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夕照,映红了三溪池的水,云影随水波涌动,与天光交映,美不胜收。 舒云月跪在半山墓园之中,对着刘静宜的墓碑发愣。 本如丹桂一般炽热鲜艳的神采与衣裳,也蒙上了一重灰暗的颜色,失去了光彩。 “月儿……”陆琳在李成洲的搀扶下,走到舒云月身后,道,“你怎么还在这?” “你们不也一样,不敢回去吗?”舒云月黯然低头。 “何长老到底给师父留了颜面,只是送去了毒酒。”陆琳咬着唇角,道,“至于王长老……” 舒云月下意识回头,望向李成洲。 “别看我,我不敢去。”李成洲老老实实低下头,道,“欺师灭祖,下辈子要入畜牲道,我怕……” “是他利用你在先,怪不得你。”舒云月起身,问道,“李师兄,你真不打算参加比武了?” “去不去还有何意义?今日闹成这样,我要真去争夺这个掌门之位,谁不怀疑我用心?有朝一日行事稍有不慎,那便是杀身之祸。”李成洲干笑两声,道,“凌兄的处境你们也都看到了,就因为几句无端的猜忌,险些被斩于乱刀之下……如今他身中七日醉,又被软禁。如今在这云梦山上的那些英雄豪杰,又有几个不想取他性命?若非秦掌门同白云楼护着,只怕早已经……” “说起来,那位王老先生说的话,我总觉得像在撒谎。”陆琳若有所思,“他若真是那等小人,又怎会为了我们几个萍水相逢之人几度涉险?但凡有一分私心,我们三个现在也不会有命站在这里。” “可那些事要真与他无关,他又为何不为自己辩解?”李成洲百思不得其解,“只是简单的一句‘我没做过’,又有谁会相信他的话?” “话虽如此,可他对我们毕竟有恩,我们几个,难道真的坐视不管吗?”陆琳蹙眉道。 晚霞红光愈浓,落在三人身上,渐渐地,仿佛融化了轮廓。直到日头完全沉下山底,余晖便也都散了,隐没在夜的黑暗里。 王霆钧的手脚都戴上了沉重的镣铐,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挣脱不得。 在他面前,放着一只精致的铜盏,盛满鲜红的液体,散发出一阵阵葡萄酿的醇美香气。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却并不抬头,只是淡淡道了声:“你果然还是放心不下,亲自来了。” 来人在他面前的牢门外盘膝坐下,正是何旭。 “我不来,你也不会饮这毒酒。”何旭道。 “你来也是一样。”王霆钧面无表情,目光深邃而冷漠。 “你不肯轻易就死,我也不会让人给你再送三餐饮食,”何旭说道,“你认为,你还能撑多久?” 王霆钧唇角呈现出放松的姿态,却又丝毫不像是笑。 “白日场面混乱,你胡言乱语,我不曾打断你。”何旭说道,“当年掌门带人前往渝州,参与围剿,留我们三人坐镇云梦山,是你打着接应的名头,私自前往。你敢对天发誓,岳掌门的死与你无关?” 王霆钧嘿嘿笑了两声,眼神森寒。 “既然如此,”何旭目光骤然变冷,“你便安心去吧。”言罢,便即站起身来,转身离开监牢。 浓云缭绕,月光稀疏。 后山的一间本用来堆放杂物的耳房被清理出半边。凌无非在一侧角落里盘膝入定,闭目调息,他的右臂被利刃划出一道两寸余长的伤口,草草缠着纱布,右腿外侧还有个血口,是短箭刺伤的痕迹。 这七日醉的毒性果然了得,加上谢辽射向他小腿的那支短箭,淬了半瓶花浆,药马都嫌多,更何况他只是个人,哪里禁得起如此剂量的毒?中箭之后,足足昏睡了七八个时辰,才勉强能够坐起身来,四肢几乎快要失去直觉。 屋外嘈杂的吵嚷声已持续了半日,仍旧是关于今日下午所发生的事。 玉华门内斗算是告一段落,但谢辽的到来却激起了轩然大波。他以弓弩射出淬了七日醉花浆的短箭,在混乱之中擒下凌无非,此刻已然成了大半来宾眼里的“伏魔英雄”。 到了此刻,如何处置凌无非,已然成了众人眼中最紧要的一件事。 “依我看,秦掌门就不该插手这件事。”说这话的是个光头,长着一身横肉,此人姓洪名纶,人称“铁臂哪吒”,他的独门兵器“风火轮”,便是一对铁棒末端挂着双重圆轮,像是把水车缩小挂上铁棒,拿在手里一般,圆轮外围是两圈锋利的尖齿,□□转动,顷刻便可削下一个人的脑袋。 “诸位都是斯文人,他若肯交代真相,诚心悔过,咱们也不会太过为难,尚可留他个全尸。”无极门掌门周正说道。 “再不成,断了他手脚筋,让他不能再害人,也算是成全秦掌门一片护犊之心。”金海说道。 “这么做会不会有些不妥?”夏慕青忍不住插嘴道,“王管家的话,只能算是一面之词,便不用调查其中真假吗?” “小夏公子,你这话可就说错了。”金海说道,“咱们这些人,有谁一开始就信了那些话?可他一不反驳,二不辩白,在段堂主说他曾去过玉峰山时,竟然什么话也不说,这不就是心里有鬼吗?再说了,那个同他一起上山的小姑娘,听人说啊,眼下一身都是伤,大半天了还在昏迷,都没醒过来呢。啧啧,天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真是无耻下流!” 夏慕青不觉语塞:“可是……” “哎呀,没什么可是的,施庄主,我看呐,您现在就去把那个王管家给叫来,同他对质,咱们亲眼看看,到底是谁心里有鬼。”金海说道。 “那好,你们在这守着,都别跑啊。”施正明说着,便即转身跑远。 屋内,凌无非闭目听着门外越发不堪入耳的议论声,唇角不禁勾起一丝轻蔑的笑。 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个自诩侠肝义胆,豪情壮志,又不曾参与当年的围剿,也不见做下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偏偏面对虚无缥缈的“魔头”、“妖女”,分外积极,仿佛只要趁这个机会往下丢几块石头,便能平地飞升,功盖千秋。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耳边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凌无非缓缓睁眼,只见王瀚尘推门走进屋来,低着头走到他面前坐下。 “看样子,你知道很多事。”凌无非嗤笑一声,道。 王瀚尘摇头,一声不吭。 “白天不是还很能说吗?怎么到了我面前,一句话可不肯说了?”凌无非眼中流露出轻蔑,硬撑着发麻的身子,勉强坐直,直视他说道。 王瀚尘略微抬头,斜眼一瞥房门方向。很显然,那些“侠义之士”,此刻必然都聚集在门外听着。 “公子,是我对不住你。”王瀚尘眼中遗憾与愧疚交杂,隐隐夹着泪光。 “你对不住我?”凌无非嗤笑道,“我看你说得头头是道,看来也不全是胡言乱语嘛?我几时做过那些荒唐事?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公子,既已犯了错,还是早些认了好,免得多受那些苦。”王瀚尘道。 “还在胡说八道!”凌无非怒极,当即揪住他衣领,冲他喝道,“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就告诉我,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也不用枉费心机再编谎话,不妨告诉我,到底还隐瞒了什么?” “公子……” “我若真想对家人下手,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他心中怒极,失声怒吼,眼底不知不觉已布满血丝。门外众人见他失控,当即破门而入,将他拉开按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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