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闻言一愣,凌无非回过神来,即刻转身前去开门,见秦秋寒站在门外,不由问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我找到些东西,或许对星遥寻找故人一事,能有所帮助,”秦秋寒道,“你们随我到书房来。” 门外的雨渐渐停了下来,只有屋檐角还在向下缓缓滴落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沈、凌二人跟随秦秋寒来到书房,见他从桌下拿出一卷薄册,递了过来,封面写着《英雄会名录》。 “英雄会名录?”沈星遥接过名册,翻了几页,手中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只因她看见,其中有一页上,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目。 沈月君。 “是我娘?”沈星遥愣道,“不知这封页的‘英雄会’所指的是……” “二十多年前,薛良玉曾出面牵头,在泰山天柱峰顶举行过一场比武,叫做少年英雄会。那次盛会,聚集了许多身怀绝学,却因家世之故而不曾有机会在江湖中留名的少年侠士。”秦秋寒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那场英雄会,只为切磋,而非竞擂,设八大武场,各路英雄侠士各显神通,大展所能。” “我娘也在?”沈星遥蹙眉,“莫非您认为……” “你再看后面那页。”秦秋寒道。 沈星遥将信将疑向后翻了一页,却看见上面记载的一众姓名之中,有一个单独的“唐”字,唐字之后,还空了一格。 凌无非瞧着古怪,便从她手里接过名录翻了几页,发现有好几处空缺,有的缺了姓氏,有的缺了名字,还有的有姓有名,却在中间空了一字,便问道:“这名册还有不少空缺,是何道理?” “那时的薛良玉,尚未成为如今人人口中称颂的薛折剑,办这英雄会,也是以折剑山庄之名,结交各路游侠。因此到场之人,多半是些初出茅庐游方侠客。”秦秋寒道,“这些少年游侠,在那以后,有的继续走南闯北,扬名立万,有的却只为结交朋友,无追名逐利之欲,在那之后便未再到别处留名。至于这名册,都是在那之后,由各处搜集而来的资料整理,因此多有空缺,甚至还有些人,虽去过那英雄会,却并未记载在这名册上。” “我娘去过这英雄会,名录上亦有唐姓之人,”沈星遥眸光一亮,“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是在这英雄会上结识的那位唐女侠?”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但多少也是个线索。”秦秋寒道,“只可惜,薛折剑已不知所踪,若要寻人,只能从别处下手。” “话说回来,天玄教一战,对各大门派而言,乃是江湖正道歼灭大敌的盛举,此等大事,为何如今却很少听人提起?”沈星遥不解道。 “折剑山庄经天玄教一役,人丁凋敝,从此一蹶不振,一说薛良玉因此引咎退隐,又有一说,他也在此战中身负重伤,不治而亡。折剑山庄没了掌门人,庄内下属或弟子,也都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一座空宅。”秦秋寒摇头叹道,“其他门派虽还有后人在,可参与过那一战之人,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更有甚者,从玉峰山里出来之后便得了失心疯,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世人都说,天玄教里,都是真正的妖魔鬼怪,他们杀人嗜血,摄人心魄,可谓是无恶不作。因此对各门派而言,那段过往,只能算是屈辱,加之薛良玉这般一呼百应的人物也折在里头,谁还敢妄自尊大,重提旧事?” “竟是如此……”沈星遥听罢点头,若有所思,“既然当年的人都不在了,那我又该从何处去找那位唐女侠?” “虽说折剑山庄这头,线索难寻,但当年参加那场少年英雄会的侠士,却并非都如薛良玉一般难觅踪迹。其中有些人,早已隐退,并未参加过十九年前那一战,想来还有迹可循。” “师父,我怎么听人说过……”凌无非一面听着秦秋寒的话,一面翻开那本名册,手指停在第三页的正中,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道,“果然有她。” 沈星遥低头一看,眉心微微动了动,道:“张素知?” “不错,十九年来,一直无人敢轻易提起的张素知,也是在此英雄会上成名。”秦秋寒道。 “等等,这个人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沈星遥按下凌无非的手,指着那一页末尾的“萧辰”二字,道。 “‘冷月剑’萧辰?”凌无非微微蹙眉,“我听父亲提起过,说是这位萧大侠早年间走南闯北,剑法造诣,独具一格,原来他竟是在薛良玉的英雄会上成名?” “不错,正是那位与你爹齐名,并称‘南北双剑’的‘冷月剑’。”秦秋寒看着凌无非,淡淡说道,“不过此人早早便已退出江湖,不知踪迹,怕是难寻了。” “不论如何,这总算是条线索,”沈星遥握紧名册,思索片刻,对秦秋寒问道,“不知掌门可否把这名册借我抄录一份,好做寻人之用。” “当然可以。”秦秋寒点头笑道。 “那便多谢了。”沈星遥拱手谢过,便即转身走开。凌无非本待与她一同离开书房,却见秦秋寒对他招了招手,似是示意他留步,便只好停了下来。 秦秋寒不言,等到沈星遥走远,适才关上房门,回头说道:“你是如何与她结识的?” “我追查父亲的死,追踪到天玄教旧址,遇见了她。”凌无非道。 “那么,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与天玄教有关?”秦秋寒眉心微蹙。 凌无非摇头:“巧合而已,只是去那寻找她师妹。” “哦?” “三年前,琼山派甄选弟子试炼,她本可以胜出,却遭人暗伤,输了比武,她与同场比试的师妹都不服结果。后来,洛掌门将她驱逐,那位师妹则因此对洛掌门的意图有了疑心,便追查到了天玄教。”凌无非道。 秦秋寒听罢,定定注视着他,沉默良久,方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当年围剿一事,鸣风堂为何不曾参与其中?” “愿闻其详。”凌无非道,“此事我也一直不解,我爹与薛庄主有往来,您又是他的朋友,鸣风堂又素以搜罗江湖秘闻著称。近水楼台,您当有足够的机会结识薛庄主,却从未参与过那些事,这又是为何?” “英雄会上,张素知一战成名,从那以后,云游四海,行侠仗义,所传皆为佳话。且当年段元恒败在她手中之后,原已气息奄奄,是由她引见,得鬼医柳无相救治,方得回春,益寿延年。段元恒是何等小人,你也看得清楚。是他挑衅在先,张素知既已胜之,即便再不理会,也不算有失道义,可她却愿做这个人情,以德报怨,当是何等胸怀?如此侠肝义胆之人,怎会突然遁入魔道,为祸江湖?再者,那些说她是天玄教出逃圣婴的传言,都已是后话。凡加细想,都会猜测其中有所隐情。”秦秋寒眉头紧锁,道。 “这些话您从前怎未对我说过?”凌无非愣道。 “这些都不打紧,”秦秋寒叹了口气,道,“为师只是怀疑……” “您怀疑什么?”凌无非不解。 “沈月君在英雄会上,除了那位未曾留名的唐女侠,还结识过谁?”秦秋寒道,“世间之事,不会如此巧合,名册上唯一与天玄教有关之人,便是张素知……” “您是说,星遥她可能……”凌无非愕然。 “一切都只是猜测,真相究竟如何,只能靠你们自己去找。”秦秋寒慨然长叹,“这江湖之中的隐秘,鸣风堂所知的,不过冰山一角,真正广大的情报网,恐怕只有罗刹鬼境才有那般能耐。” “那是什么地方?”凌无非问道。 “也都是传说中的事了。”秦秋寒道,“若有机缘,你们兴许能够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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