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钰双手捧回她转过去的脸,“是我们筠儿太可爱了,我情不自禁。” 谈筠看着他晶晶亮亮的眼睛,觉得满天繁星都比不过司明钰的眼睛璀璨,只是吧…… 她推开司明钰的手,大姐大似地勾了勾他的肩膀,“钰郎,咱们现在还是以事业为先啊。” “乖~” 至少这些黏黏糊糊的事,得等她复活了先再说。 司明钰还在被谈筠那声“钰郎”意乱神迷,下一句“乖”就让他无奈一笑,这是把他当孩子安抚呢。 他轻轻拍了拍谈筠的脑袋,没等她来得及生气,就一本正经道,“我都听筠儿的!” 嗯。 态度良好。 不计较了。 二人对视一笑,纷纷笑开。 在客栈装修完之前,谈筠都没再打开过面向巫族的两扇门,好在,在系统的神通广大下,巫族人也无法强闯。 一个日夜过去了,谈筠依然稳坐泰山。 虽然她也想尽快营业,可这群不识好歹的巫族人,得给他们点教训,好好敲打一番才行。 所以,即便巫族领地内那扇门时不时响一下,她也丝毫不在意。 她不急,有的是人急。 而客栈门外,围了几十个巫族人,各个脸色焦急。 一日前,他们莫名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联系断了,原本还不以为意,可等第二天来到客栈门口,客栈大门紧闭时,他们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难道一晚上过去了,命定之人还没有消气吗?! 他们一开始也不敢直接敲门,毕竟是自己族人理亏在先,只留了几个人看着情况,其他人都回家去准备一些礼品,指望靠此取得谈筠的原谅。 不得不说,人被关久了,都会变得天真。 若是让谈筠知道他们的想法,指不定得更生气呢。 那可是一条人命! 巫族人在珍视自己族人生命的同时,又如此漠视他人的生命,当真可怕。 只是此时的巫族人还以为,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命定之人若是觉得不够,再奉上几个人也可以的,只要巫族大多数人能保留下来,这些小小的牺牲当真算不上什么。 可过了一日,客栈大门依然紧闭。 曾有人试图强闯,但那扇门坚固的什么似的,不论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万俟真生气地指着那个妄想强行突破的族人,“别推了!命定之人的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推动!” 她伤心地泪珠在眼眶里打滚,“我们惹了谈筠大人生气,现在谈筠大人也不愿意帮助我们了。” “我们出不去了……哇!”说着说着,她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当时能出去有多么开心,现在就有多么难过。 谈筠大人是一个心善的人,面对巫族的困境,她毫不犹豫就出手相助,也没问他们要过半分酬劳。 可他们呢? 万俟真觉得内心一直以来的信念仿佛都在崩塌,她从小到大都以为巫族人可怜,长辈亲朋们也都这么说,因为先人窥探天意,就要让他们这些什么都没做过的后代来承担苦果。 这不公平。 可现在,她脑子里混沌得厉害。 他们真的如同想象中这么无辜吗? 她的族人们,当真如同往日表现的那般可怜吗? 可怜是真可怜的,但是,可恶也是真可恶。 巫族代代大巫、圣女早逝,大巫们窥探天意时,都要以生命为代价,为巫族指明方向,方能免除对巫族的反噬。 而圣女们,虽不似这代的圣女这般,完全投身万蛊窟,受千虫万蚁噬咬,但她们也需要每日为圣蛊投喂大量的鲜血。 原先,她和族人们一样,感谢着大巫和圣女的付出,却没想过,自己为何能如此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们的牺牲。 诚然,历代大巫和圣女都是心甘情愿的,就是换成巫族任何一个人,都愿意为巫族奉献出生命。 但是巫族的未来,就必须建立在这些牺牲之上吗? 她不知道,她生平第一次对巫族的行事感到怀疑。 对未来的迷茫,对族人无法全心信任,崩塌的世界观,终于压垮了万俟真,她瘫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她哭得那么伤心,有几个敏感的巫族人也跟着她悄悄抹眼泪。 仡徕瑶看着这一幕,心里刺刺的疼,若不是她的莽撞,族人们何须如此伤心。 她无神地看着那扇仿佛永远都不会再对巫族打开的大门,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走到客栈门前,“砰”地一声,跪下了。 力道之重,都怀疑她的膝骨受伤。 仡徕瑶大声喊道,“命定之人,我错了!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请……” “请给巫族一条活路!” 说完,便“砰砰”地磕起头来,不过三两下,那张艳丽的脸上已遍布血痕,可见她心意坚决。 可仡徕瑶却没停下来,没等到命定之人,她是不会停下来的,只要能为族人求一条生路,她什么都不怕! 而一旁的巫族人,虽面露不忍,却没有一个人阻止她。 万俟真看着眼前这一幕,寒气从脚底窜到脑门。 每一个族人都愿意为巫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可每一个族人也都能冷漠地看着其他族人为巫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万俟真的脑子里越来越乱,她来不及细想,就冲上前去,拉住了仡徕瑶。 “瑶姐姐,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只不停地重复着。 仡徕瑶额间的血顺着她的眼睛滑下,仿佛哭出了血泪,她却温柔一笑,“阿真别害怕,我会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巫族人一定会有未来的。” 说完,她轻轻推开万俟真,就打算继续磕头。 万俟真不过呆愣片刻,就用力地拉住了她,“瑶姐姐!这不是你一个的错!” “要说错,我们没提前通知族人是错。” “我们明知巫族人对外族不喜,却没有陪同谈筠大人返回是错。” “我们没有阻止你是错。” “我们妄想阻拦谈筠大人是错。” “我们把这些错误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更是大错特错!” 她仿佛理清了思路,又仿佛还身处混沌,嘴巴张张合合许久,仡徕瑶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但仡徕瑶还是安静地听完万俟真的话,直看到她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才大姐姐一般拍了拍万俟真的肩膀,“阿真,你是个好孩子。” “可这些都不是你们的错,你瑶姐姐我可不是胆怯之人,不会逃避自己的罪责的。” 她眼睛明艳,笑容妩媚,可配上那不停渗出来的血,又诡异的惊人。 她欣慰地看着万俟真,眼中的坚定更甚,阿真是个好孩子,巫族还有许多的好孩子,他们不该在先辈造成的诅咒下困守此地,无望地过完一生,他们应该去外面,去更广阔的天地,有更美好的未来! 至于她? 愿以一身骨血,搭建巫族未来的桥梁。 万俟真只见仡徕瑶眼中星光一闪,便决绝地往地上磕去。 这力道下去,她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未等万俟真阻止,眼前那扇大门“吱呀”一声,竟然打开了! 谈筠扫了一眼仡徕瑶脸上的血,又看了一眼客栈门前的大片血迹,嫌弃道,“要死也别死我客栈门口啊,晦气。” “这地。”她指了指地上的血,“你们得负责把它弄干净。” 她这般无情的话语仿佛在巫族人头上浇了一大盆冷水。 外族人果然心硬如铁,对这样的赔罪都无动于衷。 仡徕瑶反应过来最快,她向谈筠重重磕了一个头,“命定之人,之前是我莽撞,对于您同行男子身上的蛊,我有办法!” 仿佛生怕谈筠不相信她,仡徕瑶语速极快地说着,“作为蛊主,以我血肉,可压制此蛊,只要以我为药,至少可保十年无余。” 仡徕瑶满心以为,自己找到了办法,虽然她需要每日忍受刮肉放血的痛苦,但为了巫族,一切都值得! 没想到,谈筠眼中的嫌弃却更甚,她甚至退了一步,避过因仡徕瑶磕头溅起来的血珠。 “啧!”她划了划手指,“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们都得弄干净了,这血淋淋的,难看死了。” 仡徕瑶一愣,却见谈筠冰冷的眸子扫来,“你疯了吧?让司明钰每天吃你的血肉?” 她轻蔑一哼,“我们是正经人,可不随便吃人,恶不恶心啊!” “而且……”谈筠冷冷一笑,“谁知道你干净不干净,万一吃了生病怎么办?” 与此同时,完好无缺、神清气爽、容光焕发的司明钰也走到谈筠的身边,“干净也不吃啊,想想都恶心。” 怎么可能?! 他这模样…… 仡徕瑶稳下心来,暗暗感受情蛊的存在,可无论她如何感应,都如石沉大海。 难道说……解了?! 无解的情蛊竟然被解了?! 这怎么可能?! 许是她眼中的惊讶过于明显,谈筠恶劣一笑,“你不会以为,你那破蛊我们解不了吧?” “然后依靠你的血肉恶心苟活?”她仿佛突然想到什么,“然后用这个威胁我们?给你们巫族开门?” 谈筠眼若冰霜,“你们想得还挺好啊!要不要脸啊?” 仡徕瑶茫然摇头,“我没有……” 她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而已。 谈筠冷笑一声,“可惜,你那蛊,我们解了。” 她毫不留情,“要哭丧去别的地方去,别在我客栈门口,晦气!” 仡徕瑶的脸色变得惨白,蛊没解,她还可以靠此求得原谅,可人家自己把蛊解了,那不只留下怨恨了吗? 话说,她那不可解的情蛊到底是怎么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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