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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必须定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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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泠才刚睡稳,就被战鼓号角吵醒。恍惚间以为开战,喊清荷拿武器。

培忻远远地站在屏风后停住,解释着:“没有的,世子莫怕!是晨间作守城训练,各营清点人数,把门人报告一夜情况。”

过一会儿又是战鼓咚咚,培忻说:“这是表示一夜无事,各营士兵可去梳洗用饭。”

果然外面很快热闹起来,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但感觉到一丝放松喜庆的人间烟火气,没有先前那样紧张的氛围了。

培忻问:“世子想吃什么?炊事营每日早晨会去采购一次。”

缪泠在饮食上没提新要求,只让培忻把军中规矩都说一遍,还抄送陈颖。以免无意中坏了规矩,让林晟为难。

规矩确实多,林晟说的那些真的都有,但略有出入。比如确实不能跑,但有解释“将军以下不能奔走骑马”。公侯超一品,她应该是超越将军之上,所以可以跑。

缪泠兴冲冲地骑着小马驹溜一圈,然后去找林晟,骄傲地说:“规矩再大也管不着我,你休想骗我。”

他好笑地看着,问:“不难受吗?”

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时间小脸通红。来月事时骑马怎么可能不难受?她是得意过头了。

“嗯。”她娇声娇气地伸手要他抱。

培忻找来的小马驹矮矮的,林晟一伸手就把小姐从马上搂下来。

“这就开心了?”他好像有点儿不开心,说,“培忻是挺会的。”

早知道骑马能让小姐高兴,他可以找来一百匹让她换着骑。

继发现自己不会照顾人之后,又发现自己不太会讨好人。每次跟缪泠闹矛盾,就只会跟她讲道理,难怪缪泠说他老爱教训人。

作为一个情人他确实挺不合格,缪泠爱慕他,完全是看在他还算个人才……

“还想做什么,要不要放火玩?”

林晟随口说一句俏皮话,缪泠却以为他生气了,乖乖站在一边挨训。

毕竟是要领兵打仗的人,他不笑的时候就有点儿凶。如今板着脸阴阳怪气,缪泠自然以为他是发怒。

今天是伐木日,各营带着士兵陆陆续续从他们身边经过往外走,缪泠便觉得所有人都看着她挨训,在那儿罚站似的。小姐脸皮薄,不一会儿眼里就蓄满泪水。

林晟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总之先认错就对了:“怎么了?不喜欢?我说错话吗?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叫军医?”

她不说话,就是低着头哭,眼泪特别大滴落下,砸到地上仿佛能起一阵涟漪。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一时冷一时热的。”

林晟总不说定情,让缪泠特别没有安全感。好像是对她很爱护,又好像闹着玩儿。

林晟不会哄了,就想着做点儿她喜欢的事情:“不是想呆在我身边吗?我今天一天都没什么要紧事,你可以一直跟着。”

她破涕为笑,却是恼的,骂道:“你要不要脸!”

缪泠嘴上骂着,行动上却很诚实,完全是个跟屁虫模样,恨不得如厕也跟着。

士兵们原来听说世子看不上二公子,这回亲眼所见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明明是世子更热情,热情似火!

有“经验”的老兵分析道:“那样说法,可能是给世子留面子吧!”

啊对对,二公子真是够爷们儿。

总之,两个人感情好是事实,说不成亲事也是事实,一定是一个有情一个无意。究竟谁无情?不同版本里有不同说法。

林晟检查士兵操练,顺手也练一练缪泠:“会使剑是不是?过两招!”

缪泠想要好好展示实力,还拿了最厉害的陈颖的佩剑来耍。结果林晟一脚踢在她腿窝,让小姐滚了两圈才稳住身形。

“下盘不稳。”林晟点评。

“我是因为病着!”缪泠狡辩。

然而输就是输,还输得这么惨,连一招都接不住,缪泠漠不吭声去一边扎马步加练。

林晟初时不以为意,后来一想不对,她不是来月事吗?扎马步肯定不舒服。

缪泠在赌气,怎么哄都不听,林晟干脆脚下一拐把她扫倒,说:“姿势不对,再练也没用。”

她像只憋气的青蛙,趴在地上呱唧呱唧地骂骂咧咧。因为校场上士兵都是摸爬滚打,累了席地而坐等待下一次上场,所以缪泠被揍两下也不显得突兀。

她就坐在地上不起来了,赖着似的。

林晟转个方向给她挡着点儿阳光,小姐皮肤娇嫩,晒两下又要脱皮。他还觉得挺骄傲,自觉学得挺快,会照顾人了。

午饭的时候,一位老兵苦口婆心地对他说:“世子挺好的姑娘家,二公子就是不喜欢,也别那样凶得赶人家。”

他凶吗?林晟觉得脑袋嗡嗡的。

培忻憋着笑:“大家都在传,世子来了,二公子吓得帅帐都不敢回。”

嘿,相比上一个《被抛弃的没用的二公子》的故事,大家当然更愿意相信《女世子痴缠大将军》这个新版本。因为在新故事中,将军占上风!

缪泠吃得精细,一顿午饭花去半个时辰。她没要求,但清荷不将就。要顾着营养、健康和美貌,小姐还特别想长高一些,不好好吃饭怎么行?

“把木耳梨子羹喝完。”清荷监督着,“夏秋之交余热留恋肠胃,耗伤津液使肠道燥热。伤津而便秘,回头你又要闹肚子疼。”

缪泠偷摸摸地把汤碗推到常辛面前,常辛就帮她把木耳挑出去,小姐不喜欢黏糊糊的口感。

“常辛!”清荷生气。

“喝汤嘛,喝汤也一样的。”常辛当和事佬。

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大家都是一桌吃,清荷会稍晚一些用饭,先把大家照顾好。

周非比较拘谨,孵蛋的母鸡似的钉牢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夹菜只夹自己面前一点点。每人一份的例汤,清荷端什么他就吃什么。怕他吃不饱,清荷总是给他准备最大份,别人都是汤,他的碗里堆满料。

平常都是感恩的,今天却有点儿无福消受。周非也不喜欢吃白木耳,那口感怪恶心……

周非也把汤往常辛面前推,常辛黑着脸说:“你以为我很爱吃?”

军队里做什么都抢时间,林晟三两下用餐结束,缪泠这边打打闹闹没完没了。

少了一只跟屁虫,林晟觉得做什么都不得劲儿,缪泠不会真的生气吧?

应该不会。

她不是气性大的孩子,一般的事儿自己都能消化。就是真的生气,当场就发作出来,不会闷在心里。

早上不就是指点一下功夫?再说,打不过二公子又不丢脸。

应该不会生气吧……

大批木材运回来,木匠正在修理装备,一些车轮子、兵器架子等等,林晟鬼使神差问一句:“会做小玩具吗?”

“哈?”木匠以为自己听错,确认一遍,“什么?玩意儿。”

“玩具。”林晟正色道,“小孩子耍的。”

军营里没有小孩子啊!

木匠心领神会:“给世子吗?化妆盒?秋千架?”

林晟想了想,好像不是很有必要,也不好玩。

“弄张椅子吧,安稳点儿。”他说。

木匠想了想说:“不若做一张贵妃榻,尾部上卷单翘头,其后半靠背。”

林晟想象一下,答曰:“可以。”

这肯定是二公子用来讨好美人!木匠们正事儿不干了,加班加点搞贵妃榻,还不吝花费些力气雕花刻字。

林晟在军营里转小半圈,身后的跟屁虫还是不见踪影。他狐疑着问:“缪小姐午睡吗?”

不是想呆在他身边吗?午睡也可以抱着被子过来。喜欢他的话果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她就是想要赵恒!

一会儿要裴检,一会儿要赵恒,下一次还想要谁!

培忻看出将军心情不好,赶紧让人去打探,回禀道:“世子不是午睡,是遇到……故友。”

那是前兵部尚书钱昊的女儿,从前在京城很是交好。缪泠已经记不清钱尚书是因为什么被下大狱,总之就是贪赃枉法吧!若非钱尚书突然获罪,陈国公也没那么容易打进京城。

如今想来,真是巧!

“你怎么会在这里?”缪泠惊讶道,“我记得你当时没有被牵连呀,皇后让母亲带头去求情,给钱夫人格外开恩。”

钱夫人都没事,钱小姐那时候已经出嫁,怎么可能受牵连被贬为军妓?

钱嵩是特地跑过两个营区来找缪泠,见着京中故人泣不成声。

清荷着急地催:“钱小姐莫哭,一会儿要来人了。此处军营里的事儿小姐做不了主,快把事情说清楚,我们才知道如何想办法。”

钱嵩确实没有因为钱尚书而获罪,但是失去爹爹这棵大树的庇荫,夫家很快一败涂地,不久就遭人诬陷。

“也不全然是诬陷,总之小罪变大罪,大罪变死罪。男丁杀头,女眷贬为奴籍。”

缪泠天真地问:“那你怎么会进军营?”

钱嵩略感失落,缓缓道:“我被卖了啊!”

她听说缪泠如今很厉害,可惜好像只是谣传。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救自己?

“军妓不要自愿吗?”缪泠生气。

钱嵩没多解释,她已经被巨大的失望掩埋说不出话。如果一直无望也就罢了,刚刚以为看见光,却原来是眼花。

“我还是回去吧,不能随意走动的。”钱嵩呆呆地说。

“哼,不要!”缪泠靠过去把人抱着。

钱嵩以前很照顾缪泠,因为大家都是武官家眷。缪泠刚回京时什么也不懂,钱嵩带她应酬,帮她出头,护小崽子似的。还跟她说:“缪泠别学京中小姐那些做派,做自己就很好。她们都是老古板教出来的小古板,眼里只有后院那一亩三分地。”

钱嵩以前活得很潇洒,夫婿也是自己挑的。出嫁时缪泠去贺喜,看她一脸幸福,很为她高兴。

缪泠不知道军妓是个什么制度,一直不敢深究。此时便有点儿没主意,反问钱嵩:“我要怎么做?能把姐姐赎回来吗?”

缪泠抱着她,还叫她“姐姐”,钱嵩心理便崩溃了,哭得瘫坐在地上。缪泠也陪着坐下,钱嵩说:“别,脏。”

缪泠以为她说的是另一回事,骂道:“姐姐不脏,你怎么也小心眼儿?”

钱嵩知道她误会了,有点儿哭笑不得。

清荷在一旁劝道:“小姐快起来,病好了才有力气帮钱小姐。”

钱嵩心理高兴,缪泠没有翻脸不认,身边的人也一个劲儿说想办法帮忙,没觉得她是给缪泠找麻烦。无论如何,这一刻她是被接受的,是安全的。

钱嵩赶忙把缪泠扶起来,这位现在是救命菩萨,得好好供着:“怎么病了?可瞧过大夫?”

肯定是瞧过的,她就是随便问问。

另一边林晟头疼不已,缪泠的心理阴影又添一笔……

他实在对缪泠的事情知道太少,怎么就把她的朋友带来了呢?

钱嵩属于郭客至部队,但郭客至不管这种事,完全不知情。一层层追查才终于弄清楚,钱嵩是从崐州带回来。

“夫家通敌凌国,战时当场砍头,女眷罚入青楼。”徐亨略作分析道,“当时也没征官妓,硬塞进来。想来是钱小姐得罪什么小人,小人怕她有朝一日翻身,所以丢进北上的军队,想让她再也回不去,死掉最好!”

看林晟一脸为难的样子,郭客至说:“末将去跟世子领罪,御下不严,实不知那是钱尚书千金。”

徐亨:“她自己也没说啊!否则看在钱尚书的面儿上,无论如何不会为难她。”

缪泠听闻之后,气得要找徐亨理论:“这就有点儿强词夺理!钱小姐就是说了,徐亨听得见吗?”

缪泠一边把林晟往门外推,一边说:“你听听!你能听见军妓那边营地的声音吗?哭了喊了,你可听见?”

林晟叹息一声,把小姐搂着哄:“心肝别动气,气坏了身子。你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以后我的兵营里都按你的喜好来,好不好?凡是入营的女子,一定问清楚是否自愿。”

其实缪泠想说这事儿断绝才好,但她不确定这制度对鼓舞士气有多大作用。要是因此害得林晟打败仗,那多抱歉!

林晟见她不吭声,询问道:“小心肝想怎样呢?”

缪泠捂住他的嘴:“不要叫我心肝,很不正经似的。”

不让叫缪小姐,觉得见外;也不让叫心肝,觉得不正经。她的规矩也很大啊!

缪泠没再闹下去,林晟的态度已经让她很意外和惊喜,看样子把钱嵩救出来是件很容易的事儿。

基础问题解决之后,她又想把事情办得更漂亮:“钱小姐入军营,大家都知道的,可不可以给她换一个身份?钱小姐从小读兵法,让她带兵好不好?”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可是总要拼一拼给钱嵩谋条出路。总不能让钱嵩留在身边做丫鬟吧!

“有很多女将军上战场,打得也漂亮,钱小姐绝对不输她们。”她亲昵地拉着手撒娇,“林晟,你信我吧!好不好嘛?”

林晟觉得自己的名字挺平常,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跟符咒似的。她说“林晟林晟”,他就想回答“好好好”。

最终还是理智占上风,他强硬地说:“未立寸功,怎么带兵?她要愿意,便从士兵做起。”

钱嵩说不清自己愿不愿意,有些士兵认得她,她不知今后如何与之相处。缪泠给她换一身得体的衣服,拉着她在军营中、在阳光下走一走。

她说:“姐姐,没关系,我陪着你的。要是不舒服,我就带你离开。”

军营外围建有临时的木墙,立两排树干,中间插木板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有士兵巡逻勘察,下层可供休憩饮食,以及放置武器、工具器械等。

缪泠从来没有这么仔细打量过军营,觉得新鲜,惊叹其宏伟壮观。她从前以为军营苦死了,不懂老爹为啥总是想念。如今看来确实值得,军营像个小小的城堡,里面都是志同道合、同仇敌忾的兄弟,想想就很激动,对男人确实有吸引力。

“只有我一个女兵吗?”钱嵩有点儿心动,又有点儿担心。

“林晟答应招一队女兵50人,你们一起训练。”缪泠细细解释,“其实,现在能征召入伍的男丁都招得差不多了,招女兵也是大势所趋。”

钱嵩毕竟有些眼界,担忧道:“如此,管理上要添很多麻烦。”

缪泠让她放心:“不怕的,郭将军很抱歉,愿意多做一些。”

缪泠口气大,但见了郭客至就跟小猫怕生似的躲在钱嵩身后。钱嵩又像从前那样挡在她前头,特别豪迈。

郭客至行了礼,聪明地没说废话,只说入伍的事儿。钱嵩一一应着,愿意从士兵做起,能吃苦,有力气。

林晟有点儿不爽,缪泠从前都是躲他身后!

陪了钱嵩大半天,现在还粘在一起!他心里暗暗想着,一定不能把信武侯府的人接到乌城来,那样的话缪泠就不需要依赖他了。

“今日看诊了吗?”林晟突然问道。

“早晨军医来看过的……”清荷回答。

林晟打断道:“一日三查,下午是不是玩闹得忘了?”

啥一日三查?那是仓检的规矩!

林晟觉得这规矩很适用,说着就把缪泠牵走,走了两步就抱起来,理由是:“脸色不大好。”

睁眼说瞎话,小脸红扑扑的,哪里脸色不好?

军医还真是看出点儿不对劲,说:“好好的怎么身子愈加虚弱?”

“怎么虚弱?”

“气虚,血虚。”

缪泠害羞地拉着林晟的大手挡在眼前,说:“来月事了。”

军医尴尬地“哦”一声,诊的都是男子,他一时没想起来这茬。

“那,开方子吗?”军医问病人。

这把缪泠弄不会了,哪有让病人自己拿主意的?

“不用了,食补吧!”林晟果断做决定,“她不爱吃药。”

接下来换林晟粘着缪泠,赶工的贵妃榻送回来,缠着她一定坐一坐,兴冲冲地问:“可舒服,可喜欢?”

缪泠觉得不好意思:“林晟,我又不住几天,不用麻烦。”

林晟这一趟驰援,她原来没有什么大的感受,反正他也没赶上打仗没有损失,说谢谢的话只是客气而已。但是下午参观过营地的壮观之后觉得又感动又抱歉,近万兵马的调动其实很不容易。

而且林晟不能来两天就走,那样太儿戏。他们是以察觉王诚异动的理由先斩后奏,总得把戏做足才行。

“林晟,这一趟行军花钱吗?我给你钱吧!”谬论真心真意地说,“表姐回信了,我做什么她都支持。而且,琼州运到京城的成衣、布匹赚了不少。”

琼州货质量好,而且京城已经许久没出什么新鲜款式,确实好卖。

小姐态度越好,林晟越生气,跑这一趟是为了赚钱?亏她想得出来!

“站起来!”林晟说。

缪泠糊里糊涂地从贵妃榻上起身,林晟侧身一躺直挺挺霸占整张榻。他腿长,有一小截挂在外头,焦躁地摇摇晃晃敲打着榻尾。

砰砰砰——

从头发丝到鞋底都在展示着他有多么不爽。

“林晟~”她轻轻推他,他不理,她就示弱,“林晟你别这样,我害怕。”

他拉着小手捏一捏,说:“自己去玩。”

不想吓着她,但也不想哄她。

缪泠知道他不高兴了,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从前知道她偷偷打探国公府时他生气起来也这样,同坐一辆马车但一句话也不说。

晚上缪泠睡得很不安稳,频频做噩梦,也不知是被钱嵩的遭遇吓着,还是被林晟突然的态度转变惊着。梦里,一会儿钱嵩拉着她哭诉:“好痛!”一会儿面前的人变成林晟,甩脱她的手说:“滚!”

缪泠惊出一身冷汗,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清荷只当小姐是被月事折磨,简单弄了红糖水和汤婆子。没想着去找二公子,这种事儿二公子也不能出力。而且,小姐也不愿找二公子,说道:“昨晚已经够辛苦他,夜夜折腾的话是个人都会烦。”

小姐哭着说想家,想念母亲。母亲最好了,随便闹,不怕她烦。

清荷被弄得没法子,就开始比惨:“我连母亲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呢!”

折腾到后来褥子都湿了,又得沐浴。烧水送水的动静大,军医赶过来劝阻:“世子不必那么爱干净,夜里着凉更麻烦。”

清荷回道:“晓得的,实在是出了一身汗。”

军医见劝不动,就在大帐篷里又支小帐篷:“这样空间小,热汽不容易散。”

反正最后动静闹得很大,该惊动的都惊动,只除了林晟睡了一个好觉。知情后的林晟脸都气黑了,怎么缪泠的事情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缪泠蔫蔫的,但也知道林晟不高兴,轻轻地说:“我不哄你啊,没力气。”

过了会儿又忍不住关心:“怎么了?脸色很难看。”

他叹一口气,决定把话说开:“都说了愿意给你闹,不嫌烦。在我的军营生病,还能瞒着我?”

缪泠也叹气,温柔地说:“你现在不嫌烦,总有一天会烦的,又不是什么大病。”

不得不承认缪泠说得有道理,若是后院里每个女子来月事都闹两天,他就不用活了。

林晟避重就轻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不烦。”

缪泠不想跟他辩论,眯着眼睛装睡。突然觉得林晟说得很有道理,应该多观察观察,要是有一天又觉得厌烦呢!她现在就挺厌烦,不想跟林晟说话。

林晟看出来了,是不是装睡他还能不知道?

“不想说话吗?”他问。

“嗯。”

“那你想我怎么做?”他又问。

“嗯?”

缪泠被问住了,林晟跟她辩论似的说话,她不喜欢。那林晟怎么做才合心意呢?好像什么都不必做,别出现最好。

她现在病怏怏的,不好看,也不想说话,更没力气陪他玩。

不知道别人家对待心上人是什么感觉,她好像并不是时时刻刻需要林晟,只是高兴的时候最喜欢跟林晟分享,得了好东西也想拿给他看看。

若是不高兴了,不管是不是因为林晟,都会想把他推开。

想清楚之后,小姐说:“林晟,我可能误会了。我好像不是喜欢你,就是崇拜你。”

所以想依赖他,想听他的夸赞。总是怕惹他不高兴,更怕有损他的战力。别人打压林晟,她比林晟本人更气愤。

他知道啊,他比她清楚!就是崇拜,所以当觉得他没那么厉害的时候,还翻脸无情呢!

“病糊涂了。”他模糊焦点,“还冷不冷?汤婆子凉了,我给你暖暖小肚子。”

缪泠哼哼唧唧地不让摸,林晟便扑上去亲吻,把她拒绝的话都吞到肚子里。

“林晟!”小姐惊讶地结巴,“我说不喜欢你了。”

“我会轻轻的。”林晟顾左右而言他,“缪泠不是喜欢轻轻的吗?”

她一辈子不懂情爱也行,误以为爱他也行,但清醒过来不爱他,不行!

林晟特别有耐心,果然轻轻的,把红唇一寸寸慢慢抚弄。缪泠推不开他,又觉得没什么危害,渐渐地就不再抗拒。

“热了吗?”林晟问。

“啊?好多了。”缪泠这才发现他一直把手掌放在小肚子上揉弄。

她不喜欢被摸肚子,帮她暖宫却可以接受。

林晟觉得惊喜,不亲了,专心帮她暖一暖。不敢撩衣服,就这样隔着按一按,揉一揉。

“林晟,你刚刚亲我。”缪泠却没忘记。

“嗯。”他大方承认,就是亲了,怎样?

“你又不跟我好,不能亲我。”她说。

“跟你好的。”再不好人就跑了。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我说不喜欢你了,所以你喜欢强人所难吗?”

“你喜欢我。”林晟坚定地说,但还没捋顺骗小孩的说辞。

缪泠自己却松口了,说道:“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再出尔反尔,我们要约法三章。”

他闷笑,约吧,反正他不盖章。

缪泠碎碎念道:“你不要总跟我吵架,那样我很累,还会害怕。你生气也不要赶我走,你跟我说为什么生气呀,我又不是不愿意改。若是生别人的气,更不要赶我走,让我陪陪你。我陪着你,你不高兴吗?”

林晟转个身背靠在床头,让缪泠躺在自己身上,轻轻地、很珍惜地搂着。徐亨说缪泠是他用阳寿换的,如果可以,他特别愿意。

怎么会这么可爱呢?缪家咋教的小孩儿?说的每句话他都爱听!

“林晟,我看不到你的脸了。”缪泠不喜欢这个姿势,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让她没有安全感。

林晟依言把怀里的人儿半抱起来靠在肩头,安抚着:“抬头就能看见的。”

缪泠抬手抚摸他的五官,觉得心里酸酸胀胀,又高兴又难过:“林晟,你喜欢我吗?”

“喜欢。”他肯定地说,“比喜欢再多一点儿。模样喜欢,性情也喜欢,哭着笑着闹着都喜欢。”

他真会说情话,都会抢答的。

“可你昨天、前天,还有上次,总之一直拒绝我,还好我脸皮厚。”

“没有拒绝,我是说不着急。”他睁眼说瞎话,还反将一军,“而且我说对了是不是?缪泠反反复复,这才多久又对我感到厌烦。”

见缪泠被自己绕晕,林晟又来宣讲他的那一套:“这事儿确实不着急,也不必让旁人知晓。我还想让缪泠再快活几年,不必被那些纷杂的事情打扰。何况你的心意摇摇摆摆,被打扰得烦了又决定不喜欢我。”

“那要等多久,等你翅膀硬了?”缪泠一脸嫌弃地说,“林晟,你现在的行径好像那些玩弄小姐的负心汉。书生跟小姐说,我们悄悄地来往,等日后封侯拜相再来八抬大轿娶你。”

林晟被堵得哑口无言,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挺混蛋。

可他还是觉得自己的主意最好,缪泠不是能受委屈的人,不开心的次数多了又会闹着离开。先是搬出国公府,然后离开乌城,她有太多地方可以去,万一下次去一个他够不着追不上的地方怎么办?

她又不是真的无依无靠小孤女,只要回到老侯爷身边,说一句不要林晟,他就永远接近不了。上次不就这样?

林晟还没想好怎么辩驳,缪泠接着说:“你是负心汉也没关系,又不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负心汉。林晟,我不怕的。”

她不怕,但他心疼,坚定地说:“我不负你!那日跟你说的话都忘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再造之德,我活下来,活成什么样儿,都是因为你。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不懂我认出你时有多激动!”

“你不信我,还不信培忻吗?他哪有一刻不向着你说话?就是你惹我生气,他也说是我的错。当然,我不该跟你生气,是我错了。”

缪泠好像有点儿被这炽热的情意吓着,呆呆地说:“我不知道,我以为培忻说俏皮话,活跃一下气氛。”

培忻好像确实是这态度,而且始终如一。再遇时皇宫里那样危机四伏,也不说先护着林晟逃跑;后来就算缪泠对林晟动手,培忻也是拉偏架,喊林晟乖乖挨打。

“轮到你说了。”林晟催促。

“说什么?”缪泠不懂。

“我说了这么多,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林晟勉为其难提醒道,“你刚刚说不喜欢我,现在改回来。”

“林晟~”她难为情,“好幼稚啊!”

然而缪泠比他更幼稚,说:“这次定情要认真点儿,要有定情信物,你若反悔……”

“我不反悔。”林晟打断。

缪泠逗他:“二公子这么穷!定情信物也没有?”

他不恼,但是反击,亲得她气喘吁吁说不出话。

这么香甜柔软,他真是笨蛋,前些天干吗晾着她?

“缪泠睡过两天,床铺都变香香的了。”他说。

她羞怯又大胆地在被褥下搂着他的腰靠近,娇声说道:“林晟,我愿意的,我们再试试好不好?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可不可以不要三妻四妾?”

她知道林晟喜欢听她表达爱意,努力挤出两滴眼泪哭哭啼啼:“我不要你亲着、抱着别的女人,一想到那些就好难过。而且亲亲抱抱会滋生情愫啊,我每次靠近你就觉得迷迷糊糊,对你喜欢得不得了。如果你也因为亲密关系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她念叨好久,他一直耐心听着,指腹在她颈侧轻轻揉捏爱抚。她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说的都是他爱听的话,有什么理由打断呢?

好可惜,缪泠并不爱,她就是按照常识去推进事态发展,情人要这样,夫妻要那样。

“林晟,你不答应吗?”她板着脸,“这次是你求和好,我有条件的,今天一定要说个明白。”

“容我想想。”他说,“都是一起共患难的人,我得给她们安排好以后的路。”

“可以。”她表现得大度,随即补充,“你别想拖着,拖得我不高兴就不要你。又不是非你不可!”

他若有所思打量着:“小孩子学会谈判了?”

她要是真的吃醋,他可能立刻就去办。但看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可真想叛逆一下。

挺气人的就是说!

其实他已经把林姨娘送走,但此刻突然不想告诉她。

她总结一遍“谈判”内容:“要有定情信物,要断了三妻四妾的念想,你可记住了?”

他补充道:“还有不能吵架,不能生气。”

她此刻又变得宽容一些:“永远不吵架、不生气是太难为你,但是我说不想吵架、不许生气的时候,你要听得进去,不能把我当小孩子一样轰走。”

他忍俊不禁:“哈哈哈哈,到底谁幼稚啊!”

小姐羞恼,他还变本加厉地说:“要不要拿纸笔写作契约?”

她嗤道:“就这么几件事你也办不到,不能记在心里吗?”

“不能,心里塞满了。”他促狭道,“塞满了东西,但是不能说。心里一打开都是‘缪小姐’、‘心肝’,哦,不能说。不让叫缪小姐,也不让叫心肝。”

她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唇,想阻止他胡说八道,但也不是很坚持。他渐渐消停了,安静地回望她。俩人相视一笑,觉得幼稚、快乐、满足。

“还难受吗?下床走走。”他提议道。

“我是真的生病,不是装病跟你赌气。”她嗔道。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情绪饱满、情感丰富。

林晟看她现在诚实好说话,忍不住询问:“缪泠小时候有没有想过未来夫君是什么样的人?”

缪泠是病不是傻,当然知道不能说,她从来没想过未来夫君会是林晟这个样子。她若有似无地蹭着,转移话题:“林晟,肚子疼。”

他微微恼,吓唬小孩儿似的:“那怎么办,割掉好了。”

说着在她脸上咬一口,咬得重,好像真要把人吃掉。

“不许留下印子。”她嗔道,“你怎么总爱咬脸?”

他从前没这爱好的,还不是因为她太可口!

“其他地方给咬吗?”他说荤话。

“我没有拒绝啊,我说愿意试。”缪泠大大方方,在她看来一直都是林晟扭捏而已。

林晟把人儿紧紧箍在怀里,拥得特别狠,惩罚似的:“试个屁,月事还有几天?”

她有些迷惑地“咦”一声,差点儿问出口:“跟月事有什么关系?”

林晟看她不排斥,便多问一句:“缪泠为什么不喜欢被碰到小肚子?”

她觉得莫名其妙:“不是你抚着吗?”

林晟作势手抖一下:“那我撩开衣服?”

她果然惊慌地喊叫一声,像被逼到角落的猎物轻轻喊,也不敢大声,怕招来更多野兽。

“没事的呀!”他的大手捧着脸,动一动拇指轻轻揉捏。一开始只当她是害羞,幸好自己够细心,发现她是真的害怕。

“林晟~”她有一点儿感动,还有一点儿慌张,“我不正常吗?是不是有病?”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当是对男女之事不屑而已,可是刚刚有一瞬间好像发疯一样。

“没有的,泠泠只是还不信任我。”他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不急,我们慢慢来。”

缪泠没再问什么,只是更加靠近林晟,一点一点埋进他腋窝。那里林晟的气味更浓,把她密密地包裹,觉得安全。

“闷坏了。”林晟笑道。

“林晟,你真好。”她宽泛地夸。

他微微笑:“好呀?”

就算她永远不爱他,好到让她舍不得离开也行。

他说:“不让你后悔的,全天底下对你最好。”

小脑袋在他怀里钻动,翻滚的泥鳅一样,许久之后缓缓开口:“林晟,我刚刚好像是联想起一个小女孩。她跟我一般年纪,跟当时的我一般年纪。我看到她的时候,肠子都露出来了。我想救她,她说不要,想重新活。大夫也说小女孩活不长的,给个痛快吧!”

“大家让我转头不要看,可我想看看这个世界怎么了?奸污就奸污,为什么还要那样伤害人?”

林晟叹一口气拥得更紧,心里微微抽疼,这是他的善良、好奇又敏感的小姐啊!他说:“缪泠,那些不是男人,是罪犯,是疯子。也许是战争把他们逼成疯子,但就是疯子,不要和正常人混为一谈。”

见缪泠不太相信,他接着说:“人人都有疯的一面,战争让这些疯魔释放。大家都发疯,好像不发疯就吃亏,不发疯就不合群一样。整支军队常常因此容易陷入癫狂的状态,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你在为他们开脱吗?”缪泠不爽。

“没有的,我只是正视这件事,而且很努力压制这一面。我努力让军队吃得好、穿得好,将官不得苛待打骂士兵。我不搞屠城,不许□□,士兵们也不需要在这些事上发泄和获得满足。”

缪泠好像是接受了,放松地打趣道:“所以你很穷。”

林晟微笑着继续说:“压力大时恶念滋长,所以我不希望泠泠因为跟我在一起而承受不该有的压力。我不是想做负心汉,我是真的有安排。这一次来到乌城让你感到不快活了,是不是?对不起,我会改正!”

缪泠反思一下,得出结论:“我是觉得压力大,可是我没有作恶啊,我只是不理你。”

林晟委屈巴巴:“是,对我一个人作恶。”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委屈他了,缪泠不知道该怎么补偿,试探着问:“那我多陪陪你?”

林晟兴奋道:“好,像昨天那样儿寸步不离,赶也赶不走。昨天也做得不好,什么钱小姐一来就把我抛到脑后。钱小姐有我重要吗?”

“还有以后不许说不喜欢我,说之前在心里多想几遍我的好!口没遮拦的,说多了当真了怎么办?也就是我大度不跟你计较!”

“你约法三章,三百章,随你高兴!我就这一条,不许再说什么不喜欢的话!给我憋着,不爱听!”

他说得认真,她在心里笑开,好幼稚啊!这些话连她都觉得幼稚,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得出口。

“不许装睡,先答应。”他推着肩膀摇一摇发现小姐真是困了,改口道,“睡吧,昨晚折腾一夜。午饭也不着急吃,就多睡会儿,可好?”

缪泠把脑袋抬起来感受一下天色,惊讶道:“这就到午饭了吗?林晟,我们说这么多话?你话真多!”

他把人往怀里按,盖好了被子:“怎么?这就嫌我啰嗦?”

她摇摇头,咕哝着:“那我们都说这么多,就说定了哦!不要再反反复复,林晟,我不喜欢。你不要把我推开,更不要逼我承认变心,就算我偶尔变心,但是过两天就好了啊!今天不想吃米饭,明天还是爱吃的。”

他心里又满足又失落,难得承认错误:“是我不好,下次装糊涂。”

“装什么?”

“没什么?”

缪泠觉得脑袋昏沉沉,眼皮不受控制了,想抬也抬不起来:“我真睡了,你去忙吧!”

“陪着你不好吗?”

“你又不困。”

我知道缪泠有礼貌,尊重所有人,没想到对他也这样。她觉得陪着睡觉是耽误正事儿。

他给心上人灌输新知识:“情人和旁人不一样,最重要的是彼此陪伴,最该忙这件事,旁的都是小事。”

缪泠想要反驳的,但是太困了。

林晟乘胜追击:“我不比汤婆子好用吗?不但暖,还能给你揉一揉。是不是很体贴?缪泠喜欢的对不对?你喜欢,我就留下来。”

缪泠隐约觉得不对,这跟她学过的知识不一样。妻子不可以痴缠着丈夫,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亵渎。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言语既过,纵恣必作……她不全信,但觉得有一定道理。

太过亲密,便不讲究,最后言语无状相看两相厌。

“你出去嘛!”她轻轻推,很坚持,“军营里那么多事,你都在我这儿耽搁大半天了!郭将军下次看到我会更凶。”

“好。”他终于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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