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所谓的武馆只是简陋的几间房子，平时民兵活动以及囤放武器之所。房子前的空地足够大，今天聚集着附近村庄的许多妇女，钱嵩正在主持招募女兵。 顺王府二小姐也来了，给女兵们发放鞋服、生活用品以资恭贺，鼓励她们好好保家卫国。 钱嵩看见缪泠过来，着急地迎上去：“听说遇上刺客，可要紧？” 嘴上担忧，手里提拎着泥裙子摇一摇，取笑道：“被打惨了吧！等姐姐练一练，以后保护你。” 林晟也是一身泥，都是被缪泠蹭的。二小姐迎上前，举着手帕温柔但徒劳地擦拭：“二公子可受伤？” 二小姐本来已经打消依靠林晟的想法，但看他对那般遭遇的钱嵩很是照顾，心思又活络起来。既然不嫌弃钱嵩，怎么不能爱护她呢？ 肯定是听信了缪泠的谗言！ 林晟本来是要避嫌的，但见缪泠看也不看自己，心里就有点儿赌气。最后还是培忻急急忙忙挤过来将二小姐隔开，说正事儿：“将军，有个刺客肯交代了。” 这片场地进来这么多人，又是公子又是小姐，妇女们吵吵嚷嚷争先观看和讨论。二小姐曾为皇后，自然更是吸引目光。 二小姐走向二公子，获得双倍关注。大家就带点儿恶意地打量着她，好奇这一次能不能像征服和尚一样把二公子拿下。 那边一举一动万众注目，就缪泠一眼也不看，正拉着钱嵩打听：“你可知工部水部，还有谁是认真做事？” 林晟刻意从她们身边经过，重重地哼一声：“世子真是心怀天下！” “别理他，气一路了。”缪泠笑。 “怎么？真被打惨了？”钱嵩惊讶，“不是有准备吗？” 缪泠叹气：“有准备也没用，又不是抵御洪涝，只要河堤不垮就无碍。我这边还好，先登军受伤不少。” 钱嵩把她往屋内带，缓缓说道：“斗起来肯定两败俱伤，那也是没办法。先不管这些，你把这身衣服换一换，泥巴都晾干了，寒气都渗到身体里。” 刺客全交代了，真相出乎意料。针对林晟的那一伙刺客来路显而易见，缪泠这一边却有蹊跷，竟是俞国留下的暗探。 刺杀常辛干吗？ 林晟脑洞大开：“怎么？常辛是他们流落在外的皇子？怕回去争位？” 培忻翻个白眼：“不是！” “这伙暗探滞留大尚，整天东躲西藏渐渐退入容州。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跟俞国联系上，那边传信让他们刺杀常辛。” 林晟又问一遍：“为何是常辛？” 实在太奇怪。 徐亨推论着：“看那意思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指令，想来是有人利用他们报私仇。上次与三公子起冲突的暗探的头领是俞国姜姓大族一位公子，这一次行动大概是为他报仇。” “报仇不应该针对缪泠吗？”林晟仍然想不通，想不通便不装，谋士就应该为他答疑解惑。 徐亨：“关于这件事的调查密卷后来经我手，我做了手脚。俞国将来翻旧账，肯定要拿这件事情做文章。怕给世子添麻烦，我就将她摘出去。密卷中记载世子把暴脾气的三公子带走，原意是避免纷争，后来常辛带人赶到，二话不说……嗯。” 这个卷宗改得挺好，虽不是事实，但全部贴合事情发展。更妙的是暴露出乌城被渗透得多么离谱，密卷的内容都能泄漏！ 俞国太心急，反正那什么姜公子就是死在乌城，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内情？竟值得为这种小事动用好不容易安插的眼线。 缪泠衣服换得差不多，只剩些饰品需要仔细佩戴，林晟便进来说一说调查结果。 清荷懊恼道：“哎呀，当日是我决定下杀手，倒让常辛顶雷。” 林晟觉得诧异，他对清荷的印象是勤劳踏实但软弱，甚至一直想着给缪泠物色一个厉害的女官。如今听清荷轻飘飘说一句“杀”，觉得很恍惚，仿佛眼前换了一个人。 可能是他从小“欺负”清荷，从她手里轻松抢衣服，所以留下刻板的印象。而且清荷从来不“保护”小姐，他跟缪泠亲近时，清荷一次也没拦过。 “什么姜姓？很厉害吗？”缪泠好奇地问。 清荷正在帮小姐佩戴项链，林晟便搭把手将秀发撸起来，顺顺滑滑很好摸，小孩子诚不我欺也。 缪泠见他久不回应，自以为是道：“看来是厉害的，我以后防着点儿。” 林晟：“不厉害，我最厉害。” 缪泠嫣然一笑，突然扑进他怀里，仰着小脸问：“你今天生气什么呀，跟我说说呗！” 他深呼吸：“不气了。” 她威胁道：“那我可就不改了哦，下次再犯你再生气，一个人背过身去气糊涂算了！” 这威胁可真厉害！ 他坐过去挤占椅子，把缪泠捞起来坐在自己身上，沿着小腿一直往下摸，问道：“可会冷？” 清荷在一旁代为回答：“刚刚泡过药汤，夜里仔细些便不打紧。” 是她把小姐推进泥坑，心里有数。 林晟顿了顿，吩咐道：“你先出去，我同小姐说两句话。” 他从前几乎不会主动赶清荷离开，亲亲抱抱也不避着，总是清荷自己呆不住跑出去。 清荷便以为他是生气自己推小姐，虽然觉得冤枉，但也不辩解，默默走开就是。反正她无需讨好二公子，只要小姐心里明白就行。 缪泠也是这样想，所以等清荷离开后絮絮叨叨地为她说话，林晟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打断道：“嗯，你要保护常辛，清荷不下死劲儿赶你还不走。那我呢？” “你什么？” “我不是被刺杀的对象？” 林晟扁着嘴，委屈死了。缪泠慢慢回过味，惊讶地看着他：“吃醋？” “没有！”他大声否认，“我是笨蛋吗？” 他当然不会误会缪泠和常辛的关系，但心里就是不爽。那么护着常辛，怎么看到他被围攻就无动于衷呢？ 缪泠捧着他的脸，笑说：“你很厉害啊，我哪有本事护你呀！我过去不是给你拖后腿吗？” 道理是没错，可他还是不爽：“你就一点儿不担心我？” “担心，担心！”急忙点头。 “不是真心话！”他一语戳破。 她捧着脸就亲，他躲着，还按着肩头不让靠近：“撒娇也没用。” 她笑说：“那你继续生气呗！你也知道生气不对，还让清荷出去，怕被她看见了丢脸。哼，我一会儿就跟清荷说，二公子吃醋了，是笨蛋。” 胡说八道一通也不见他阻止，而且他眼中似有悲伤之色，缪泠便渐渐冷静下来：“林晟，你怎么了嘛！” “没怎么，就是贪心。”他苦笑。 缪泠不爱，但是好学，其实他可以教她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完全教导成符合自己心意的模样。按缪泠的脾气肯定愿意做出改变，可他突然不愿意教，总觉得那样差点儿意思。 “你打算怎么处置顺王妃？”林晟转移话题，“刚才二小姐来找我，她还是想报仇。看来是不死心，也就是在这里她才有机会对付顺王妃。” 缪泠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淡淡地说：“我有什么资格处置王妃？已经给顺王爷送信，看他如何打算。” “二小姐呢？” “她的情况特殊，我问她有何打算，她不说，那我自然不便插手。王妃是自己想回去，我代为送信，也许将来也护送一程。” 林晟不怀好意地说：“王妃回去，二小姐自然不便回去，那样的话岂非找死？不若让二小姐随我回乌城吧！” 缪泠再迟钝也看出他不对劲了，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试探着问：“我应该说好，还是不好？” “好他娘！”林晟气得飙脏话，“容不下林姨娘，怎么就对二小姐视若无睹？你娘没教你吗？” 她真的不懂吃醋，不准三妻四妾只是因为觉得相比之下一夫一妻的关系更优秀。 好久没见林晟这样充满恶意地耍横，缪泠几乎快忘了他有暴戾的一面。心里失望，眼里渐渐升起怒意，觉得他胡搅蛮缠还不尊重人。有话不会好好说，就会乱生气，像个莽夫！ 他看出来小姐生气，但是不打算道歉，觉得这是小姐欠他的，欠他好大一份情。 俩人气鼓鼓地对视，谁也不肯先服软，直到清荷招呼他们该出去吃饭。缪泠率先站起来，还把林晟拉起来整理一下衣服，温柔乖巧的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林晟去握她的手，却被甩开了。 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他们吵架，但气还没消。 气成这样还知道克制，会在清荷面前维护情人，可爱死了！他伸出一指按一按脸颊，腮边按下去，马上弹回来，皮肤好得很。小小的人儿身上哪哪都好玩，就连头发丝也好玩。 他心软了，心甘情愿赔礼道歉：“我错了，刚刚语气太急。” 她回敬一句：“不是真心话。” 他看准她的软肋，说：“笑一个，清荷看着呢！” 她笑不出来，软软扑进他怀里把脸藏起来，吸了两下鼻子，好像在抽泣。 他吓一跳，想把小脸掏出来确认一下。她不肯，死死地抱住不松手。他摸到了下巴，一手温香和湿滑…… 真哭了，被他惹哭的。 “好了，我混蛋。”他认栽，哄道，“别哭了，妆会花。” 她轻轻咳嗽两声释放怨气，哭泣确实止住了，软绵绵地埋怨：“你就是混蛋！你说咱俩吵架不要教旁人担心，我就不让清荷知道你又凶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还生气！” 原来她是因为这样才在清荷面前装一装，不是因为心爱而维护情人，是情人教育得好！他淡淡地苦笑，觉得既满意又失望。而且怎么有个“又”，哪时候又凶她了？ 清荷只当他俩抱在一起腻歪，笑着催促：“都等着二位入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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