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寒风呼啸，屋里却温暖宜人。 清荷添了两次暖炉，室温维持得刚刚好。 缪泠和林晟一直睡到很晚，没人喊他们起床，搞得林晟心里特别忐忑。像一条小狗糟蹋了腊肠，小心翼翼地等待着主人什么时候发现，会如何惩罚。 缪泠翻一个身，好像是要醒来，然而并没有，只是更往他怀里钻。他都不敢抱，她钻得倒是很坦荡！ 她靠得特别近，发丝拨弄到脸上，温热甜蜜的气息洒在脖颈。林晟受不了，顽劣得捏着缪泠的鼻子想把她憋醒。 “咳！”缪泠轻轻挣扎一下，难受地睁开了。好半天才认清眼前情形，慌张地把被子一拉裹着身体缩到床角。 林晟失去被子掩盖，男子的勃发状态便显露无疑。他不自在地叠腿掩饰，先发制人道：“我们都那样了，你不会不知道这是早起常态吧？” 他现在的新性格特别像个无赖，不是像，完全就是个无赖！目空一切又爱占便宜，同时还很嘴臭！ 缪泠心里知道普通人遇此变故难免一时无法适应，可是又忍不住失望。他是林晟啊，怎么可以普通？ 在海岛上糊里糊涂生活一年，然后突然有个娇滴滴的小姐自称是他的情人，而他自己的身份也很牛逼，雄踞一方的卢国公是他的父亲。他会因此慌张、胡思乱想，都很合理。 趁着缪泠发呆，林晟继续推诿：“我可没欺负你啊，昨晚是你拉着不让走，早上也是你主动滚我怀里。” 他的神态很讨人嫌，好像做错事却抵死不认的混子流氓。 缪泠垂目，把脚丫子也缩进被子里，全身缩成一团。 “我们成亲吧！”她艰难地开口，“我跟陈叔叔商量好了，目前这样处理最稳妥。否则到时候你的家人找你回去，我实在没理由阻拦。” “为什么阻拦？”林晟自大地说，“并没有证据证明家人害我，不是吗？我说缪小姐，说实话你们是不是想利用我对付乌城？现在我大哥南征北战横扫千军，下一步就是……嗯，你懂的。” 懂个屁！ 这人真的变了，不是，应该说完全换了一个人。从前的林晟不会这样自以为是地卖弄小聪明。 “你考虑一下吧！”缪泠淡淡道，“如果成亲，婚后随我南下。否则就等培忻得空能够过来，再为你仔细谋划。” 缪泠想越过他下床，林晟蹬脚一踹让她趴伏自己身上。被踹的是膝盖，缪泠觉得整条腿都是酸的，半天起不来。 林晟不思悔改，还抢先喊委屈：“不是自称是我的娘子吗？不是说生死不论牵挂一年吗？怎么，这就要抛下我？” 缪泠好半天没回应，林晟在闹脾气，她也想发火，可是俩人之中总得有一个人保持冷静吧！ “你现在是不是很没安全感？”缪泠尽量表现得善解人意一些，声音温柔但有点儿颤抖，疼的。 林晟终于发觉不对劲，伸手一摸发现缪泠鼻尖都是冷汗，惊讶道：“你不是带兵的都尉吗？怎么了？真疼？我看看！能看吗？” 白皙的肌肤越发衬得膝盖红肿严重，但林晟看着不是心疼而是邪念重，呼吸沉重得好像受伤的人是他。 “林晟，你做个人。”缪泠说。 他嘿嘿笑，油嘴滑舌道：“你很懂我嘛！” 他把掌心对着膝盖按揉，五个指腹都不安分，四处摸索轻弹，然后还大言不惭道：“别动，揉一下散得快，不然要淤青很久。” 道理是没错，可他的神情不对劲。 林晟以前也爱动手动脚，但是态度大方，表现得理所当然，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他现在是有点儿猥琐，沾沾自喜着能够占便宜。 “林晟，我不想让大家为我们担心。但是你若再动武，我就只能告诉陈叔叔。”缪泠有言在先。 “动武？”林晟惊讶道，“你是水揉的，还是花瓣捏的？我只是伸一下脚！” 然后，他继续自作聪明：“你真的是琼州都尉吗？怎么一点儿武功也不会？穿帮了吧！” 缪泠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需要争取林晟的信任，因为他从前总是生怕对她不够好。哪里需要烦恼信任问题？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即便当初质疑琼州冶炼技术有夸张的成分，也从没说过不借兵。 当初质疑她，主要是不想她拖大，以后难以收场。反正有他在，借兵肯定没问题，何必横生枝节？ 那时候她不想欠他人情，琼州可以凭本事借兵！二公子的人脉本事她都不想利用，何况一个海岛回来的没有记忆的痞子？ 现在想来，他们以前的关系真是健康。他们各自发展，既不会互相拖后腿，也不必互相依赖，以至于林晟老抱怨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认真说起来，他着急成立先登军很大原因是为了让她另眼相看，显得自己厉害。所以也可以说是她害了林晟，否则他继续做杂号将军，少出风头可以苟活很久。 缪泠暗自神伤，林晟等得不耐烦：“被我说中？没话说了吧？” 缪泠从往事中回神，懵懵地问：“你说什么？” 这么重要的质疑，她竟然没当回事！林晟气得加重按揉的力道，把缪泠疼得小声哼哼。耸着肩埋着头，可怜死了。 “怎么这么娇啊！”林晟心里抱歉，嘴上仍然死不认错，“是你自己非要跟我装，早说你不会武功啊！” “我会！”缪泠小声道。 “好好好，会会会。”林晟哄道，“他们让你装的，是不是？放心吧，我不戳破你。” 这人好自以为是！缪泠哭笑不得。 “张进是一等一的武将，而你能收服张进。”缪泠耐心解释，“是你太厉害，不是我不行。” “所以你们是有一个厉害的武将打不过，因此利用我？”林晟分析得头头是道，“直接说吧，打谁？对方什么路数？” 缪泠叹一口气，觉得疲惫便懒洋洋扑到林晟怀里汲取力量。这个人变了，但是气味没有变，她可以假装抱着“林晟”。 林晟伪君子似的将双手大大张开：“是你自己投怀送抱，我可什么都没干啊！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样，不占理就试图耍赖蒙混过关？” 缪泠敏锐地捕捉到可疑信息：“你们女人？你还有别的女人吗？” 林晟挑眉抬下巴，轻佻道：“我在海岛上成过亲了。” “哦。”她淡淡应着，压根儿不信。张进再糊涂，也不会那样办事儿。 “哦？”林晟不满，掐着她下巴，“你不是很会吃醋吗？” 他的手掌大，手劲更大，掐着下巴的时候掌腹压着咽喉。这一掐让缪泠差点儿缓不过气，咳得眼泪都冒出来。 “这么没用啊！”他还嘴贱，但在缪泠幽怨的眼神中越说越小声。 “我不是故意的。”这话太像道歉，于是立刻补充一句装酷，“他们就派你过来？不管你死活！好歹派个武功高强的。你们中原不是有很多女将军吗？” 说话特别碎，听着就没什么底气，缪泠也就懒得反驳。 他却以为缪泠理亏，蛮横道：“你就不能哄哄我？从前也这样吗？” 她鼻头一酸，想着从前林晟根本不需要哄。他甚至害怕控制不住发脾气让她受委屈，总是等到自己完全想清楚气消了才会跟她把话说开，指出问题根源，商量解决之道。 这么一想，以前的林晟真是很理性。那时她还不懂的珍惜，总在心里腹诽人家是个莽夫。 “你倒是说句话啊！”林晟不耐烦，他觉得缪泠什么都好，就是话少，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 海岛居民都热情、直接，不爽就吼出来，他真是受不了这种好像一副忍气吞声样模样的娇滴滴的大小姐。他压根儿什么都没做，她却好像已经被欺负得够呛。 林晟问：“我们一定要成亲吗？有没有可能你已经不喜欢现在的我？” “反正我看不出你喜欢我，听他们的描述，以前也是我缠着你更多。我看得出来如今大家对我不太满意，其实吧，我也没有对你很满意，你不用勉强自己牺牲一辈子的幸福跟我绑在一起。” 她应该松一口气的，然而心里无比难过。一直没消息还可以心存幻想，可是如今活生生站在面前却不是从前那个人，心里更绝望了。 林晟继续说：“趁大雪封路之前，我赶紧回家吧！有暗卫跟着，还有张进。” 缪泠很快抓住一点反驳：“张进还没回家见过母亲呢！” 这种事张进自己都不着急，缪泠急什么呢？林晟玩味地笑起来：“你想留我呀？你想留我直接说啊！你们中原人就是不坦诚！” 他跟缪泠之间有鸿沟，不仅是渔民和世子的区别，还有无法忽视的地理差别。林晟以贫穷但豪爽的塞外人民自居，在中原人的富贵面前又自卑又自负。 缪泠难过地紧紧拥抱着林晟，可能是最后一次亲密。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林晟，既不想改变他，也不能接受他的粗鲁和没礼貌。 “你先随我回琼州吧！让张进母子团聚，再等一等培忻。”缪泠仔细安排着，“把你交给培忻，我才能放心。以后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从前得你关爱，理当有所回报。” 前情一笔勾销是林晟先提出来，但听缪泠真的同意却觉得一肚子气：“任何需要？我有什么需要，你感受不到？” 他把缪泠往怀里按，用火热蹭着她。缪泠有一瞬间竟然觉得的亦无不可，从前她就喜欢跟林晟做这件快乐事，林晟总是很细心，让她倍感受呵护。 “你……到底怎么想的！”林晟气呼呼地把人推开。拉扯中缪泠的衣襟散开，他急躁得扯高被子给裹着。 其实眼前的林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虽然痞子心性明显，总爱占便宜，但也就是嘴上过把瘾。底线还是很高，不会真的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怎么形容呢？像正直善良的劳动人民，受正统中华文化熏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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