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想杀我?”湛扬两眼猩红,袍袖渐渐鼓起“你居然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几个月的男人想杀我?” 齐小斋微微一笑:“你可以这么想。” 一旁的魔教教徒拿了湛扬的佩剑过来,湛扬抽出春水剑,声音里渐渐染上寒霜:“好,就让我瞧瞧被誉为有史以来第一天才的燕天骄的厉害!” 他比她先入宗师境,难道还会怕了她? 两人目光对上,双双纵身而起,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已在空中对了几十招。 耳中尽是剑身相撞的清脆鸣声,湛扬一把春水剑使得密不透风,不经意挥扬出的剑气都在地上劈出三寸的深痕。 他哈哈大笑:“这就是你的剑?不够快!远不够快! “传言果然有虚,当年的谷霆绝不会接不了你三招,你是怎么击败他的?” 他们虽然说着话,可一点也不影响手中过招。 “哦,我想起来了,你们当时是只比剑意,不比修为。谷霆见剑意不及你,又摸不着你有多少深浅,就干脆认负,可惜了,他不知道你当时内力已经所剩不多,白白放走了你,损了崆峒的威名。” “聒噪。”齐小斋白了他一眼,“你嘴上的功夫可比你手上的功夫强得多了。” 湛扬嘴边笑容一凝,手中剑芒大盛,瞬息之间,已是刺出了二十八剑,剑剑瞄准的都是齐小斋身上要害。 他这一手快剑练得极好,和他在常人面前奢侈迤逦的作风不同。 他的剑风干净利落,没有任何花哨,剑剑都是直取性命的死招。 这自是与他少年时在尸山血海里攀爬出来的境遇有关。 那些年,一千个少年从习剑第一年后每天就必须要死一个人。 但往往过不了几个月,这一千人里便只剩下一个鲜血淋漓的获胜者。 然后这一个获胜者再与另外九十九名与他同样的获胜者继续熬斗。 每一天都是人间炼狱。 他们被关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各种各样的武功招式,内功心法,乃至暗器和毒药,俯仰可得。 唯有食物和清水是限量发放,且远低于他们幸存者所需的数量。 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勉强果腹,逼不得已时,他们甚至得食用地上的尸体。 但随着人数渐渐减少,连稍微腐烂的不那么严重的肉都找不到了。 前一晚里抵着背迎敌的盟友可能只过了几个时辰便刀剑相向,刚进来时得意洋洋的的佼佼者不过几天功夫便在他看不起的弱者围攻下丧命。 在这噩梦般的三年里,他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没有吃过一次干净的食物,连排泄时都需要一手提着裤腰带一手拎着刀剑,时刻提防着可能会来自其他人的偷袭,这有过许多先例。 他不敢表现得太好,这会招致别人的围攻;也不敢表现得太差,这会被当成软柿子率先除掉; 不敢独来独往,不敢与人结仇,不敢相信他人,不敢…… 他小心翼翼地利用着自己所有的本钱,甚至包括出色的容貌,耐心又谨慎地蛰伏着,从这十万个少年里成为最终活下来的胜者。 他成功了,苦难没有辜负他,他成为了天鹤教的教主,刚过二十便已经到了宗师境。 这在历代的教主中都已算是佼佼者。 所有人匍匐在他的脚下,怀着敬意和恐惧瑟瑟发抖地叫着他教主。 可他仍不满足,他心中像是有一个空洞一般,不断吸收着他所有的积极情绪。 他怨恨这世上的一切,凭什么他要经受这样的苦难? 为什么当年带走他的不是其它门派,而是恶名累累的魔教? 为什么他费劲千辛万苦从绝境中攀爬出来,还得继续维护着他曾经厌恶的东西? 他的灵魂在这一日日的拷问里狰狞变样…… 他虽然已经出了炼狱,却仿佛仍置身于炼狱。 就在这时,他遇到了齐小斋,她拥有着他所羡慕嫉妒的一切。 所以他想毁了她,却反被她拉入更深一层的炼狱。 “铮铮铮——” 他刺出去的二十八剑都被齐小斋挡下了。 他加快了动作,她也随之加快。 湛扬看见她脸上的专注和认真,眼神熠熠发亮,像是如获至宝的小兽。 他终于醒悟,她是在拿自己练剑。 “齐小斋!”他勃然大怒,剑气激荡数里,“拿出你的真实本领!” 齐小斋微微一愣,继而笑道:“抱歉,一时没有忍住,我接下来会认真的。” *** 京城,悦来酒楼。 这地因临近着京城里的热门景点惊雷寺,因而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薛灵灵此时正易容为一名大腹便便的富商,在悦来酒楼的二楼跟着别人吹嘘她当年走南闯北时的经历。 “……我曾遇到满山的山贼,像潮水一样奔涌下来要劫我的货物,就在这个时候,我……”她口沫飞溅,眼角余光却无意间瞥见窗外略过的一物,当下震惊出了本音,“我日!” 陈老板居然口中冒出了二八女子的音色,众人俱是震惊,还以为他在表演什么口技。 有好事者当下便笑话她。 薛灵灵奔到栏杆处,指着不远处正踩着七层浮屠塔檐角上交手的两个人影:“你们没看到吗?” “我□!” “□!” “□□□……” …… 一连串的反映着主人极度震惊的骂声不断涌出,很快,整个二楼的人全都扒到了靠着窗那边的栏杆边上,仰头张望: “老天爷啊,他们还是人吗?” “这就是说书人口中的大侠吗,我还头一次看到有人能在那么高的地方如履平地!” 更有五岁稚童指着窗外,兴冲冲道:“爹,我也要学武!我也要当在天上飞的大侠!” 没过多久,这波骚动便如同波浪一般传到了楼下街上。 一时之间,整条街上的人几乎都放下了手头上的事物,踮着脚尖去看在天上飞的人。 惊雷塔尖上。 齐小斋和湛扬踩着脚底下不过巴掌大小的地盘,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互相厮杀。 湛扬已汗如浆出,不再如之前那般轻松写意。 可齐小斋虽然额头也布满了汗水,眼睛却越来越亮,手中的剑也越来越凶越来越快。 他心中胆寒:这是个怪物,她都不会觉得累的吗?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便足以殒命。 他这一失神之下肋下便挨了她一剑,虽在他竭力弥补之下刺得不深,可他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只是他的身法在灵巧性上比起齐小斋稍逊上一丝,脚底这块地方太小,不够他施展。 当下,他点了一下塔尖,接着便借着反震之力轻飘飘一掠数里,笑道:“在这里太久了,换个地方。” 齐小斋旋身跟上。 在他们走后不久,原本高耸屹立着的惊雷塔塔顶忽然垮塌,幸而之前下方的人群被寺里的僧众疏散开来,没有砸伤人。 烟波湖上。 几名富家公子包了一个画舫泛舟湖上。 耳边丝竹之声绕耳,怀里美姬芳香惑人。 几位富家公子在美酒美景美人的助兴之下,激扬文字,指点江山,只觉逍遥畅快之意无穷,便是神仙也不换。 正当他们更攀极乐时,忽然一阵水波袭来,完完全全地浇在了靠着窗边的他们身上, “啊——”美人惊叫。 公子们也分外扫兴,不止身上衣服都被水淋湿了,连几案上的佳肴美酒也都溅了水,这让他们怎么吃怎么喝? 其中一个脾气最暴的已经张口骂起了船工。 他刚骂了几句,又是一波浪潮袭来。 这下所有人都像是从水里提出来的一样。 那个脾气最暴的公子最惨,波浪袭来时他正张着嘴,吞了不少湖水,此时正对着湖水呕吐。 他好不容易缓了会儿,却见船上的人全都呆呆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心中生奇,便也向那里看去,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远处正踏在湖上比着剑的一男一女身影快到不可思议,几乎是他们每一个动作都会引动湖波,每隔一会儿,便有滚滚浪潮因此而袭来。 又是一波狂浪袭来,画舫上的人再次被浇了个湿透,但此时已经无人在乎了,所有人都在呆呆地看着那两个人影,眼睛都舍不得眨。 “这便是比武吗?” “和他们两个比起来,我家里重金养着的那个教头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不要侮辱提鞋,如果这两人中有任意一个人愿意收我为徒,别说提鞋了,我愿意当他们的鞋!” “……倒也不必如此。”有人忍不住吐槽,“你以为有你这样的鞋子,他们会愿意踩吗?” 正说笑间,忽而见远处两人骤然分开,随后,便是有十来人高的一个大浪袭来。 船上说笑的人脸全都黑了,立刻声嘶力竭地嚷着让船工赶快驶远点。 …… 自在山京城分舵的据点外。 在持之不懈地寻找着燕天骄踪迹的高手们的努力之下,原本应该是绝密的据点位置早已曝光。 乐高明这几天唉声叹气着盘点着据点内的家当,打算趁着哪天搬一回家。 虽然搬家也防不了太久。 乐高明越想越愁,不敢埋怨某位,只能暗骂着那群不死心的江湖人。 一个个的,没点廉耻,还安排了时间表轮流来盯人。 结果人没盯到,反倒把官府的注意力引来了。 正当他咬着牙打算什么时候趁着夜黑风高拿麻袋蒙人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惊嚷之声,接而有人进来禀告: “舵主,门外的那群人全都散了。” 乐高明惊奇:“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说,燕天骄正在和天鹤教的教主在烟波湖附近比武,这可是宗师级别的比试,他们全都跑去看了,舵主,我能不能也请个假——” 话音未落,他面前已是空无一人。 *** 这一天里,全京城收到消息的武林中人都在使出吃奶的力气运起轻功朝着比武地点赶去,有幸看到的人到处吹嘘,没赶上的人则成了他们此生最大的憾事。 此后三天,但凡是无意之间窥见两人战斗场景的人全都成了香饽饽,到处有人请他们讲解那一天所看到的景象。 此后十天,就连陋檐下乞讨的乞丐都知道了“燕天骄”、“天鹤教”、“湛扬”这几个词。 此后一个月,酒楼茶馆里说书人天天不停地说着这一场对决,直到连六七岁的小孩子都可以囫囵地背下来。 此后三个月,书坊的江湖话本、侠义故事全部售罄,书坊昼夜不息地加印,一时之间带的京城的纸价都涨高了一点。 此后一年,京城里武艺教头炙手可热,供不应求,各家为留住师傅,不得不提高了月银。倒是有一些为了寻找燕天骄比试的武林中人因心痒这丰厚的工钱,入府当了教头,从此在京城安了家。 …… 无数人的人生轨迹因这一天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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