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溪攻夺战早已平息，然而徐家村仍深受影响。各种地方势力在战后陆陆续续报复徐家村，一是看他们没有“徐爷”带领，好欺负能泄愤；二是确实恨，竟然“私通外敌”！ 平溪事平溪了，把袁都尉的军队引来算怎么回事儿？袁闲是亳州的都尉，平溪属于容州，这一仗真是被外人欺负惨了！ 虽然容州州府早已名存实亡，全靠乌城的影响力，王诚才没有进一步东扩。但是容州人还是团结的，有荣誉感和自尊心。 缪泠花了好一些工夫才理解其中的道理，类比一下就是，尚国再糟，太爷爷也不会离京；朝廷再狠，钱嵩也不会私通凌国；就算户部一分军费都不给，卢国公也不会转投俞…… 总之，大家报复徐家村也算另一种“行使正义”，只要不闹得过分便不能把人统统抓起来，否则会激发更大的民愤。如此，才有这一趟考察之行，算是给徐家村撑腰。 果然如缪泠所料，村里老少都出来看热闹，道路两旁挤满人，矮小的孩子骑在大人肩上探着头。林晟退后一步，让小姐走在前头，笑说：“去吧，让大家好好欣赏。” 缪泠笑着等他，邀他并排走。 村民们看在眼里，很快就有“谣言”传开，说二公子内向，还得开朗的世子带一带。 考察第一步当然是去村长家落脚，小姐骑马走这么长一段路途，要喝茶，要梳洗，可能还要上厕所…… 村长准备得细心，连缪泠坐的椅子都套上软软绵绵的花布。 “这水静放一夜，取中间一层最清爽的烹茶，世子可尝尝。”村长招待着。 “知道我爱喝茶呢，上哪儿打听的？”缪泠笑说。 “不敢、不敢！”村长连连摆手，“前儿小姐的兵来传话，我就问可要备些什么。” 说完又着急地强调补充：“没有乱打听的，不敢。军爷们也没有多说话，想是客气便说无需旁的准备，弄些茶水就好。” 樵夫问一句招兵的事儿，差点儿害常辛领罚二十军棍，于是大家都变得格外小心。 缪泠觉得这样挺好，便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说些缓解紧张的软话。 艾启今日正好赶到，已经先一步进村了解情况，拍胸脯保证：“不打紧，我编几个小故事传开就成。只要徐爷够仗义，乡亲们为他疯狂一点儿便可传作美谈。” 说到底容州和亳州不像国与国那样敌我分明，引袁闲入城这事儿可大可小。甚至朝廷一道诏令，把容州和亳州划归一体也容易。 艾启接着说：“世子以后还打仗吗？要不要把番号定一定？或者唤作缪家军、侯府亲兵也可以。百姓如今都唤作‘小姐的兵’，不够严肃。” 缪泠无助地看着他，不想费脑筋，嗔怪道：“你这人脑子里全是道理，先迈左脚还是右脚都能说出一篇文章来。” 艾启就当是夸奖了，谦虚着：“艾某愚钝得小姐赏识，自当尽心尽力。” 常辛说：“就这么叫着吧，只要我们不介意。别人便伤不着分毫。而且‘小姐的兵’叫着怪亲切，我觉得好听。” 缪泠在屋里休息，林晟和郭客至不需要，这点儿路程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正兴冲冲地抓贼。 有几个邻村少年被买通过来盯梢，抓住了但审不出有用的信息。少年确实不知具体计划，只是盯着缪泠动向，时时回报。 陈颖过去一起审，大方道：“小姐休息之后去看河道，从农田中间经过绕去武馆，晚膳摆在那边，然后回营。你就这么回话，说已经全部打听清楚。不会害你，小姐就是这么个行程。” 陈颖对林晟说：“这是冲着我们的，我们自己解决。二公子自去抓你们的吧！” ”你我”分得特别清楚，搞得林晟一头雾水。陈颖一直表现得友善，怎么突然转变态度？ 郭客至自知肯定瞒不住，便如实说出早上那场不欢而散的买卖：“在陈将军看来，末将所为必是二公子默许。” 陈颖能确实这么想，他理解郭客至，但实在没法儿不气林晟。小姐满心满眼里都是公子，只要公子开口无有不允，竟然还打兵器坊的主意？ 有眼无珠的买椟还珠的臭东西！ 不想让林晟为难，郭客至主动说：“末将去跟世子赔罪。” 已经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在缪泠面前做错事，怎么老出错呢？ 林晟淡淡开口拦着：“不打紧，缪泠好说话的，我去解释一句就行。” 就算郭客至犯更大的错，甚至罪大恶极，也不该让他在缪泠面前失了尊严。有错，一定是二公子没本事、管不住；要罚，也得二公子主罚。至于世子那边，自然也是二公子兜着。 徐亨自然也护着郭客至，跟上次在处理钱嵩的事情上态度一致，只是这一次多怪责一句林晟：“就是二公子欺世子好说话，才把关系弄僵。世子是不跟你闹，但小姐的兵看我们不爽，按住了往死里打。” 其实常辛没搞针对，他就是觉得要给小姐长脸，所以每一次对阵演练拿出十二分力气，而且也是真的想学本事。看现在的情形，京城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的，呆在乌城也不是长久之计，大公子没那么快玩完。 小姐若想过得舒坦，往后说不得真得占领几座城池才好。常辛自知作战经验不足，正好趁此机会跟林晟和郭客至两位当世顶尖的将帅多学点儿。 村长家不大，林晟绕两个弯就找到缪泠，她正在逗小孩。村长家的小孩搞“特权”，带着一群玩伴就近观赏世子。 一个小女孩羡慕地说：“世子，你的眼睛好白啊！” 旁人笑话她谄媚说胡话，小女孩不依道：“就是白的啊，比我们都干净。” 一般人眼球会有点儿黄的、灰的小小污浊，缪泠确实白得彻底，看起来黑白分明显得特别聪明，很精神的样子。 一群小孩挤挤挨挨抢着到正面观赏缪泠，打量什么奇珍异宝似的。本来挺守分寸，推挤中难免有时挨近过分些。 “啊，世子的头发！”有个小男孩惊呼一声。 头发怎么了？所有人一起看他，林晟也好奇地看过去。 小男孩笑说：“好像虫子，会走路。” 他拿一缕秀发展示给大家看，轻轻挤压着，然后看它弹回去。缪泠头发保养得好，有光泽有韧性，自然弹性也好。小孩子不会形容，竟然说像虫子。 缪泠觉得好笑，神情愉快。孩子们愈发大胆，人人都想上去摸一摸。 林晟便敲一敲门板吸引注意，喝道：“不得无礼！” 他身形高大威武，孩子被吓得四散奔逃，一边跑一边笑着，躲过一劫似的庆幸得乐洋洋。 “怎么这么好脾气呢！小孩子也不能这么闹，下次打出去。”林晟不放心，转头交代清荷，“就是小姐不说，你也得知道拿主意。” “有数的。”缪泠笑开，“我脾气大着呢！从来没有吃亏的。” 她可是京城里的混世魔王，皇宫一霸！只是这一趟来村庄是做戏给旁人看，要努力表现得偏心偏爱。 林晟当然不信，但也没再“教训”清荷。轮不到他说话，否则显得缪泠不会管理似的。 “行吧！”他淡淡一笑，说，“反正有我。” 他天天盯着，让她吃亏的机会很有限，如此一想便觉得不重要。 “我不打兵器坊的主意。”林晟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并且保证道，“郭将军也不会。” “我没有这样想的。”缪泠果然好说话，但是维护一句，“常辛那样做也没有错，他得机警一些。” 林晟笑得幸福又满足，甜言蜜语不断：“没人说常爷不是，缪泠带出来的人个顶个厉害，只有佩服的份儿。” 这话是顺道把清荷也夸进去，算是为刚刚情急失言作出软道歉。 缪泠听得懂，不禁心疼起来。林晟说话做事总是这样面面俱到，连情话都句句仔细，这得从小怎样被人挑毛病才能练就出这一身本事！ “林晟～”她甜甜地喊着，“我喜欢你的呀，特别特别喜欢！我会努力懂你爱你，不胡乱猜疑的，不用这样赔小心。” 清荷跟培忻对视一眼，步调一致往外走。公子小姐真是绝配，说起情话来能腻死人。 “知道、知道，不用喊！”他欢喜地蹲在小姐面前，爱护道，“接下来的行程我代你去，你就留在这儿乖乖的。” “啊，刺客很厉害吗？”她担忧。 不厉害，挺废物，就是不舍得让她涉险。本来想着刺客冲着“二公子”，他离远一些便不会波及缪泠，所以从入村时就想跟她分开走。 可现在的情况是，也有一伙人在打缪泠的主意，他就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来抱抱！”此刻惊慌的心情需要安慰。 林晟原想先起身再抱抱，可是缪泠听话并且动作快，已经蹬着椅子腿扑过来。他身形不稳但得伸手接住小姐，俩人就双双摔倒在泥地上。 缪泠：这…… 林晟：这…… 俩人大眼瞪小眼，怎么能这么狼狈呢？ 林晟摆烂，任小姐压着，笑说：“若是郭将军这时候进来，肯定以为咱俩因为兵器坊打起来。” 紧接着他又说：“胸是不是大了？”压在身上能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 话题跳跃得很，唯一保持不变的是不正经的态度。 “你把我衣服弄坏了。”小姐娇滴滴地埋怨。 果然有一处缝线崩开，好在不怎么明显。 “什么烂衣服，粗制滥造不是？”他不认，理直气壮地推卸责任。 “又不要你赔，急什么！”她想不到什么“追责”的手段，就在他身上多压会儿，不起来了。 结果躺着躺着生出点儿困意，慵懒地眯着眼睛。今天午饭后就出发，没有午睡，骑马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徐家村，又被过分温暖的阳光照耀一路，现在整个人就是又累又困。 “起来，我没法儿使力了。”他推一推肩膀。 也能不管不顾站起来，但怕动作粗鲁膈着娇嫩的心肝宝贝。 她嬉笑一声，得意着，以为真是把他制住了。林晟，男人嘛，又开始浮想联翩满脑子搞颜色，想着下一次让她主动，也许真有机会更进一步。 小姐坐起来后伸手拉他，好似真以为他需要帮助扶一扶。这种感觉很新奇，让他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因为从小就厉害，人们或者服从他、敬畏他，或者惧怕他、伤害他，但从来没有人这样……怎么说呢？呵护，照顾？总之很有点儿把他当个亲人，疼爱着。 林晟并非在苦难中长大的孩子，家人没有多么偏心。只可惜母亲精力有限，又要亲近父亲，又要培养大哥，后头还有一个更年幼需要照顾的三弟。林晟就有点儿被忽视了，大多时候被交给奶娘和先生带。 奶娘和先生都很好，但那只是对雇主尽心尽责的好，缺少一些温度。 他此刻感受到一直以来少见的疼爱，心里悸动，踉踉跄跄站起来之后把小姐往椅子扑倒。鼻尖磨蹭着鼻尖，双唇轻轻地一下一下啄吻，同时安抚道：“不怕，不把口脂弄乱，也不弄衣服。” 这吻得太不过瘾，他把脸埋进小姐肩窝喘气。想起小孩子形容秀发像虫子，觉得特别对，就是蛊虫，都钻他心里了。 他胡乱说着可爱，更爱，像喝醉的人呓语一般。喷出的热气烫在肩颈，小姐笑眯眯地躲。他终于抬起头来，眼神恢复一片明朗。 “再抱会儿，就抱一下。”他说。 林晟抢坐椅子，让小姐跨坐在他膝上。马车里是这个姿势，浴室里也是这个姿势，羞人的记忆翻滚起来。缪泠忍不住紧张，讨饶似的撒娇：“林晟～” “不做什么，就抱抱。”他笑，“还要留着力气对付刺客。” 缪泠放心了，塌着腰往公子怀里靠，她喜欢躺在林晟怀里的感觉。 这个姿势让圆润的屁股翘起来，他觉得手痒，想拍。但怕她误会，可能还会泫然欲泣问一句：“林晟，你又打我？” “唉，快长大啊！”他叹息。 有一串葡萄红得发紫，紫得发黑，却告诉他葡萄是酸的，不能吃，真是狗屁！ “啊？”她起身看着林晟，委屈得不得了，又嫌她孩子气！ “没有的，最喜欢缪泠。”他一眼就看懂她的委屈，哄得又快又准。 “真心话？没有勉强？” “真心的，你掏出来看看。” 他拉着缪泠的手伸进自己衣服里层抚摸胸口，既是玩闹，也是想让她多尝试亲密接触。 她害羞地找借口：“林晟，我们该出发。” “摸到真心吗？”他问。 废话，怎么可能摸得到！ 见他不依不饶，她便微微扒开领子，在他锁骨位置浅浅地亲一口，回答：“摸到了。” 他激动得心跳骤停，眼中露出一抹惊喜之色，哼一声：“小、嫩、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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