玕琪语塞。 二人起身穿过小径,来到凌无非方才点出的那块石碑前。玕琪站在碑前,迟疑片刻,方举刀劈下。石碑应声断裂,未过多久,二人脚下的地面便发出震颤。玕琪当即回头瞥了一眼凌无非,却见他眉心紧蹙,扭头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另一块石碑。 这次震颤,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停止。玕琪犹犹豫豫将手里的刀递给他,道:“下次你自己来,别真成了死局,又找我的麻烦。” 凌无非没有接刀,而是径自走到他方才所看的那块石碑前,道:“生门值艮,位在东北,就是它了。” “万一错了呢?”玕琪心虚不已,“刚才那……” “动手吧。”凌无非回头望他,口气笃定。 玕琪深吸一口气,提刀走到石碑前,闭上双目,一刀劈下。但见碎石崩裂,震得落叶纷纷。再看原先走过的路,尽头本是一片青葱翠绿,眼下已成通途。 凌无非一言不发,正待往前走,却见眼前晃过一片明晃晃的光,定睛一看,竟是玕琪的刀架在了他脖颈上。 “别以为解开了阵法就能走。”玕琪说道,“至少现在不能让你见到她。” 凌无非垂眸盯着刀锋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你想想,倘若幽素在世……” “你还敢跟我提幽素?”玕琪眼中顿时涌起杀机,刀刃又朝他脖颈推近了几分,“刺啦”一声将他颈侧肌肤划开一道极浅的血口。 凌无非立刻闭上了嘴。 二人走出树林。凌无非停下脚步,展目望向四周,忽觉颈边一阵刺痛,便即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刚才玕琪用刀划出的伤口,看着指尖沾染的血珠,蹙紧了眉。他扭头对玕琪问道:“叶惊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已过了一天一夜,若是打探消息,该问的早该问完了。莫非他还有别的打算?” “你很紧张?”玕琪瞥了他一眼,道,“怕她跟别人跑了?” 凌无非一时语塞,半晌方道:“我只是……” “只是觉得叶惊寒心思深沉,怕她被人骗了,再也不把你当回事?”玕琪道。 凌无非扶额不言。 “说实话,你现在这样子,看着的确有些窝囊。”玕琪直言不讳道,“我要是女人,我也得想想。” 凌无非仍旧扶额,阖目不言。 玕琪没再说话,正待抬足向前,却忽然听得一阵异样的响动,认真一看,才发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十几个人,气势汹汹将二人围在中间。 凌无非瞧着这些陌生脸孔,不自觉后退两步。 “小魔头,你逃不掉了吧!”那些人嚷嚷起来,“无极门的人果然没说错,这小魔头就在这里。” “咦?旁边这个又是谁?” “还能是谁?魔教少主带个喽啰,不是很正常吗?” “这喽啰不行啊,还少条胳膊……” 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玕琪不由怀疑起了自己,当即扭头望向凌无非,露出一脸困惑。 凌无非两手一摊,摇头无奈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喂!小喽啰,快给我让开。看在你只有一条胳膊的份上,老子不杀你。”对面的人又叫唤起来,“把这小魔头给我留下,爱滚哪去滚哪去。” 玕琪闻言,扭头瞪了一眼凌无非,却见他无所谓似的摇摇头,道:“没事,走就是了,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习惯了。” “不行……”玕琪本不想管这闲事,可想到上回与沈星遥交手时的情形,转念一想,还是摇了摇头,若是自己把人绑走又在危难之时抛下,将她惹怒上门寻仇,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既然横竖是死,做人总比做畜生强。 “你干嘛?”凌无非见他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禁愣道,“你该不会真想和他们……喂!” 就在他喊出“喂”字前的那一刻,玕琪已然飞身上前,一刀挥了出去。 凌无非帮不上忙,只得向后退开。他虽不得运功,但身法还在,用来躲避,尚能支撑得住,再看玕琪那头,以一敌众,难免有些吃力。他观察玕琪步伐,招式,只觉这其中还有许多破绽,正待出言提点,却见一名赤着上身的光头大汉抡着一把大锤逼近。凌无非见状,当即仰面闪避,一个旋身退到一棵樟木旁,随即冲玕琪高喊:“方向不对!手再举高点,寅字正中,刀锋向下,不要留余地。” 玕琪平生最讨厌有人对他的武功指指点点,更何况因幽素之死,他本就与凌无非不太对付。然而对面那个使双锏的人却容不得他多做思考,当即便扑了上来,玕琪错失时机,只能疾步后退,眼见一双铜锏砸在地面,直接捅出一个窟窿,身子也跟着僵了一瞬。 “我现在若是害你,对我有何好处?”凌无非目露愠色,“当心你身后!” 玕琪立时回头,旋身避过一记大斧。 “戌位靠左,横斩!”凌无非喝道。 玕琪咬牙,本不愿听从,然而念及幽素大仇未报,性命尚不可丢,只能依照他的指点出手,一记横扫,立时逼退三人,果然十分管用。 他与幽素功力相当,幽素又曾败于凌无非的手下,自己实力如何,心中还算清楚。凌无非如今虽不能动武,所习经验全在脑中,从旁指点,的确能提高不少胜算。 双方斗了一会儿,那些人也看出了门道,尽管要对付的只有这两个人,但若不把凌无非这张嘴给封起来,想要制服他们,还真得费不小的工夫。于是那人群之中,一对使大斧、双锏的健硕男女便同那使大锤的光头大汉一起,都朝凌无非扑了上去。 凌无非已吃过一次出其不意的亏,这会儿可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一见三人都朝自己攻来,立刻旋身闪避,借着身旁樟木躯干躲过一连十几记杀招,他无法运气,莫说还手,轻功亦难施展,只能平地躲闪,几个回合下来,几乎精疲力尽。 他眼见一把大斧朝头顶劈来,退无可退,只得侧身探手去夺,然而这一刻,丹田气转,一丝真气旋即顺着经脉腾升,涌上右手。 凌无非顿觉掌中有了力气,身关一转,侧掌斜切男子脉门,将那大斧夺了下来,反手一抛,连着撞上另外两人手里的双锏和大锤,迫得对手不得不退。 三人诧异之余,面面相觑,半晌,那个被夺了大斧的人方大叫一声:“不是说他中了七日醉吗?” “什么七日醉八日醉?都过了这么多天,早该解了。”光头大汉后退一步,道,“不是说那个舒云月也中了七日醉吗?前些日子云梦山比武,还差点夺魁,可不能小瞧。” 被夺了大斧的男人听到这话,狐疑望向凌无非,过了一会儿,试探着向前迈出一步,却被一脚踹在胸口踢飞出去,摔出五尺开外,结结实实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嚎叫。 玕琪见此情形,一刀斜挑而上逼退数人,随手捡了把刀,飞身跃至凌无非身旁,递到他手中。 凌无非接过刀的一瞬,眼色微微一变。他明显感觉到,刚才忽然融汇贯通的力量都迅速消退,显然是余毒未净,令一股沉积已久气息冲出,好巧不巧解了大围,再要让他动手,怕是再也没这运气了。他保持镇定,泰然上前两步,对一干来人微笑道:“不知诸位还有何见教?” “你……你小子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一名独眼汉子问道。 凌无非笑而不言,当下屈指做哨。举至唇边,倏地吹响。众人见了,纷纷抬头望天,左看右看。就在这时,林中忽地响起鸦声,人群之中也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有援兵!”那一干乌合之众,便好似耗子见了猫似的,一拥而散,顷刻不见踪影。 “这就走了?”玕琪蹙眉望他,“你恢复了?” 凌无非摇头:“瞎猫碰上死耗子,时灵时不灵罢了。” 玕琪闻言一愣,展目望向远方,道:“这么快就都跑了……这些人鱼龙混杂,什么路数都有。你可看得出他们是何来历?” “想是那些杂七杂八的大小门派一路打听消息找了过来,刚好凑到了一起,”凌无非道,“这些人各有各的心思,彼此不信任,有力也不会往一处使。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好打发。” 说完,他忽然感到不对,扭头看了一眼玕琪,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对啊……我为何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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