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凌无非即刻横剑拦阻,“不该问问是怎么回事吗?” “还能是怎么回事?整件事就是因他而起,让他死就对了!”舒云月说着,举剑便刺。 “反正人都在这了,倒不如听听他是什么说法。”沈星遥拦下舒云月道,“他落在我们手里,要是真的该死,也不急于这一时。” 凌无非没有说话,而是找来一条长绳将李成洲五花大绑,掀开盖在他脸上的布头,接了一杯凉水泼在他脸上。 李成洲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一见舒云月拿剑指着自己,便瞪大了眼睛,惊恐问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舒云月眼中充满怨愤,“当然是杀了你这个罪魁祸首。” “我不是已经退出比武了吗?为何你们一个个都认为,此事与我有关?”李成洲道。 “退出比武?那不过是敷衍之词,”舒云月对他偏见已深,凡他所作所为,都一律往坏处想,“只要师姐无法参加比武,掌门之位迟早都是你的。” “我没有!”李成洲分辩道,“告诉我,琳儿在哪儿?你们一定知道,对不对?”说着,立刻抬头望向凌无非,目光充满恳切。 “怎么看他这样子……”江澜见李成洲一副仿佛什么都已了解的模样,不禁犯起嘀咕,与凌、沈二人对视一眼,便道,“陆姑娘已经死了。” “师姐死了?你们骗我!”舒云月单纯至极,听到这话,不等李成洲开口,便已喊了出来。沈星遥见势不对,立刻伸手疾点舒云月周身穴道,令她昏厥倒地。 李成洲不由往后仰了仰身子:“你们要干什么?” “李兄今晚跑来这里,该不会真的只是散步吧?”凌无非在他跟前蹲下,直视他双眼,目光狡黠。 “你们几个……”李成洲咬咬牙,道,“琳儿真的死了?” “不是你和燕长老合谋将她推下山崖的吗?”江澜道。 “推下山崖?”李成洲两眼茫然,“燕长老竟……不对,她的事跟我没关系啊!是她想讨好我师父,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讨好你师父?为什么?”江澜问道。 “她……她和我师父有私情。”李成洲无辜道,“我就说这事没那么简单……” “有私情?”凌无非扑哧一笑,摇头说道,“继续编。” “编什么编?我刚看见的。”李成洲信誓旦旦道,“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白天的事你们都不觉得古怪吗?前脚清点过宾客名单,后脚又来搜查客房,根本就是何长老和燕长老一先一后,各自下的命令。我问过程渊,他也觉得异常,我就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哎,说了你们也不会信,杀了我算了。”说完,两眼一闭,索性不再吭声。 凌无非见他如此,眉心一蹙,便即拿起啸月,推剑出鞘,只听铿的一声响起,李成洲却一动不动。他略一迟疑,起身拔剑出鞘,剑尖直指李成洲眉心,锋利的剑刃擦破肌肤,伤口露出一点殷红。 可到了这一刻,李成洲却还是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起来吧。”凌无非提剑划断他身上麻绳,随即还剑入鞘,神色淡然如常。 李成洲这才缓缓睁开双眼,难以置信看了看眼前的几人,顿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你们……当真信我?”李成洲迟疑问道。 “姑且算是。”凌无非说着,目光瞥向躺在床上的刘静宜,道,“你认得她吗?” “她是……该不会是……”李成洲看了看刘静宜,愣道,“我听说,清点过的弟子名单,除了琳儿,还有一位叫刘静宜的师妹也失踪了。” “她是你师妹,你不认识她?”凌无非一时无话可说,只得以白眼替代语言,摇摇头道,“看来是没说谎。” 编织好的谎言,往往谨慎精密,无懈可击。李成洲这样的人,若愿意伪装,也不至于浑身上下都是疑点漏洞。 “我……的确……”李成洲愈觉尴尬,只得跳过这个话茬,道,“你们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大概……比你知道的还要少些,”凌无非略想了想,道,“就好比你说,王长老与燕长老私通。” “我这……”李成洲叹了口气,只得将自己今日所见所闻,通通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话,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还是不明白,”凌无非道,“到了这个份上,继续杀人,还有用吗?” “是啊,王长老怎么会这么蠢?”江澜不解道,“人死得越多,事情闹得越大,现在各大门派的人都在这,他们难道打算把所有人都杀光吗?” “我师父他……虑事一向缜密,一定有别的考量。”李成洲黯然道。 “燕长老曾经也是王长老的徒儿对吧?”江澜忽然问道,“这事还有什么渊源吗?” “当年新月派门人指证我师父杀人,太师父当众打断了师父一条腿,”李成洲面无表情道,“后来,太师父传位给了岳掌门,过了几年,岳掌门又让与他同辈的两位师弟师妹做了长老,就是今日的燕长老与何长老。” “王长老与上上任掌门胡博远是同辈,后来胡博远传位岳震涛,岳震涛的师弟妹又成为长老,位份与王长老相同,实则在此之前,辈分低于他,”江澜若有所思道,“燕长老……就是王长老捡来的弃婴吧?从小养在身边,且拜他为师,虽说如今二人属同一位分,但曾经却是师徒关系,师徒想要做夫妻,与大道相悖,所以,他们二人便只能是私通,却不能光明正大。” “可我师父,一向不近女色。”李成洲道,“他们年纪相差如此之大……我不明白。” “他不近女色,只是自己嘴上说,还是真的如此?”凌无非好奇问道。 “我也是男人,我看不出来吗?”李成洲瞪了他一眼,道。 凌无非没有答话,而是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不近女色,偏偏收了个女徒弟,还有私情……可也看不出来他对燕霜行有多么在意,所有的事,都是命令和逼迫……”江澜苦苦思索良久,忽然伸手指天,恍然大悟道,“我好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其余三人立刻朝她望来。 “就是……他或许一直以来,只是通过某种手段,把燕霜行培养成他的替手、棋子,捧她坐上长老之位。”江澜道,“我记得陆琳不是说,她一直所奉行的,仍是玉华门从前那套吗?对男尊女卑的做派全无叛逆之心,却做了玉华门立派以来唯一的一位女长老,这再明显不过了呀。” “所以,这次燕霜行办事急躁,已然暴露。”凌无非若有所悟,“所以王霆钧便想将她推出来承担所有罪名,好把这次发生的事都敷衍过去?” “那我又算什么?”李成洲苦笑。 “我问你,”江澜道,“放着那么多长老不选,非要让年轻弟子比武争夺掌门,这主意谁提出来的?” “是三位长□□同商议。”李成洲道,“不过……” “不过什么?”凌无非问道。 “何长老最初提过,不必比武,只需弟子投票,推出心中人选。可我师父不同意,说有些弟子之间,私交甚笃,怕有偏私之嫌。”李成洲道。 “若是这样,你早就是掌门了吧?”江澜道。 “我……”李成洲犹豫片刻,道,“对,我是想做掌门,可也不应当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只是……” “也就是说,他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他行事公正,绝无偏私。”凌无非点点头道,“也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呢?” “你平日听你师父的话吗?”沉默许久的沈星遥忽然开口问道。 “还算是……听。”李成洲点点头道。 “也就是说,只要你做了掌门,玉华门里从今往后的大事小事,都可以由他做主。”江澜道,“这不就像我二叔扶持江佑一样吗?” “可我不会那么做的。”李成洲道。 “反正你没怀疑过他,他可以杀了你呀。”江澜不以为然道,“反正到时候他就不止是个长老,还是前掌门的师父,旁人照样听他的。” “罢了。”凌无非摆摆手,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必知道了,总之现在真相已经大白,就看要怎么揭穿此事了。” “要是静宜能说话就好了……”李成洲道,“可惜现在现在没有证据……” “谁说没有?”凌无非唇角微挑。 “就她?”李成洲指着刘静宜道,“燕长老就算说是我把她打成这样的也行啊,她算什么证人?” “你方才不是说,燕霜行与王霆钧在房中私会吗?地下当有密道连通。”凌无非道,“何况,除了刘静宜,还有一个人可以证明燕霜行所犯罪行。” “谁啊?舒师妹吗?”李成洲不明就里。 “陆琳。”凌无非道。 “你说什么?”李成洲愕然,“琳儿没死?” “骗你的,”江澜在他身后推了一把,道,“不这么说,怎么能套出你的话呢?” “那……”李成洲一时激动,忽然变得语无伦次,“那我是不是……” “她怎么办?”沈星遥俯身托起舒云月的身子,问道。 “这小妹妹有些憨,现在让她醒来怕会坏事。”江澜说道,“不如,就请李少侠帮个忙?” 李成洲闻言愣了愣,半晌,方重重一点头。 …… 夜风涌动,吹起山谷间满地的落花,直往一面临崖的瀑布而去。 在这瀑布之后,藏有一处隐秘的洞口。洞高三丈,宽二丈有余。 “是那儿吗?”沈星遥走到泉边停下,指了指不远处的瀑布,回头对凌无非问道。 “我一直有个问题。”李成洲凑到凌无非耳边,道,“她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对云梦山如此熟悉?” 凌无非闻言一笑,却不回答。 李成洲自讨没趣,为缓和尴尬,便回头望了一眼背着舒云月走在最后的江澜,问道:“需要帮忙吗?” “可别了,”江澜走到泉边,放下舒云月,道,“她要是突然醒了,发现是你背着她,没准立马就会捅你一刀。” 李成洲听罢,不禁语塞。 “对了,李兄,”江澜一脚踏在泉边岩石上,冲李成洲问道,“你确定,刘姑娘藏在那里不会被人发现吗?” “那间密室废弃已久,应当很早就在山中,也非玉华门的先人所建,我和琳儿也是无意才发现,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找到。”李成洲道。 凌无非环视一眼四周,随即走到瀑布前,两手屈掌放在嘴边,冲洞内喊道:“陆姑娘,人我给你带到了,还请出来吧。” 瀑布如天河倒泻,伴随着巨大的水花坠入泉水,水声轰然如怒涛。凌无非说完这话,迟迟不见动静,只当是话音都被水流掩盖,未能到得洞里,便待上前进洞,却见水帘之后,隐隐现出人影。 陆琳拄着一支简陋的木杖,缓缓走出山洞,瞧见一干来人,不禁愣住。 “舒姑娘你看,你师姐在那。”江澜解开舒云月身上穴道,见她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便推了推她后背,指着陆琳对她说道。 “师姐……师姐?”舒云月渐渐清醒过来,瞧见陆琳,身子猛地一颤,当即起身,踉跄奔上前去,“师姐……师姐你怎么样了?你的腿还好吗……” “我没事……”陆琳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对,是谁……” “你别管我了。”舒云月拉过她的手,前后仔细打量,突然红了眼眶,道,“都怪我……没有看好你……” “这不怨你……”陆琳说完这话,眉心微微一蹙,抬眼朝李成洲望了过来。 “你们不是对我说,我师姐死了吗?”不等李成洲开口,舒云月便忽然回过神来,回头对江澜问道。 “那是骗他的。”江澜朝李成洲努努嘴,道。 “你们为什么把他也带来了?一开始不是还绑着的吗?”舒云月怒目朝他望来。 “你恩将仇报啊?”李成洲瞪大了眼,“我还打算给你报信呢!” “报什么信?”陆琳困惑道。 “燕长老想把她也杀了。”李成洲好不容易见到陆琳,眼里又惊又喜,可此间气氛却偏偏不适宜表露出来,为了面子好看,只能别过脸去。 “说起这个…… 你们既然都在这里,是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陆琳问道。 “你腿上有伤,不宜久站,还是回洞里坐下再说吧。”凌无非说完,见李成洲还是一脸别扭,便在他身后推了一把,以眼神示意他快些上去讨好陆琳。 可李成洲偏偏少了根筋,满脸莫名其妙朝他望来,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江澜见舒云月已搀着陆琳朝洞内走去,着实看不下去李成洲这姿态,忍不住走到他跟前,在他耳边提醒道:“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扶她。” 李成洲这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险些撞上本打算帮忙的沈星遥。凌无非见状,赶忙上前将她搀稳,扭头瞪了一眼李成洲。 哪知李成洲此刻满眼都是陆琳,根本没留意到他的眼神。 “走啦走啦。”江澜一向好奇心重,喜欢看热闹,便即推着二人一齐绕到瀑布后方,吹亮一支火折,走进洞里,正看见陆琳推开李成洲,挽着舒云月的手,一齐在岩石上坐下。 幽深的石洞内长满了石笋。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洞顶石柱向下滴落,叮叮咚咚,如珍珠落入玉盘一般清脆动人。山洞深处是一池寒潭水,水光如练,沿着两侧凹陷的水沟蜿蜒向洞外,似银蛇入水般坠入深泉。 “师姐……”舒云月戒备地瞥了一眼李成洲,眼中敌意始终不褪。 陆琳立起食指竖在唇边,对舒云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转向李成洲,道:“你既然到了这里,便说明不是你要害我。可是……此事发生在比武大典的前一日,我不信你全然不知当众情由。” “我……那我直接说了。”李成洲目光躲闪,道,“我发现……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燕长老与我师父,有私情……” “你说谎!”舒云月大骂,“为了撇清罪责,你还想拖我师父下水?” “燕长老房中有条密道直通我师父卧房,不信你去查。”李成洲指天发誓,“我李成洲对天发誓,倘若是我加害琳儿,便不得好死!” “你早该不得好死了,”舒云月骂道。 “月儿你不要插嘴。”陆琳按下她的手,道。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李成洲道,“他们想让我赢得比武,所以才加害你们,包括七日醉的毒,多半也是……” 李成洲为了能让这师姐妹二人信任他,恨不得将每一句话都掰碎了说,指手画脚比划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自己知道的事悉数相告。陆琳平静听完他的话,原本黯然的脸色,突然露出一丝扭曲的笑,却又不像是笑,像极了哭。 “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半晌,陆琳抬眼,望向站在洞口的凌无非,道。 “应当是吧……”凌无非点头道,“时间紧迫,来不及去调查,但这些事,和之前所有的疑点都能对得上,也包括刘姑娘给的线索,按理来说,她被囚禁的时候,燕长老还未对你动杀心,被虐待成那样,定然是因为撞破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是……可是师父她……”舒云月仍旧觉得难以置信。 “她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陆琳惨然笑道,“不然为何我可以缺席比武,成洲要走,她却反而着急了呢?” “师姐……”舒云月不自觉落下泪来。 “琳儿,你相信我,”李成洲对陆琳道,“只要你愿意回去,我一定会帮你。” “你帮我?”陆琳嗤笑摇头,“现在的局面,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会帮我?” 李成洲连忙解释:“可是……” “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比武大典照常举行,你我对阵,你会不会劝我放弃?”陆琳打断他的话,直直盯着他双目,问道。 “我……”李成洲忽然迟疑。 “我问你话!”陆琳抬高嗓音道。 “我只会尽全力胜过你。”李成洲道,“至于其他的事……” “你给我滚出去!”陆琳蓦地怒了,指着洞口大喝。 在场诸人见此情形,一时哗然。李成洲只觉她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见她别过脸去,只得摇头走开。凌无非扭头瞥了他一眼,见他径自穿过瀑布一身湿透的模样,略想了想,便即转身跟上。 “混账!”陆琳的叫骂声中,还带着几分哭腔。 凌无非追出山洞,见李成洲一脸不悦在泉水边的岩石上坐下,便走上前拍了拍他肩头,问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我怎么了?”李成洲白了他一眼,道。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为何还要在这件事上与她较劲?”凌无非越发觉得他的想法让人匪夷所思。 “我说的话有什么错吗?”李成洲道,“就算眼下比武大典无法继续,等此事过去,定还会照常举办。既然平安无事,我当然得参与。” “你参加比武,那是另一回事。”凌无非道,“为何非要对她说,你一定会胜过她当上掌门?” “我当然不能输给她了,不然像什么话?”李成洲道。 “不是……”凌无非一时无言,半晌,方继续说道,“比武本就有输有赢,你有十足的把握吗?” “我没有,但我会尽全力。”李成洲理直气壮道。 “那你要是输了呢?”凌无非问道。 李成洲一听这话,不禁迟疑了片刻,随即答道:“我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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