“说到底,还是学习这件事情太枯燥乏味,完全勾不起我的兴趣,所以我学习不好完全不是我的问题。” 有一种有道理但道理不多的感觉。 拿完成绩单,白薇在欣喜之余又有些担忧,因为她的省排名到了一千以后。 对比了下其他人的成绩,白薇发现她就栽在英语上。 她的数学和理科综合考下来跟前面那些人差不多。尤其是物理,接近满分,省排名能排在前五十。 语文虽然不太稳定,但也跟大家差不了多少。 英语却实在是块短板,白薇的词汇量基础和读音都很差,且没有途径和时间去纠正。 回家的公交上,白薇看着窗外的街景,有些神游。 她没由来地想到了宁辞。 之前听周泽阳说,宁辞考过了托福,他的英文一定很不错吧。 上次见到他还是圣诞,他的假期有多久?他回国的这段时间会干些什么呢?那只小猫最后怎么样了? 她一直没能知道后面的事情。 意识到自己走神太久,白薇摇了摇头,把宁辞的身影从自己的脑子里甩出去。 宁辞的假期与她无关,与她有关的事情是好好上学,拿到奖学金,考最好的大学。 寒假里,白薇白天兼职,晚上写作业,少有闲下来的时候。 年前的最后一天班上完,书店的姐姐给她结了工资,白薇揣好钱回家,看到街边热闹的商铺和摊贩,思考着自己要买点儿什么过年。 考虑了好久,她决定给自己添一口蒸锅,把隔板拿掉还能用来炖汤。 才走到巷口,她就听见楼里吵吵嚷嚷地,邻里看起来都很慌忙。 问了才知道,是郑阿姨早上起来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被人送去了医院。 回家放好东西后,白薇看了看桌上买的排骨,想着自己也吃不完,用玉米炖了给郑阿姨送了些过去。 郑阿姨右脚打了石膏,需要在医院养几天,看到白薇来看她,她瞧着还挺高兴。 她给了白薇点儿钱,请她天天给自己送饭。 郑阿姨是独居,白薇没太听她说起过自己的子女。 想着也就是多做点儿饭的事儿,白薇便答应下来。 除夕那天医生才准了郑阿姨出院,白薇过去帮忙拿东西,在住院部一楼电梯处和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白薇两眼一黑,只觉得撞上一堵温热而结实的墙。 “白薇?”对方先叫出她的名字来。 白薇抬眼想看清这堵“墙“的全貌。 宁辞戴了顶香芋紫的棒球帽,穿着Paccbet的抽象撞色针织衫,一条印着不知名图腾的项链随意地挂在胸前,整个人看起来闲散恣意,却比以往添了些少年气。 是她此前从未见过的模样。 唯有那双清淡的眸子,始终如一。 他似乎很喜欢戴配饰,白薇想。 宁辞眼中闪过意外之色:“你怎么在医院,生病了?” 愣了一瞬,白薇连忙摆手:“我房东阿姨今天出院,我来帮她搬东西。” 她看了看表,现在才上午九点。 “你怎么也……” 白薇想起宁辞之前在路边晕倒的事情,猜想是不是那次的伤。 “有点私事儿,找个朋友。”他淡淡回答,听到她说是拿东西,又问,“你们有车回去吗?我开了车,可以送你们。” 想到郑阿姨的脚还要拄拐,白薇没怎么犹豫,点头答应:“那我这就上去跟郑阿姨收拾东西。” 她抬腿就走,被宁辞揪住了棉衣帽子。 白薇猛地不稳,撞回他怀里。 “跑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 他身上散发着温暖的气息,白薇一下子空了心跳。 她低下头,红着脸和宁辞一起走进电梯里。 他们进病房的时候郑阿姨正坐在病床上勾毛线拖鞋,床上几个塑料袋子,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阿姨。” “小薇来啦。”一看到白薇,郑阿姨就笑起来,“这大过年的,还麻烦你来医院。” 郑阿姨又一眼看到她身后多了个人:“唷,这个小伙子是?” “我同学的哥哥,在医院偶然遇见的。”白薇解释,“他说可以开车送咱们回去。” “那可太谢谢你了,小伙子。” 宁辞只朝她礼貌一笑,然后打了个招呼。 原本是应该由白薇拿的东西通通都落到宁辞手里。 勾了一只的毛线拖鞋、没吃完的水果、病历本药物……总之什么都有。 白薇扶着郑阿姨,跟在宁辞后头。 上车时,白薇本打算和郑阿姨一起坐后座,宁辞说:“你坐前头吧,这样阿姨宽敞点儿。” “好。” 白薇答应,而后上了副驾驶。 郑阿姨打量了会儿车子的内饰,感叹道:“小伙子,你这车真大啊,估计不便宜吧。这皮子摸着也舒服。” “随意买个代步的,没多少钱。”宁辞温声细语答。 一路上,郑阿姨查户口似的问东问西,宁辞都礼貌回应。 白薇静静听着,觉得宁辞回答的时候答案都有些模凌两可,尤其是问到家里的问题时,他回答得都像没答一样,偏偏又谦和有礼,挑不出一点儿问题来。 白薇他们那条巷子路有些窄,接近年关,道路两旁被修车厂的人停了些废车,宁辞的车进不来。 “宁辞,你就在这边停吧,我和阿姨进去就行。” 郑阿姨也笑道:“小伙子,你先走吧,麻烦你了。” 本来宁辞还想说点儿什么,后头有车按喇叭,他往旁边停了点儿:“那有事儿的话,你给我打电话。” 这已经是白薇不知道第几次在宁辞这里听到这句话。 白薇下车去后座拿东西,把郑阿姨扶下来,准备走的时候又回去敲了敲窗。 少女的脸被风吹得有些泛红。 “宁辞哥,新年快乐。” 后面的车还在鸣笛,白薇说完就走了。 桐城的这一片有着属于自己的喧闹,满地的鞭炮碎,红彩纸,和说着外地话,刚刚采购完最后一趟物资大包小包回来的务工人。 一路上,白薇都没能听进去郑阿姨的话,她的心思都在今天和宁辞的偶遇上。 在除夕这天碰见宁辞,她还是感到欣喜。 “小薇,你发什么呆呢?” 郑阿姨喊了声,让白薇回过神来。 “啊?” “阿姨说,你今年跟我一块儿过年吧。我之前做了过年的蒸菜放在冰箱里,梅菜扣肉、粉蒸肉,什么都有。到时候咱再做两个菜,弄个鱼,咱俩就过年。” 两人走到郑阿姨屋子门口,白薇把东西放下。 “那我上楼拿点儿菜过来。” 自从二楼的那些人陆续搬走后,郑阿姨又搬回了一楼,她还是更喜欢住那个房间。 才走上二楼,白薇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二楼的房间门和窗户几乎都开着,那对老夫妻回了乡下,前几天就不在了,可他们的房门还打开着。 白薇止住脚步,没继续往里走。 郑阿姨的声音从一楼响起。 “哎哟,遭小偷了!” 白薇匆匆跑下去,看见郑阿姨坐在屋子门口,拐杖都掉到了地上。 “天杀的啊,连我冰箱里的菜都拿出来丢地上了,不得好死啊!” 白薇循声望去,屋子里一片狼藉,水泥地上,被人用酱油写了个:死老太婆,过年好。 这语气,是修车厂那个黄毛。 …… 宁辞找了个地方停车,走进了附近的便利店。 有人给他拜年,他总是要给个红包的。 从便利店出来,就看见熟悉的身影站在街口,一脸茫然,目光慌乱地四处搜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宁辞走过去:“怎么了?” 白薇脸上闪过一瞬诧异,似乎是没想到他还没走。 她脸色不算太好看,实话实说:“我在这里等警察过来,我们住的地方被偷了。” “我上楼的时候发现不太对,二楼的房门都开着,然后郑阿姨就说她的屋子被偷了。我怕贼还在我的屋子里,就没敢进去……” “郑阿姨把一楼上二楼的铁门锁了,我们报了警,警察说马上过来,我就站在这里等。” 白薇有条不紊地叙述,除了小脸有些发白,声音有点儿不易察觉的颤抖之外,看着倒是还算冷静。 末了还反问宁辞:“你怎么还在这里?” 宁辞听完她的话,只觉得松了口气,心想着小姑娘防范意识还挺好,发现不对就知道先不进屋。 如果鲁莽一点儿直接冲进去,恰好贼又还没走,两边撞上,那后果才不堪设想。 他回她的话:“有事儿耽误了一小会儿。” 宁辞:“别怕,我陪你去楼下等,警察会找过来的。” 说罢,宁辞带着白薇往巷子里走。 郑阿姨坐在楼梯口,身边放着拐杖,坐着边哭边骂:“大过年的,天杀的东西膈应人,偷我一个老太婆的养老钱,丧命鬼,偷钱奔丧啊!” 白薇想到自己放在衣柜最底下的盒子,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警察很快到达,在确认了二楼安全之后,领着白薇上去确认物品丢失情况。 白薇的房间情况跟另外几间屋子差不多。 她的屋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完。本来就没几件家具,书桌上的书掉到地上、床单被掀起来扔在地上,她的宝贝瓦楞纸箱里头的东西被全部倒出来,一块儿灯板模样的东西碎成两半。 受损最严重的那个布拉链衣柜,几乎被踹倒在地上。 白薇一进来就往衣柜的地方去,她在衣服旁边看到自己放钱的盒子,里头已经完全空了。 看到乱七八糟的屋子,白薇愣愣地,手里稳稳地拿着那个空盒子。 她迟钝地看着地面,她的衣物被扔了满地,就连那个被她好好放在书桌上的水晶球都难逃一劫,被摔得四分五裂。 一双手把她从凌乱不堪的屋子里拉出去。 她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温柔的声音。 “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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