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夜,风声哀嚎。 在这个荒冷孤寂的偏僻小村里,只有一盏屋子还亮着灯。 叶惊寒将手里五花大绑的玕琪扔在地上,推开了眼前那扇陈旧笨重的木门。 呼啸的寒风顺着大开的门扇灌入空荡荡的门厅。就在这时,里屋传出来一声凄厉的女子哭嚎:“杀千刀的,你还知道回来!” 被丢在地上的玕琪被这声音吓得一个哆嗦。 叶惊寒面无表情,将玕琪拖进门来,回身重重关上大门。 “你干什么?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就不必带你到这来,”叶惊寒提刀指着玕琪喉心,道,“那些话你听谁说的?” “还用说吗?大伙都知道。”玕琪冷哼道。 叶惊寒不言,只是将环首刀丢在地上,转身走到方才发出声音的里屋门外,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大锁,又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玕琪不由蹙眉,将信将疑看了一眼地上的环首刀,又看了一眼里屋的门。 就在这时,屋里又传出了女子尖锐的叫喊声。玕琪听在耳里,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这叫喊声冲开。他心中想着,要尽快逃离这是非之地,便小心侧过身去,挪腾身子到那环首刀旁,一面利用刀锋切割绑住自己的绳索,一面听着屋内不断传出的拳脚相加的声音,好不容易才将绳索割断,正待开门逃走,却听到屋内女子发出惨烈的哭声。 玕琪实在按捺不住好奇,蹑手蹑脚走到里屋门边,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探头朝内望去,只见屋里摆着一张木床和两张桌子,桌子上都是做好的丰盛饭菜,却一口没动。叶惊寒一动不动地站在木床对面的墙根下,任由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啃咬捶打。 那女人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眉梢眼角也有不少皱纹,显然已有些年纪,她的两眼空洞无神,对叶惊寒的态度却异常凶狠,抓起他的手不由分说便用力咬下,不一会儿,两道血迹便从她齿缝间汩汩流出,一滴滴落在地上。 玕琪瞧着此景,不由瞪大了双眼。 “夜深了,您早些休息吧。”叶惊寒对那女人说道。 “唔……”女人对他的话不予理会,而是继续撕咬他的手。 玕琪隐约听到“刺”的一声,随即便瞧见那女人抬起头来,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吐出一块包裹着污血的白肉。 “嘶……”玕琪顿觉一阵恶寒。 “啊——”女人再次尖叫起来,这一次却没有打人,而是扑倒在地上,惨叫着哭嚎出声。 叶惊寒似乎对这一切早已习惯,不动声色走到门边,大力拉开被玕琪扒着的那扇门。 玕琪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可也正是因为这动静,那女人忽然朝他看了过来。 她的眼神十分古怪,像是躲在洞里,伺机偷食的老鼠,尖锐而紧张,甚至还有一丝凶狠。 玕琪本能退后一步:“你要干什么?” 女人麻利地爬起身子,朝他扑了过来。 玕琪还没来得及躲闪,便见叶惊寒一掌切在女人颈后,将她击晕在地。他木讷地看着叶惊寒把那女人抱起,安放在木床上,又收拾好屋内一切物事,将饭食拿去倒光洗好,这才一步步走到门厅,看着坐在椅子上独自包扎伤口的叶惊寒,问道:“她就是你娘?” “你说呢?”叶惊寒淡淡道。 “她为什么会疯?你每天都把她关在房里?”玕琪问道。 “不关着她,她会自己跑。”叶惊寒道。 “难道不是因为你虐待她,她才会发疯的吗?”玕琪又问。 叶惊寒不言,包扎好伤口后,忽然抬起头来望着他,眼里没有一丝多余的神采:“你觉得我也神志不清?” “不……不是……”玕琪别过脸去,“只是想不明白……” “她要去找她夫君。”叶惊寒道。 “她的夫君?难道是你的……” “一个畜生,”叶惊寒道,“抛妻弃子的畜生。” “所以她其实……”玕琪恍然大悟。 “和你一样,为了儿女私情发疯。”叶惊寒掀帘走到另一间房中,从一堆书册中翻出一张短笺,又回到门厅,将短笺丢给玕琪。 玕琪打开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杀我的密令?” “方无名本想派无常官人杀了你和幽素,但写完密令后,又想到了更好的主意。”叶惊寒道,“派你们其中一人,去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样责任便不在他,而是你们自己。” “难怪……难怪幽素会愿意……”玕琪眼角泛红,可很快又反应过来,紧盯他道,“不对,密令怎么在你手里?” “你不觉得这张纸不完整吗?”叶惊寒道。 玕琪后知后觉,仔细查看纸笺,这才发现右下角烧灼过的焦痕。 “他想烧毁,却被我发现了。”叶惊寒道。 “你不是他最信任的人吗?”玕琪冷笑,“还需要如此偷偷摸摸?” “他若信任我,怎会将我最不愿为人所知的私隐当做笑话,传得落月坞上下,人尽皆知?”叶惊寒嗤笑一声,鄙夷说道。 “你不想让人知道,还带我来这干嘛?”玕琪一面撕毁密令,一面说道。 “都已经人尽皆知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叶惊寒道。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叶惊寒道,“此次行刺,是受何人委托?怎么会招惹上鸣风堂的人?” “我怎么知……”玕琪下意识推诿,却看见他俯身拾起了方才丢在地上的刀,便即后退一步,道,“我不知道是谁,据说连方无名都不知道。要杀的人也不止那个鸣风堂的凌无非,还有一个姓萧的。” “姓萧?”叶惊寒道,“也是鸣风堂的人?” “不是,只是听说,那人委托鸣风堂办事。”玕琪说道,“听说雇主还交代了,若是有个叫陈玉涵的女人出来阻挠,便一并杀了,不要留活口。” “他倒是什么人都肯杀。”叶惊寒说着,正待放下刀,却忽然蹙紧眉,道,“幽素失败,他没再派别人去?” 玕琪摇头:“听说,他一开始便只收了一半的钱,说若办不妥,就请雇主另寻高明。后来……也没下文了。” “他没打算再杀这两个人,只是因为凌皓风的儿子,落月坞惹不起?”叶惊寒说完,身形却倏地一滞,“你刚才说,另一个人姓萧?” 玕琪点头。 “惊风冷月……世事能有如此巧合?”叶惊寒沉默片刻,忽然嗤笑出声,“有意思。” “你在说什么?”玕琪只觉莫名其妙。 “你想活命吗?”叶惊寒并未回答他的话。 “当然想。”玕琪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我还要报仇!” “怎么报仇?” “你都告诉我仇人是谁了,我当然要……”玕琪说到一半,不禁咬牙,“可我怎么杀得了方无名……” “静待时机。”叶惊寒一步步走到他跟前,道,“想要留住项上人头,就得舍掉别的东西。” 玕琪见他眼色冷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窗外,大雪依旧飘零。 小屋里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夜空。 风雪连日不歇,走在路上,能瞧见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大雪覆盖的深山老林,没有砍柴的樵夫,也没有捕食的野兽,只有裹着冰冷白雪的枝条,在风中摇摇晃晃,时不时抖落一抹琼霜。 叶惊寒抱着一只狭长的盒子,穿过黑暗的山洞,走到一扇石门前。 “义父。”他面对石门,淡淡说道,“是我。” 话音落地,不一会儿,石门便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在他面前缓缓开启。 在打开的石门后方,一名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叶惊寒缓缓上前,将手里的盒子放在地上,打开盒盖,只见里边躺着一条人的胳膊,已然僵硬。 “你的消息很灵通,”戴面具的男子道,“我的人还没到,你便已把他杀了。” “这不是您教我的吗?义父。”叶惊寒淡淡道,“我能办好的事,不必麻烦外人。” “我知道你一直很忠心,”方无名瞥了一眼装着胳膊的盒子,道,“可你如何证明,这是玕琪的手?把他的头颅送来,不是更直接吗?” “他摔下山坡,头骨碎裂。”叶惊寒道。 “可你怎么知道他背叛了我?”方无名幽幽说道。 “他与幽素私会,被我撞见过。”叶惊寒道。 “你撞见他们私会?”方无名冷哼一声,“为何不来禀报。” “我来过,”叶惊寒波澜不惊,“可您已知道了消息,我又何必再提?” 方无名听完这话,沉默良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叶惊寒唇角微挑,配合着他的笑,却不言语。 “很好,”方无名说道,“你倒是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过奖。”叶惊寒道, “把这东西扔了。”方无名再次背过身去。 叶惊寒俯身,正待端起盒子,却忽然感到一阵劲风疾至。然而他却不闪不动,只是站在原地,哪怕方无名的右手已然屈指掐紧他的咽喉。 “哈哈哈哈……”方无名放声大笑,笑声似已扭曲,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松开了手,“是我多心了,去吧。” 叶惊寒不言,合上箱子,拿起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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