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十年,关西雄武军刘锜指挥军队以少胜多取得顺昌之战大捷,沉重打击了金军主力部队,因而对宋军抗金的战局产生了重大影响,为南宋军民大举反攻金军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岳飞第四次也是发动规模最大的抗金北伐大获胜利。 正想乘胜追击进攻汴京收复更多领土,岳飞却再次接到来报:“岳相公,速速撤军回朝!官家所发的第十二道金字牌到了。” 原是皇帝赵构与奸臣秦桧等人满心期望割地求和,哪怕在如此好的局势之下也并无喜悦,反倒想终止抗金之战。 与岳飞联手取得抗金大捷的名将刘锜也已被罢权归家。 此时彭成正同金洵金念两兄弟在临安热闹的瓦舍中吃片儿川,彭父恰巧办完事路过看见他们,坐下来替他们付了账。 三人只听得旁边说话人正在讲抗金名将刘锜闲赋回乡,因连年征战不善经营导致贫寒被欺侮的故事,正说到他做的词《鹧鸪天》: “竹引牵牛花满街,疏篱茅舍月光筛。 琉璃盏内茅柴酒,白玉盘中簇豆梅。 休懊恼,且开怀,平生赢得笑颜开。 三千里地无知己,十万军中挂印来。” 金洵说:“考学当官有什么好的,一些大官名将,过得还不如我逍遥自在呢。” 彭父连连表示认同:“贤侄说的是。大郎啊,你年长于金贤侄,却不如他懂事知理。爹看你都快胜于村学的夫子了,没必要再读下去。是时候,专心来铺子里帮忙了。” 彭成默默低头吃饭,并不搭话。 他的心中藏有一份担忧,以刘锜目前的境遇,怕是岳相公也将有一番磨难。 军中,岳飞走出军帐,在使者面前跪下锥心饮泣:“臣已禀明主上,金人锐气尽失士气沮丧,抛弃全部行军物资急忙渡河北逃。两河地区的豪杰闻风响应,我军士兵拼死效命。军民一心收复领土的时机错过就难再来,望官家三思啊。” 使者呵斥:“岳副使,你已多次抗旨,到底有何居心?臣子应当守住臣子的本分,收拾收拾早点回京述职吧。” 岳飞只得来到马旁,抓住马鞍准备上马。 百姓们闻风而来,将他团团围住:“岳相公现在都在传军队要撤走了,是真的吗?当时我们头顶香盆、帮忙运输粮草欢迎岳家军,金国大军都知道。” “如果你们走了,我们必会惨遭屠略没有生的希望了。” “岳相公,你们不能走啊。” 岳飞同样悲泣着从怀中取出皇旨:“我需效忠于皇命,不能擅自停留。” 人群中,一少男悄悄覆到身旁长辈的耳旁说:“叔父,官家为何要岳相公班师回朝?莫非真的像说话人说的,当今官家忌惮岳相公救回被金人绑走的几个官家,怕要把天下还回去啦?” 红着眼圈的男子顿怒,反手给了少男一重重的耳光并覆到他耳边威胁:“这话也是你说得的!再多说一字我打折你的腿!莫再提!” 少男掩面大哭,周围人过于悲痛,并无人在意这两叔侄的动静。 岳飞同使者周旋了五日,争取时间尽力将周遭百姓掩护到襄汉,后才带着儿子岳云和部下驾马回京复命。 待入临安城时,百姓们早已闻讯迎在道路旁,想一睹说书人口中的名将岳相公之容。 彭成兄妹和金洵金秀秀也在人群中。 为怕伤到百姓,岳副使一行人的马行的并不是特别快。 彭成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做的鞍具箭箙,居然是岳大人在使用。 他兴奋之余更想要读书考学,同岳大人一样:以文人身份出仕,用谋略带兵打仗收复疆土,成为一个真正的忠君爱国之人。 金秀秀注意到,时常端着颇为沉稳的彭成,这日显现出难得的兴奋。 她挨头靠向彭希孟:“我从未见过你哥哥这般模样。” 彭希孟点头:“再漂亮的小娘子从他眼前行过,他向来看都不看。哪怕主动搭话,他都假装清高不回应。岳相公,可是他最敬爱的人。我哥哥平日里除了念书,便是写些同他有关的话本儿。甚是无趣。” 金秀秀附和:“是,无趣的很。” 岳飞一行人入了宫门,热闹散场。 普通黎民并不懂朝政上的暗流涌动。 因着奸臣秦桧的压迫,武将们无法出声。 宋朝自始起有不杀言官的传统,岳飞人缘甚好,过半文官极力上奏反对与金议和,甚至以自己全家全族性命作保岳飞无罪。 最终却撼动不了秦桧等奸臣对岳飞等人的迫害。 与漆匠金家有一面之缘的朱松,也因保岳受牵连,被贬任至江西饶州。 次年,绍兴十一年,岳飞被罢枢密副使完全夺取军权,充“万寿观使”的闲职,自请回到江州庐山旧居赋闲。 彭成照旧写了岳相公抗金的故事,递到引他入行的最先开创“说铁骑儿”的说话人张本摊位上。 张本刚刚支开摊,还没唤来观众。 他坐下来细细看了一下话本,却第一次拒收了:“小兄弟,以后我没法说你的话本了。” 彭成不解地作揖:“张书生,请问为何?是我写的不够精彩,还是人们听腻了抗金的故事?” 张本无奈摇头叹气:“你写的很好,人们也没有听腻。只不过这个话题已经不合时宜啦。” 彭成更是困惑:“岳相公作战次次告捷,难道还不能够算值得欢欣的故事?” 张本说:“我自落榜后就以说书为业,自认虽无机缘入仕但做人需刚正不阿,建炎乙酉年我就因坐谈抗金被定罪“讥讽戏谈国事”,遭杖脊后送千里外军编管。我未曾后悔过,落脚临安后我更是坚守心中正义话说抗金。但是这次真不一样了。” 彭成毕竟年少,还是不懂。 张本凑近彭成用手覆嘴小声说:“我识得一位名纲的同行,他因机缘入了大内给贵人们说话解闷儿,寻常也说过盗贼邵青被招安抗金的故事哄得官家开心。但现在,哪怕韩世忠韩太傅反对与金国议和,官家也无动于衷了。岳相公已经入狱了。” 彭成震惊但未忘记压低声音:“莫非,真如传言,敌在垂拱殿?岳相公何罪之有?” 张本轻声道:“对议和派来说,岳相公能征善战就是原罪。听宫里传出的消息,韩太傅原本和岳相公无深交,且兵权已由秦宰相上奏收回,本不该插手。他闻得岳相公入狱依旧尽力相救。岳相公遭审时脱去上衣露出背后,血肉上竟有划刻出的“尽忠报国”四字!闻此消息的人无不动容,但岳相公怕还是躲不开杀身之难了。” 张本拍拍彭成道:“小郎君,归家去吧好好念书,将来入仕。别像我,光有一身傲骨,却无法上朝堂去谏言。” 彭成边走却边陷入迷惘,什么是忠君爱国?是入仕谏言反对议和是爱国?还是放弃被侵略的国土,听从上意,支持拿民脂民膏和王宗贵女去换得议和是爱国? 年底的最后两天,街头巷尾传遍了岳大人与他爱子岳云、手下张宪的死讯。 街头巷尾增派了巡逻兵力,禁止人们聚集讨论。 众人皆由错愕掩盖住了悲痛难过。 这位说话人的口中一直打胜仗收复失地且爱民如子的将士,不是战神转世吗?怎么就死了呢? 年关本应喜气洋洋的氛围多了份惨淡。 即将十六岁的彭成在饭桌上终于对父亲说:“爹,我不读书了。我接下去跟着你一心做漆。明天我就去铺子里帮忙。” 彭父已知岳飞死讯,并不感到意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指使你妹妹去铺子里拿笔砚,又偷偷攒下我平常给你们买零嘴的钱去买纸。之前外面说书人的话本儿,关于岳相公的好一些故事就是你写的吧?” 彭成垂着头,眼睛斜向彭希孟。 彭父拍了一把儿子道:“不是你妹妹说与我的,她的嘴倒是叫你买的麦芽糖糊的紧。是之前有人找到铺里,打听姓彭的“书会先生”想要买几个故事。这条街上有几个姓彭的?” 彭母哪还不知道儿子想什么:“大郎,你能这么想很好。你还记得河边帮忙浣洗的崔婆一家吗?她家孙女置办不起嫁妆,准备献与官员府第做养娘(婢女)了。你妹妹日渐大了。你们兄妹素来友爱,你学会些营生,将来能多为妹妹置办些头面也是好的。” 彭成顺从回答:“是。” 彭希孟害羞地搂住母亲撒娇:“娘,我才不嫁呢。” 彭父接着劝说儿子学会放下:“自官家下令来征民工去兴修宫殿起,我也见过不少官府朝廷的弯弯绕绕。那官家的宫殿,虽说本着节俭不扰民的心,开头本想兴建得稍微简约些。但随后我们民工的工钱未变,随着图纸改了又改,上报的耗费钱数升了又升。最终非但修的缺乏古朴之美,甚至不如我们这条街上的自建酒楼壮丽美观。” 彭成承认此话属实:“那几家酒楼新换的牌匾都是你髹的。你刚带我去挂上没几天,是造的非常精美气派。” 彭母轻拍着小女儿:“都说富贵险中求,嫁入高门大户的当家夫人,掌家日子怕是要比我们寻常人家难上许多。” 彭希孟听言点头:“不知道秀秀为何总梦着想作士人家的小娘子。我同她说,就我们这做漆的商户人家出身别想太多,她还打我呢。看她三哥也不像块读书中举的料。” 彭母掐了一把女儿假斥:“休的胡说。女孩子家家怎可这样说话。” 彭成也假怒:“就你这样偷议他人的嘴碎小娘子,还是等兄长日后赚钱养着你在家吧。省的力气天天被夫家人来家告状。” 彭父没等女儿叫屈就重重拍了儿子大腿一巴掌。 此时家里吵闹也是温馨的,似是能让人抛却一切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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